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奉月担心会有钱家人来,便早早让穆倾风回了秦舒砚那。肖红槿他们过午便能到,她筹备多日的好戏要开锣了。为了让这场戏做得更像,云奉月给秦舒砚写了一张单子,让他去采买一些衣裳首饰,皆是照着张英和钱益平日所用的样式采买。白日她不便出门,在家中将所有环节思索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过午之后肖红槿三人到达了浔邑,荀中越担心肖红槿若受到刺激严青榆他们无法应对,便跟着一同来了。
吃过晚饭,一行人聚于大堂之中,等待云奉月到来。秦舒砚已将云奉月的计划告知了他们,几人皆觉得难以置信,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能想出如此歹毒的方式,但震惊之下又觉得此事若能成功也算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肖红槿心绪还算平稳,此事已在她心中横亘多年,不愿回想当时情景。那日师父、师兄、师弟三人一同来与她相谈此事,她久久无法沉静。虽然当年事发之后他们便一直与她言说那日并未发生不可挽回之事,但她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却发生了,因一直无法找到那人报仇雪恨,这些年便一直耿耿于怀无法走出自己的心墙。她来此地并不期望能重新唤起那晚真实的记忆,只是想见到那人之后亲手报仇。
她想过无数次的报仇方式,无非是给那人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看着他痛苦万分。眼下她的徒弟却未那人安排了更好的结局,她觉得很痛快,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对母子。
云奉月见天色暗了下来,换上夜行衣向钱宅而去,她须去探查一番明日的好戏是否能如期开演。
钱益的屋门大开着,云奉月猜测他应是被张英放出来了,悄无声息上了屋顶,掀开瓦片之后,钱益正在屋中大快朵颐,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整张桌子,小厮站在旁边给他倒酒。
“多添点,明日是少爷的好日子,少爷我高兴!”
“恭喜少爷抱得美人归!”
“会说话,赏!”
……
确定了钱益明日会去她家,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另一半便是张英。
此时张英正在屋中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嬷嬷劝说道:“夫人,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应付那女子。”
张英看起来面容很是憔悴:“唉,我怎么睡得着,若真如你打听的那般,那女子必是不好相与的,益儿被她迷了心窍,连她住在何处都不肯告诉我,到时只信那女子的一面之词可怎么办”
“夫人莫要焦心,明日我们多带些人,若说不通,便将那女子绑回来。”
“也只能如此了,你去找些人手,明日一同去。”
……
云奉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两位主角皆已入局,明日定要他们好看。
云奉月迟迟未至,秦舒砚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穆倾风身上,昨夜他去了云奉月那里一夜未归,未许婚配便不顾云奉月的声誉留在那过夜,看来江湖夸赞此人的那些传言并不可信。
注意到秦舒砚的目光,穆倾风向他点头致意,自他早上间从云奉月处回来,秦舒砚的脸色便不甚友善,他能猜到原因,想找个机会向他解释。
院中有了动静,云奉月一身黑衣进到屋中,她摘掉面巾,向各位长辈行礼。
荀中越见她在众人面前无所顾忌地摘了面纱,而堂中人皆无太大反应,便也未多言。
云奉月见肖红槿神色安定,便向护卫们询问今日探查到的情况。
“钱家的嬷嬷果然去了酒仙居,属下找了几人按照小姐的吩咐将那一套‘曾见小姐与其他公子往来亲密’的说辞讲给了她。”
“今日又雇了一些人在钱府附近和茶楼酒肆散播钱益母子行踪鬼祟的消息。”
“钱府今日派了一人到钱宅外蹲守,钱益与张英今日皆未出府。”
……
沧元山的几位见云奉月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皆感觉她与在沧元山上时大相径庭,却又觉得似乎这般才是真正的她。
听护卫们汇报完,云奉月说道:“我来之前去了一趟钱宅,明日钱益和张英应会去找我算账,即便中途生变,他们母子二人来不了,我也会想办法把他们弄过去。该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备齐,待二人来了之后,我会将药下在茶水中,那药生效极快、药效很猛。”她停顿了片刻,看向严青榆和肖红槿:“师叔,到时麻烦你将我师父带入屋内。师父,你可能承受住?”
肖红槿神色坚定:“我可以。”
荀中越见似乎没有他啥事,便问道:“那我呢?”
