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薰衣草是有点作用的,余慕青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凌晨三点,肚子高唱空城计,她被饿醒了。

    余慕青赖在床上,不太想起来。

    房间里依旧寂静无声,所有多余的光线被窗帘隔绝在外。

    空调使室内始终维持在令人舒适的温度,她的床被松软馨香,床头柜上的那一瓶薰衣草静静地散发香味,勾着她继续陷入梦乡。

    余慕青闭上眼,扯起被子蒙住头,捱了两分钟,抵不过腹肚空空的绞痛,只好起身觅食。

    冰箱里有管家给她准备的晚餐。

    她热了一部分吃下,正准备回房继续睡觉,柯微、陈遇秋和蒋逢就回来了。

    三人身上全是从娱乐场所带回来的味道,乱七八糟,浑浊不堪。

    蒋逢带回的那只蓝猫是夜行动物,这会儿绕着他们仨表演什么叫上蹿下跳。

    柯微嫌它烦,挥手赶了几次,惹得那只猫拱起背部,冲她龇牙咧嘴。

    她也不甘示弱,双手架在蓝猫腋下,将它抱起,凑到脸前,对着它恶狠狠地瞪眼龇牙。

    陈遇秋是他们中最清醒的那个,见状,劈手捞走猫,训斥柯微:“你是不是傻的?就不怕它挠你脸?”

    柯微把脸一撇,轻蔑地“切”了一声。

    “糯糯这么乖,怎么可能会挠人呢?”蒋逢半个人躺在沙发上,醉得七荤八素的,说话口齿不清,素来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早就不知落哪儿去了。

    陈遇秋嫌弃地把猫丢他身上,“你就跟你的糯糯过一辈子去吧。”

    余慕青瞅着这三个醉醺醺的人,头疼地抚着额,“你们这是喝了多少?”

    柯微摇头,四肢发软地窝进沙发里,“不记得了,反正好多好多……小仙女,我渴~”

    “我去倒杯牛奶给你们。”余慕青说着,转身去厨房。

    陈遇秋跟着进厨房帮忙。

    其实他没什么忙可帮的,只是在她启开那一大瓶牛奶时,打开消毒柜,取出三只玻璃杯递给她而已。

    玻璃杯磕碰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当他靠近时,余慕青闻到了他身上的女士香水味,瞬间冲淡了她记忆中的薰衣草香味。

    心情不是那么美好了。

    陈遇秋懒懒散散地倚着流理台,瞥一眼洗碗槽里的碗盘,再瞧一眼余慕青的打扮。

    她穿着天蓝色的棉质睡裙,背部及裙摆有明显的褶皱,看得出是刚睡醒没多久。身材称不上多劲爆火辣,但足够性感,腰细腿长,亭亭立在那儿,宛若一株转瞬即逝的月下昙花,自带柔软易碎的美感。

    她垂着头,一头及腰黑发用白色鲨鱼夹盘起,有一缕碎发没夹住,从细长的后颈蜿蜒至肩胸。

    他看着她用那双柔软细嫩的手,平平稳稳地倒出三杯牛奶,问:“你今晚睡得怎样?”

    “你知不知道,花是不能乱送的?”余慕青不冷不热地反问他。

    “我问的是,你今晚睡得怎样?”

    余慕青端起两杯牛奶,“还行。”

    陈遇秋点点头,回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可以当我知道,也可以当我不知道。反正意思就是那个意思。”说完,端起剩下的那杯牛奶一饮而尽。

    余慕青不理他了,走到客厅,分别给蒋逢和柯微送上一杯奶。

    他俩全身发红,柯微好歹能歪歪斜斜地坐起,自己端着杯子喝牛奶。

    蒋逢已是意识模糊的状态。

    他仰躺在沙发上,右手搭着额头,挡去刺眼的光线,衣衫凌乱起皱,上衣下摆卷到上腹部,外露的腹肌块垒分明,随他的呼吸频率而起伏。

    余慕青走过去,抚顺裙摆,屈膝下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说:“蒋逢,在这儿睡不舒服,喝完牛奶,回房间睡,嗯?”

    “青青……”蒋逢喃喃着她的名字,微微睁眼,侧头看向她。

    “嗯?”余慕青歪头,对上他迷离的醉眼,“怎么了?”

