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奉月并未与肖红槿说实情,只说自己要去世叔家,由荀中越和严青榆来告诉她更为合适。她上次下山时买了两套粗布男装,换上了男装又在脸上涂了一层泛黄的草药汁,给自己粘了假胡须,戴着一个草帽,打扮成了一副脚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天色刚泛白,云奉月便下了山,一路向浔邑而行。她并未入住客栈,白天疾奔,夜间到有珍宝阁分阁的大城镇入住,一路上安稳,在第五日城门关闭之前到达了浔邑。
浔邑是交通要塞,往来经商之人众多,城中商铺林立,即便已经入了夜仍是热闹不减。云奉月牵着马穿行于喧闹的街市,观望着许久未曾见过的盛景。
秦舒砚的母亲是地道的浔邑商人之女,秦苍峰早年到浔邑办事之时与她不打不相识,互许终身。离开玄鸾教之后,他便在浔邑落了脚,发展起了自己的铺子和产业。这些年秦家的产业已遍布到各大城镇,积攒下了丰厚的家底。
云奉月对秦家的记忆过于模糊,一路打听着街边的摊贩寻到了秦家。秦家的本宅横跨半个街巷,虽未至戌时,秦家却已大门紧闭。
云奉月走到大门前,扣动门环敲了几声,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两位壮硕的中年人堵在打开的那扇门前,面色不善打量着她问道:“有事吗”
云奉月拱手:“麻烦与你家主人通报一声,世侄姜云求见。”
“在这等着。”二人重新把门关上,将云奉月挡在了门外。
既已到了秦家云奉月并不心急,便在门外静候。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门内有杂乱的脚步声,便取下了草帽,等待来人。
“快快!”催促声伴随着开门声,云奉月瞧见了门内之人,秦苍峰与秦舒砚一道走来,二人脸上具是惊诧之色,细细打量着她。
云奉月向秦苍峰行礼:“小侄姜云特来拜见世叔,因一路奔波形容邋遢,还望世叔见谅。”
秦苍峰立时明白过来:“世侄快进来说话。”云奉月进门之后,大门关紧,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
云奉月跟随秦苍峰和秦舒砚穿过大半个宅子,来到了秦家的主厅。甫一进屋,秦舒砚便将屋门关上,只留三人在屋中。
秦苍峰打量着云奉月说道:“月儿,你这孩子怎的一人单独前来你该说一声,我让舒砚去接你,这一路上多危险!”
云奉月将粘的假胡须取下:“秦叔叔不必担心,我做了乔装,一路行来倒也平安。”
“好孩子,多年不见你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只是你爹他……唉,先不说这些了,你还没用过晚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云奉月自午饭后便未进食,确实有些饿了。秦舒砚出去命人准备饭食,秦苍峰则与云奉月聊着家常。
饭菜很快备齐,云奉月随秦苍峰一起前往用饭。满桌的饭菜,全是她喜欢吃的。
“这些菜都是你几年前在这住的时候喜欢吃的,不知道你口味是否有变,快尝尝看。”秦苍峰隐隐有些激动,为云奉月夹着菜。他对秦舒砚说道:“舒砚,你去将你娘请过来,再去看看你姐姐住的院子可还缺些什么,务必准备妥帖。”
“是。”秦舒砚领命而去。
云奉月起身说道:“秦叔叔,我该先去拜会姨娘才是,怎可失了礼数。”
秦苍峰将她按住:“都是一家人,从前你来我家中之时你姨娘便很喜欢你,她见到你定然很是欢喜。”
云奉月不再多言,坐下安心吃饭,尝到了记忆中的味道,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她心中一时浪涛翻涌,眼中泛起了水光。
秦夫人很喜欢云奉月,见到她之后嘘寒问暖。虽然几年前云奉月在秦家住的时日不长,却让秦舒砚发生了改变。秦舒砚从小无喜无怒,不愿见生人,更不愿出门,秦苍峰夫妇请了无数大夫来瞧,都看不出毛病。云奉月来了之后,天天往秦舒砚院里跑找他切磋打闹,倒是激起了秦舒砚的种种情绪。她走后秦舒砚像换了一个人,与正常孩子无异,只是话少了一些。秦苍峰夫妇大喜,把云奉月视作秦舒砚的有缘人。
现下二人都长大了,浔邑许多姑娘都对秦舒砚有意,但他却从未对任何人表现出好感,直到收到了岳亭松让秦家帮忙寻找云奉月的信,秦苍峰夫妇才第一次看到了秦舒砚的紧张和在意。在第一次收到云奉月的消息时,也是秦舒砚主动提出来要去找她。秦氏夫妇瞧在眼里,顿觉儿媳妇有望了。
