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没有发送好友申请。

    原因无他,不久前才跟陈遇秋把话说到那种地步,现在余慕青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再去打扰他。

    在柯微察觉到异样前,余慕青先熄灭了手机屏幕。

    “我是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才想给你俩搭条线的。”柯微边喝饮料边跟她说,“你别看他现在玩世不恭的样子,我们这群人里,他才是最有真才实干的那个,大家今后都得仰仗他呢。”

    “他真有这么厉害?”

    柯微放下饮料,翘起二郎腿,双臂一展,霸道地搭在沙发背上。

    狂风适时而起,扬起她一头短发,她的眼眸半眯着,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清亮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

    “是啊,他很厉害,能拥有他这样一个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事情之一。”

    余慕青愣愣看着她,干咽了口唾沫,像是吞了一把沙,喉咙又干又疼。

    “我跟蒋逢是从父辈开始认识的,至于陈遇秋,我们仨第一次见面,是小学一年级。”

    柯微仰头望着掠空而过的归鸟,聊起了从前。

    “可能是因为他早慧吧,对人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不屑模样,高高在上的,孤傲又臭屁。第一次见他,我就跟蒋逢吐槽他是个大拽比。

    “不过,他长得好看呀,总有人喜欢靠近他,找他搭话,想跟他玩。蒋逢被他转硬币的‘神技’吸引,还巴巴地叫他教他。”

    “转硬币?”余慕青只知道很多人喜欢转笔,或者书本、篮球。

    柯微抬起左手,给她进行一段无实物表演,修长的手指如弹钢琴般起伏活动着,“就是这样,一枚硬币在手指背转过来转过去。陈遇秋遇到想不通的问题时,手上特别喜欢把玩点东西。”

    “为什么?”

    “有请一年级的陈遇秋小朋友回答你。”柯微撩一把刘海,右手假装撑着桌子托着腮,左手还在做着“弹钢琴”的动作,骄傲地抬着下巴,模仿当年那个小拽王,拽了吧唧地说,“手脑结合能促进智力发展,加快我的思考速度。”

    余慕青代入陈遇秋本人的模样,不禁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汽水跟着抖,差点晃出来,“他才一年级啊,这么能装,你当时是不是特鄙视他?”

    “对啊,”柯微灌了一口汽水,“我每次看他,都忍不住想翻白眼。”

    “后来呢,你们怎么会成朋友?”

    “因为他做了一件很棒棒的事。”

    柯微拎着半空的汽水瓶,晃荡晃荡,黑褐色的液体一圈圈涌上透明瓶身,仿若漩涡。

    “刚开始,我们班主任是个男的。一年级的小朋友嘛,你也懂的,对很多事都懵懵懂懂的,没什么认知和判断能力。

    “有一次上体育课,班主任叫走了班上一个女孩子。因为她前一晚的作业没做,老师要她去办公室里补作业。刚好陈遇秋要去办公室找老师签假条,就撞见了这样一幕。”

    余慕青听得入迷,偏偏柯微在关键时刻卖关子。她语带撒娇,要她快说,“到底是怎样的一幕嘛~”

    柯微这才继续道来:“这件事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谁也不了解内情。反正第二天那个老师就被辞退,吊销了教师资格证。”

    余慕青:“可我怎么觉得,你知道内情?”

    柯微神秘一笑,“我妈以前是教育局里的,我偶然偷听到她说,那女孩子被老师欺负,还是陈遇秋聪明机灵,及时制止了老师的行为,还用手机偷偷录音套话,保留证据,直接举报到教育局和公安了。我妈从中吸取教训,早早就对我进行了性教育。”

    “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啊!”余慕青怒不可遏。

    “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碰到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稀奇。”