    蒋逢没有说话,只是抿唇微笑,左边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余慕青伸手端来茶几上的牛奶,凑到他面前,“听说喝牛奶能保护胃黏膜,你喝完再睡吧。”

    蒋逢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个冲大人撒娇的小孩:“你喂我。”

    余慕青眉毛一挑,有些意外,也有些无措。

    蒋逢这种躺着的状态,她肯定是没法喂的,只能把他扶起来。

    可他好歹是个一米八五高的壮汉,很沉。

    余慕青单手拉不起来,只得先把牛奶放回茶几上。

    不过转身的工夫,她再想去扶起蒋逢,只觉身侧掠过一阵风,伴随一声猫叫,原本趴在蒋逢腿上的蓝猫被陈遇秋拎到地上,一溜烟跑了。

    再定睛,陈遇秋抬起蒋逢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则箍紧蒋逢的腰,一发力,轻而易举就拉起他,让他乖乖坐着。

    “你就不能温柔点吗?”蒋逢皱着眉,嘟嘟囔囔的。

    “你当你是温室里的娇花呢?好意思让人一姑娘照顾你?”陈遇秋鄙夷道,朝余慕青伸出手,“拿来。”

    余慕青收起目瞪口呆的傻样,把玻璃杯放他手里。

    看得出陈遇秋没多少耐心,蒋逢囫囵吞枣地喝完牛奶,他就将他放倒在沙发上,三两下除去他的手表和腰带,让他侧躺着,手指往他下颌一挑,抬高他的头。

    蒋逢骂他对他耍流氓。

    陈遇秋气得送他一记弹脑崩儿,“有本事你别喝成这幅鬼样。”

    余慕青听着那声脆响,脑门跟着一疼。

    陈遇秋转头看她,平缓的语气配上低沉的嗓音,竟生出几分温柔:“你帮葵葵把她的那些项链、耳环和手镯什么的给摘了,她路上吐过一次,你让她侧躺着,以免呕吐物进入气管,导致肺炎或窒息。”

    余慕青点头照做,仔细地卸下柯微的耳环和耳骨夹,“你一直都这么会照顾人么?”

    “我以前不也这么照顾过你?”陈遇秋说着,直起身来,“你先看着他俩,我去洗个澡再下来。”

    余慕青惊险万分地扶住倒在她身上的柯微,一脸慌乱地扭头看他。

    陈遇秋边迈腿往电梯走,边摘腕表,许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笑着留一句“放心,我不至于留你一个人照顾他们”,就揿下电梯按键,走进电梯了。

    他洗澡的速度挺快。

    余慕青让柯微侧卧在沙发后,从厨房的冰箱里找出一些水果,做成水果沙拉,端出来时,陈遇秋已经下楼了。

    两人刚巧在楼梯口打了个照面。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衣服换成了睡衣,身上难闻的味道已经洗掉了,如果不是眼中还残存几分醉意,很难想象到不久前,他才刚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中抽身。

    经过她时,他非常顺手地从她捧着的碗里,插了块水果来吃。

    然后踱着步,走到客厅,发现那两人睡得跟死猪无异,他便大爷似的往沙发一瘫,胳膊肘搁扶手上,支着头,看着他俩发呆。

    余慕青把水果沙拉放茶几上,轻声问他:“要不要把他们弄回房间去?”

    潜台词是:她一个人扛不起他俩,需要他的帮忙。

    “在沙发将就一晚又死不了人。”陈遇秋面无表情道,抬下巴指了指他旁边空出的位置,“坐吧。”

    余慕青将碎发别在耳后,最后还是决定跟他坐一块儿。

    毕竟,客厅现在就只剩这一张双人沙发能坐人了。

    “我的头还有点晕。”陈遇秋说,音量一旦放低,无端端添了些暧昧的感觉,“得醒醒酒。”

    余慕青倾身,把水果沙拉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你要不多吃点水果?听说能醒酒。”

    于是,后来演变成他们两个并肩坐着吃水果,而柯微和蒋逢则躺在沙发上睡觉。

    余慕青先前少说睡了七八个小时,现在精神还挺充足,不时帮忙喂他俩喝点水。

    至于陈遇秋,他慵懒地向后靠着沙发背,视线有一瞬涣散,又倏地在下一瞬凝在余慕青身上,笑说:“觉不觉得,我们特别像是在照顾两个熊孩子的家长?”

