云奉月回到天沐阁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药炉里点着灯,她走了进去,见肖红槿端坐于案前,似在等人。

    “师……”刚要喊“师父”才想起她与肖红槿已不是师徒,便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姐姐是在等我吗?”肖红槿比她大上四岁,叫声姐姐也是应当。

    “恩。”肖红槿拿起桌案上的锦袋向她走来,“我们师徒一场,你要走了,我没什么可送你,这里面是我准备的几样药,你带上。”

    云奉月掂着锦袋,虽只有几个瓷瓶,却觉得似有千斤重:“多谢。”

    “一切小心,如有需要,给我传信。”

    “恩。你们也要小心,尽量不要让弟子出远门,那人躲在暗处随时都可能会出手。”

    “放心。”肖红槿挤出一丝笑意,“明日我与青榆便不去送你了,你与师兄好好道别。”

    云奉月嫣然含笑:“好,珍重。”

    云奉月回到自己屋里,将肖红槿给的锦袋打开一看,有伤药、补药、解毒药、救命的药,她小心放进行李之中。猜想穆倾风今夜应会前来她便未落门栓,先行睡下了。谁知这一觉睡到了天亮,都未见穆倾风的影子,她不免有些许失落。

    要带走的东西早已收拾好,她换上了男装,趁着门中弟子还未起床早课,离开了天沐阁。

    遥见山门台阶上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云奉月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

    “等很久了吗?”云奉月问道。

    穆倾风打量了她一会儿:“刚到。”

    因此处离山门不远,山门有弟子值守,云奉月便强压下想抱他的冲动,想快些下山。“我们走吧。”

    穆倾风见她如此着急离开,心中涩然却未多言,与她一同往山门走。出了山门,他望着前面几乎小跑着的云奉月,心越来越沉。

    待行至半山处,云奉月突然转过身,扑进了穆倾风怀里。

    穆倾风惊愕片刻,沉着的心瞬间便软了下来,回抱着她。

    抱了一会,云奉月嗔怪道:“我昨夜特地给你留了门,你都不来~”

    穆倾风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温柔地说道:“今日要赶路,想让你睡个好觉。”

    若他去了,或许她又要一夜无眠。

    云奉月将头从他怀中探出,凝望着他的俊颜,突然不想走了。

    舍不得离开他,也舍不得他太想她。

    她欺上穆倾风的唇,穆倾风将她搂紧,回应着她的深情。

    晨风寒凉却难抵有情人似火的缱绻,枝头的云雀停了啼叫,怕惊扰了这一对纠缠的人。

    “我没力气了,你背我下山~”云奉月依偎在穆倾风怀中娇声说道。

    穆倾风抄起云奉月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我抱你。”将云奉月稳稳抱在怀中,他只盼着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他们就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但分别之时总会到来。

    “放我下来吧。”

    穆倾风迟疑片刻,终是将她放了下来。

    云奉月笑盈盈望着他:“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莫要担心我,下次我一定会毫发无伤出现在你面前。”

    穆倾风心有千结,也只化作了一个字:“好。”

    云奉月扶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离,继而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许久之后,穆倾风才缓缓抬动步子回山。

    云奉月到竹溪镇的暗探处留下消息,约戚远三月初四在浔邑相见。

    三月初二,一路风尘奔波,云奉月到达了浔邑。秦苍峰因云宁之事担心了许久,正打算让秦舒砚去一趟沧元山,此刻见她到来,心中石头稍稍落了地。

    秦苍峰将秦舒砚和岳鸣溪一并请到书房,想问清楚云宁到底是何情况。

    “若如你所言,那人‘鸾音蚀梦’修练多年,那这个阴谋定也筹谋了许久。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云桓,只可能是他泄露出去的。”秦苍峰听云奉月讲完,紧蹙的眉头始终未能舒展。

    岳鸣溪插话道:“可云桓从小在教中长大,没有别的亲人,云叔叔和姐姐对他都很好,他为什么要与外人相勾结?”

    云桓对于岳鸣溪和云奉月而言,都是如亲哥哥一般的存在,从小视作亲人的人,突然转变成坏人,任谁都无法接受。

    “这也是我想了一年都未曾想清楚的事,但我查到云桓曾往柏川送过一株药草,顺着那药草我查到了一位疯傻的老妇,那老妇与丹霞宫脱不开干系。我打算去一趟柏川,从这老妇入手,查她与云桓的关系。”

    柏川是所有怀疑的源头,与魏震凡有关的消息,或许只有那里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期盼着后日与戚远的会面,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姐姐,我与你同去!”