秦苍峰对此事并无太多想法,只是见到云奉月平安无虞,作为长辈很是欣喜。而秦夫人则是越看越喜欢,拉着云奉月的手不愿松开,还时不时观察着秦舒砚的神情,不过秦舒砚倒表现得很平静,看不出异样的情绪。
“月儿,此次便在我家安心住下,无人敢动你。”秦夫人热络地说道,“你在这儿我们也放心。”
云奉月有些为难:“姨娘,我此来是为了秦叔叔帮我找的那户人家,不能久留,待办完事我还要回去。”
秦苍峰不解道:“为何还要回去你找那家人与你有何干系”
“秦叔叔、姨娘,此前舒砚弟弟应与你们说过,我是被沧元山弟子救起并治好的,我拜了救我的那个姑娘为师,这才留在了沧元山。我从不愿欠别人,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我要找的这家人是我那师父的仇人。”云奉月将肖红槿之事讲给三人听,秦夫人听的义愤填膺,恨不得亲手把那钱公子打死。
秦苍峰问道:“月儿,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去一趟雁歌,想办法接近那个人,再做打算。”
“胡闹!怎么能自己以身犯险我不同意。”
“是啊月儿,你不能去。”秦夫人附和道。
云奉月安抚道:“你们莫担心,我武功已恢复了八成,无人伤得了我,秦叔叔派几个人与我同去便好。”
秦苍峰仍在犹豫,秦舒砚却出了声:“我陪她同去,你们不必忧心。”
秦夫人喜上眉梢,立马拍板:“那好,你可千万保护好月儿。你们何时出发”
“夫人……”秦苍峰有些无奈。
“后日吧,我还需准备些东西,这一路便麻烦舒砚弟弟了。”
秦夫人神色暧昧:“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和舒砚就更不用提麻烦了,是吧舒砚”
秦舒砚回道:“是,你不必客气。你要准备何物若要上街我可与你同去。”
云奉月未曾想到秦舒砚也这般热情,便欣然应下:“那我便不客气了,明日上街时我喊你。”
秦夫人掩帕轻笑,向秦苍峰使了个眼色,秦苍峰会意:“吃完饭让舒砚把你送回去,你住的院子仍是之前住的那处,与舒砚的院子很近,可以让他照应你。”
“好。”云奉月并未察觉出秦苍峰夫妇的深意,只当他们是对自己的关怀,倒是秦舒砚看出了些门道。
云奉月一路奔波疲累,秦苍峰便早早让她回去休息。她所住的院子与记忆中并无太大区别,出了门走几步便是秦舒砚的院子。
秦家所用物件皆是上品,床铺舒软、枕头安适,云奉月一夜好眠,醒来竟有种不知置身何处之感。她换回了女装,坐在梳妆镜前仔细梳妆,秦夫人拿来了一匣贵重的首饰,云奉月从里面挑了一根芍药簪挽在头上,又给自己细细妆点,镜中之人姿容绝艳、昳丽无双。
秦家院内之人都是入府多年值得信赖之人,云奉月将面纱揣进怀中,以本来样貌出了屋子,去与秦家人共用早饭。
秦夫人见到云奉月本来的样子更是欣喜,让她与秦舒砚挨着坐,秦舒砚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略微蹙起,却也并未多言。
用完饭云奉月与秦苍峰去了书房,而秦舒砚则被秦夫人叫走了。秦夫人想问清楚秦舒砚的意思,也好帮他早做打算。
秦舒砚猜到了她的意图,便在她开口之前便解释道:“母亲,我只当她是姐姐,你们莫要多想。”
秦夫人不可置信:“什么你对她那样关心,我和你爹还以为……”
秦舒砚回道:“母亲想多了,从前她来时我便只当她是姐姐,从来动过其它心思。”幼时他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是她的闯入把他带入了所有人的世界,那声“舒砚弟弟”联系起的是亲情,而非其它。
秦夫人很是失望,原本以为到手的儿媳妇飞了,但她突然想到了秦苍峰那边:“坏了!”她与秦苍峰本打算各自问清两个孩子的意思,现在她这边碰了壁,万一云奉月对秦舒砚有意思,可怎么好……
不过秦夫人想多了,秦苍峰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口,云奉月便自己交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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