云奉月劝道:“师公你在此等候,明日定然很乱,怕被钱益母子认出你,所以你别去了。”
荀中越不满:“我也想看那个畜生遭殃。”
“师公你安心在此地等我们,若明日师父……我们一定尽快把她带回,到时还要麻烦师公出手。”
荀中越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应下。
云奉月转头对秦舒砚吩咐道:“舒砚,明日你去钱府,钱府派去监视外宅的人若发现钱益母子的行踪定会回府禀告,到时你想办法拖延住钱家人半柱香的时辰,给我们留下撤出的时机。若那人不回府禀告,护卫会前去钱府寻你,到时便是由护卫来充当传递消息给钱家人的角色,虽然这样可能事后会留下破绽,但也只能如此行事。”
秦舒砚应下:“好。”
她又对护卫吩咐道:“明日一名护卫跟着舒砚去钱府,另一名留在钱宅盯住钱益母子和钱府的探子,若探子回府便跟着他同去钱府找舒砚,另外留下一人在此照看我师公,顺便盯着附近的动静,剩下的一人随我走,看到张英进屋后,便去闹市传播消息,多带些人来瞧热闹。”
“师父,两位师叔,今夜你们便与我同去我那住下吧。”
严青榆迫不及待地说道:“好。”在座之人最为焦急的便是他,一想到明日或许便能得偿所愿,让肖红槿彻底解开心结,他的心绪便无法平静下来。
将事情全都安排妥帖,云奉月便要带上三人一同离开,荀中越叫住了她。
“姜云,这个给你。”他递给云奉月一个小纸包:“这里面是吃了能让人神志不明的药,你把它掺在□□里,事后能让他们迷糊一阵。”
“多谢师公。”
几人一道回到云奉月的住处已是深夜,云奉月与肖红槿睡在主屋,严青榆和穆倾风则睡在侧屋,几人皆是心事重重,毫无睡意。
云奉月听着身边肖红槿辗转反侧,知她今夜定无睡意,便起了话头。
“师父,有些话我许久之前便想与你说,左右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天吧。”
肖红槿没有言语,云奉月便自顾自讲了起来。
“我从未与你说过我爹娘之事,我爹与我娘两人的家族本是世仇,我爹隐瞒身份行走江湖认识了我娘,后来他们二人之事被我娘家中长辈知晓,我爹的身份暴露之后被迫与我娘分离。后来我娘生下了我,她的家里人将我送到了我爹身边,你或许还记得我初上山时身上的毒,那是我娘家里的长辈给我下的。他们每年送一次解药给我,以此来要挟我爹娶亲,断了我娘的念想并永世不得与她相见。这二十年来我看着我爹时常对着我娘的画像发呆,我便想,我爹如此深情可我娘却不知其中内情,想必一直在恨着我爹吧。我自小看着我爹的痛苦,便觉得两情相悦是一件令人肝肠寸断之事,我绝不要对别人动感情,把自己陷于这种境地。”
“师父你心思敏感,应已经看出我与掌门……从前我是不敢的,直到我见到了我娘,或许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她虽不知我是她的女儿却与我很是投缘。见到她之后我才知晓,原来即便不知真相,她也从未恨过我爹,她心中仍念着二人相爱时的那份美好,即便过了二十年也不曾变过。她告诉我,不要因为眼前阻隔的山海便轻易放弃心中所爱,两颗心纠缠在一起哪怕片刻也是世间最美好之事。因为她的那些话,我才敢迈出那一步,哪怕日后有千山万壑阻挡在前,我也愿意放手一搏。”
“师父,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关心爱护你的亲人,有始终守护在你身边的爱人。世人在我们女子身上下了许多枷锁,但师父你的枷锁却是自己锁上的,你将自己封闭在那堵墙之内,不愿接受身边的美好。但只要你给自己解开那道枷锁,便能拥有许多人奢望着的幸福。”
“我是个局外人,无法真切体会你的感受,我不知那日的事在你心中究竟是何种景象,但既然师公说并未发生不可挽回之事,那定然未发生过。我在山上这一年多,将严师叔对你的情意全都看在眼中,而师父你的情意,我也明了。我与你说这些,其实只是想替严师叔求一个机会。哪怕明日你无法回想起那日真实的场景,能否给严师叔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想看着你得到自己的幸福。”
屋中久久未有声响,过了许久,在云奉月不抱希望能听到回答的时候,肖红槿终是回应了她。
“好。”
云奉月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肖红槿的手,紧紧握住:“明日既是终结,也是开始,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师父你可要给徒弟我做出个样子看看。”
“好。”
得了她的答复,云奉月觉得自己费尽心思安排的一切已经值了,她对明日的一切都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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