    云奉月还未回应岳鸣溪,便听秦苍峰说道:“柏川是丹霞宫的地盘,必定四处都是眼线,你此去太过冒险,你若执意要去,便让舒砚与你同行。至于鸣溪,还是留在秦家,若云桓当真与丹霞宫有关系,鸣溪出现在柏川只怕会被他们盯上。”

    岳鸣溪绞着手指,抿紧了嘴唇。虽然想与云奉月同行,但秦苍峰的话仍是让她产生了迟疑,若因她而暴露了云奉月的行踪,反而是帮了倒忙。

    云奉月安慰道:“鸣溪,你便安心待在秦家,你留在这我也能心无旁骛。”

    岳鸣溪闷声回道:“好,我听姐姐的。”

    云奉月连秦舒砚都不想带,她不想让秦家明着出现在这场风波之中。秦苍峰早已不是江湖中人,为她做了这么多左不过一个“义”字。此前秦家一直在暗中行事,而她此番去柏川有可能直接与丹霞宫的人对上,因此不带秦舒砚是最好的选择。

    “秦叔叔,舒砚也不必与我同去,人越少越不起眼,我打算独自前去。但是您放心,玄鸾教有一支只效忠于教主的力量,我已与他们联系上,他们会在暗中保护我。”

    “可……”秦苍峰想反驳云奉月的想法,却又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只能同意下来,“好吧,但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恩,我知道。”

    岳鸣溪挽着云奉月的胳膊跟着秦舒砚去给她安排的房间,云奉月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从前秦舒砚与岳鸣溪站于她的左右两边,而这一次秦舒砚确是与岳鸣溪站在同侧。

    但观二人神色,又看不出什么猫腻,一时有些好奇。

    “鸣溪,你在秦家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好着呢!秦叔叔和姨娘对我很好。”

    “那舒砚对你不好吗”云奉月打量着二人的神情,秦舒砚明显有些局促。而岳鸣溪则是愣了一下,却又急忙回道:“他,也就那样。”

    云奉月轻笑,有点可疑。

    “我们快走吧,上次姨娘让裁缝做新衣裳,给姐姐也做了两套,我带姐姐去看。”岳鸣溪岔开话题,拉着云奉月快步往前走。

    云奉月确定下来,岳鸣溪和秦舒砚真的有了些什么。从各方面来说,秦舒砚堪称良配,岳鸣溪既然不愿与她说,定是还未到该说之时,她静观其变即可。

    休息了整整一天,云奉月才觉得养回了些精神,只待明日与戚远相见。

    三月初四一早,云奉月稍作装扮,便直奔珍宝阁而去。掌柜将云奉月送入内堂之后,告辞离去,独留云奉月与戚远相谈。

    云奉月见书案之上搁着一沓信封,有些已褪色,看起来年数久远。她随手拿起了几个信封打开查看,发现皆是魏震凡、朱秀乾和云桓的消息。

    “属下整理了这三十年来与丹霞宫有关的消息,挑出了一些或许有用的消息,都在这里了。”戚远继续说道:“其中较为蹊跷之处,属下皆已做了标记,教主若想听,属下可一一禀来。”

    云奉月正看到一处用朱笔描画之处,拧眉问道:“这一处提到二十一年前,云桓凭空出现在玉水,是什么意思?”

    戚远回道:“二十一年前属下还未曾接任阁主,便找了阁中的老人询问,这才知道,前任教主曾命阁中查过云桓的身份,但未查到任何他出现在玉水之前的踪迹。”

    云奉月诧异道:“我爹竟然查过他?”