    他的声线舒缓柔和,缠绵缱绻,听着像午夜电台哄人睡觉的男主持。

    “谁跟你是家长?”余慕青反驳。

    不论是长相、表情还是腔调音色,都跟“疾言厉色”这一成语相差甚远。

    反正陈遇秋还蛮喜欢她这模样的,低声笑着,又逗了她一句:“只是‘家长’,又不是说‘父母’或者‘配偶’,你紧张什么?耳朵都红了。”

    余慕青抬手摸耳朵,的确有点烫。

    后面他们是怎么度过这一晚的,余慕青记不清了。

    只记得,陈遇秋迷迷瞪瞪地睡着了,头一沉,歪倒在她左肩上。

    他睡得挺熟,呼出的气息,轻轻浅浅地拂过她的耳根,有点热。

    她试图叫醒他,无果。

    过了没多久,她也被困意击倒,醒来时,人正躺在床上。

    床头柜上,那束薰衣草慢慢风干,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该成干花了。

    往后几天,张幼青接二连三打电话给她,深怕她出门在外,会出意外。

    余慕青跟着陈遇秋他们这群纨绔子弟,度过了几天昼夜不分的颓靡日子,也觉得不合适。

    问柯微什么时候回京,他们要是不急着回的话,她自个儿先买机票回了。

    “明天!”柯微信誓旦旦地回答她,“玩完今晚,明儿咱们就坐陈公子家的私人飞机回去。”

    陈公子指的是陈遇秋。

    他们之间,好像挺喜欢这么打趣对方,不是陈公子,就是蒋少爷和小柯总。

    余慕青半信半疑:“说真的?”

    “那当然,”柯微勾着她的臂膀,揽着她走进地下车库,另一只手翘着大拇指,指向身后的陈遇秋和蒋逢,“还有两个高大威猛的帅哥给你当护花使者,够不够拉风?”

    余慕青被她逗笑。

    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地,是星海街的一家静吧。

    自从上次见识过蒋逢和柯微酩酊大醉的样子,余慕青总会劝他们少喝。

    要想减少喝酒频率,又不冷场,最好的方法是加入玩游戏的环节。

    他们一群人坐那儿玩骰子,从猜大小,到大话骰,再到七□□。

    余慕青叫人上了一碟瓜子,全程就坐在一旁,边嗑瓜子,边静静看着他们玩。

    陈遇秋玩游戏挺厉害,余慕青没怎么见他被罚酒,只是见他点燃一根烟,闲闲懒懒地抽着。

    猩红的火光,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幽幽地亮着。

    在她的记忆中,第一次见陈遇秋抽烟,是在两年前的7月21日,即她跟他相识的第二天。

    她所居住的民宿,第三层只有两间单人房,外带一个天台。

    天台布置得很有情调,置有一套桌椅,和一架秋千。围栏边种满鲜花,以月季和茉莉为主,正值花季,花香馥郁扑鼻。

    前一晚没怎么睡,余慕青干脆起早,去天台活动一下身体。

    盛夏的凌晨五点半,晨曦已穿透云层,投洒在大地上。

    她戴着蓝牙耳机,跟着音乐拉伸肢体,兴奋起来,不自觉舒展手臂,绷直长腿,跟着跳了一小段舞。

    于她而言,跳舞只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不过,一个大跳后,她抬眼,猛然撞见前方倚墙而立的陈遇秋时,险些没顺利着陆,扭到脚。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叼在嘴里的烟,已经积了一截灰。

    余慕青摘下耳机,警惕地看着他,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夏风吹过,烟灰陡然掉落,他才回神似的,抬手拿下那根烟,给她鼓掌,“你跳得很好啊。”

    谁不爱听别人的夸奖呢?

    余慕青脸色好转了点,“原来你抽烟啊。”

    “放松的时候会抽一两根。”陈遇秋掐灭烟,丢进花盆里,“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你会给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余慕青捏着手里的耳机,听笑了:“你这话有点老土。”

    他越过她,走在围栏边,俯瞰远处迎风招摇的椰林,和浩瀚汪洋,双手插在裤兜里。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话里的笑意:“我也意外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但我有百分九十的把握可以肯定,我认识你……甚至是,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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