    她只知这些年云阙行对云桓多有避讳,传他的《噬心曲》是改编过的,教她剑法也避讳着云桓,她曾问过原因,云阙行只以“亲疏远近”搪塞她,原来他早就查过云桓。

    戚远解释道:“二十一年前教主刚捡到云桓之时曾查过一次,后来属下接任了阁主,教主也查过一次,皆记录在这些信封之中。八年前云桓曾花重金购得一株药草,教主知晓之后命我们跟踪,但最后却发现他将那药草扔掉了。这次翻查消息时才记起这事,只知那药草与前些时日他买的那株籽海功效相仿。”

    “另外,属下查找丹霞宫相关消息之时才发现,这两件事发生的那段时日,朱秀乾皆出现在同城。此事过于巧合,属下斗胆猜测,或许云桓当年被前教主和您的母亲救下,是被人刻意安排所成。”

    云奉月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思索戚远所言。若从云桓出现便是阴谋,那一切似乎能解释的通,但蛰伏二十年才有所行动,未免太过处心积虑,丹霞宫所图为何?难道是为了“鸾音蚀梦”?

    思及此处,云奉月问道:“云宁之事可有线索?”

    戚远回道:“未有进展,此事查不到任何相关之人,但属下查到,在云宁出事前几日,魏震凡独自离开了柏川,他的行踪过于诡秘,出了柏川城之后我们的人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云奉月眉头蹙得更紧,此事果然与丹霞宫脱不开干系,杀害双刀门弟子之人会是魏震凡吗?若以他的功力倒有可能做到,只是他如何能令云桓心甘情愿将“鸾音蚀梦”心法教给他?二十年的情义抵不过幼时的七年,她是不信的,除非有别的理由,令云桓不得不做。

    云奉月边想边一目十行翻看着信封中的消息,其中有一条吸引了她的注意。

    纸上描红之处写道:“江湖传言丹霞宫掌门二徒弟魏震凡酒后□□良家女子,丹霞宫言二人早已拜过天地互许终身,在村中大办酒席,将此事压下。”

    她记得之前调来的魏震凡的信息里面并没有说他已娶妻,整个江湖也未曾有他娶妻的传言,那这女子……

    向下翻看纸上写道,此女子乃是孤女,居于柏川城外青石村。

    “戚阁主,我要亲往柏川,柏川是丹霞宫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传到魏震凡耳中,因此我打算独自行动。你帮我点两个人,暗中跟随于我,随时听候调遣。”云奉月稍顿,“软剑可打造好了?”

    戚远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方盒,打开盒盖,捧给云奉月:“教主请看。”

    云奉月见盒中盛着一条卷成一圈的素色腰带,仔细端详可见其上绣着云纹。她将腰带从盒中取出,才觉得有些有些分量。待摸到腰带的尾端,有一处翎羽状凸起。

    戚远上前,在翎羽尾端按动一下,剑柄弹了起来。“教主请看,这条腰带乃是用极细的银丝织成的剑鞘,此处内有机关,只要轻轻按下,剑柄便会弹出,向下按回则与普通腰带形制无异。”

    云奉月握住剑柄,将剑身抽出,寒光乍现,她用手指轻抚剑刃,手上立时被划出一道口子。

    戚远提醒道:“教主小心,此剑身软,剑刃薄如蝉翼,极为锋利。”

    云奉月将剑身立于身前,剑上清晰可见她的身影。

    “甚好,多谢戚阁主。此剑可有名”

    戚远拱手道:“教主折煞属下了,此剑无名,教主可自取。”

    云奉月打量着剑身,心中已有思量,“凤翎”取了穆倾风的“风”字,便叫“风翎”。

    她将剑收好,吩咐道:“戚阁主,试剑大会之前务必要盯住各派,我担心会再出事。”

    “教主放心,我已分派好人手,各大门派皆有六名阁中高手盯梢,若真出事,也定会将消息带回来。”

    云奉月拱手向戚远行了一礼:“那便拜托戚阁主了。”

    戚远惶恐:“属下只是在做分内之事,教主实在不必如此。”

    云奉月正色道:“我不过是个落魄教主,而你们珍宝阁却对我忠心耿耿,理当致谢。”

    戚远双膝跪地:“教主不知,珍宝阁之人皆是无家之人,我们能被招进阁中,便是有了一个不用日晒雨淋的好去处。更何况珍宝阁所赚的银钱,只需上交五成给教中,其余皆由阁主支配,我们这些人已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自然感念教主的恩德。教主致谢,属下怎敢领受。”

    云奉月心中一直有疑问,珍宝阁的忠心如何能保证,戚远此番话给了她答案,原来竟是这样。

    她将戚远扶起:“那我便不与戚阁主客气了。明日我便出发去柏川,你命那二人在阁中待命便是,需要他们时,我自会去寻他们。”

    “是。”戚远叮嘱道:“教主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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