    柯微颇有感慨,眼神暗了一瞬,很快又亮起光芒。

    “反正,那件事过后,我对陈遇秋就改观了,慢慢的,我们成了朋友。

    “高三那年,我被黑得最惨、最崩溃痛苦的时候,一通电话打给他,凌晨三点啊,陈遇秋睡衣都没换,头发乱蓬蓬的,半睁着一双惺忪睡眼,直接跑我家来了。

    “陪我喝完一打酒,告诉我,他养过那么多条狗,发现有人教养的狗,一旦冲着人吠,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主人都会赶紧拉住它,只有没人管的疯狗,才会穷追不舍地对着人乱咬乱叫。”

    余慕青吸着汽水,心情有些复杂,心疼柯微的遭遇,竟也羡慕她能得到陈遇秋的深夜陪伴。

    她缓了缓情绪,问:“所以,你是那时候写的《苟》?”

    柯微点头,“是啊,醉得一塌糊涂,哭得稀里哗啦,居然还能连夜写词作曲,我都佩服我自己。”

    余慕青:“那陈遇秋呢?喝完酒,回去了?”

    柯微“啧”一声,又灌了一口汽水,毫无形象地打一个嗝,“他啊,陪我熬了一宿,说我要是猝死了,他好及时替我收尸,呿——损色。”

    余慕青莞尔:“蒋逢今天跟我说,你们是被他的正直善良、洁身自好所吸引,明明他还挺仗义的嘛,否则你们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柯微想到什么,忍俊不禁:“可不是?陈遇秋以前真的是块木头,蒋逢打小就会牵女孩子的手手过马路了,他只会跟个小大人似的,冷冷酷酷地撂一句‘智者不入爱河’。”

    好一句“智者不入爱河”,余慕青都能想象到陈遇秋小时候的嘚瑟样了,“那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知道。”汽水见底,柯微喝了个七分饱,玻璃瓶往旁边的小桶一搁,抬手扶着脑袋,眯眼远眺逐渐陷入夜幕的大海。“可能是他达成‘一路硕博’的成就了,就不想再当寡王了吧。”

    柯微展开详谈:“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他跟一个女生走在一起,是前年大一开学那会儿。他那女朋友好像是电影学院的校花吧,长得挺漂亮,腿又长又直,还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模特。我还来不及八卦他们的事儿,他俩就掰了。我以为陈遇秋多少会有点难过,没想到,过了没几天,他又交了新女友。陈遇秋啊,突然变成了一个游戏人间的芳心纵火犯,谁也想不清个中缘由。”

    余慕青屈指,用指甲叩着汽水玻璃瓶,敲出“哒哒”细响,“那你有问过他吗?”

    她的声线不太稳,柯微没听出来,自顾自说着:“问过啊。他说,他在找答案。我问他是什么问题的答案,他说,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种问题。”

    “他是不是很奇怪?”柯微侧首问余慕青,发觉她脸色不太好,疑惑不解地凑近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余慕青摇摇头。

    柯微看回大海,手托着下巴,一摸,脑中灵光乍现,“我想起来了!”

    余慕青迷迷糊糊的:“什么?”

    “昨天我的生日趴上,陈遇秋不是说他的初恋对象出现了吗?”柯微惊叹自己发现了盲点,激动到一把抓住余慕青的手臂,“但那个电影学院的女生并没有来,也就是说,陈遇秋的初恋对象另有其人!”

    余慕青怔愣地看着她。

    柯微笑得越来越不正经,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去找蒋逢要一份party名单,看看能不能把陈遇秋的初恋揪出来。真好奇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陈遇秋铁树开花,坠入爱河。”

    她说着,起身要走,余慕青反抓住她的手腕,慌忙道:“还是别吧。他不跟人说这事儿,肯定有他的理由。你擅自去扒,惹他不开心怎么办?”

    柯微抽回自己的手,双臂环在身前,挑高眉梢,“不会是你吧?”

    “啊?”余慕青装傻充愣。

    “他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都是受了情伤,为情所困。”柯微俯身凑近她,眯眼打量,“你瞧着,的确不太像是会玩弄纯情少年的心的渣女。不过,古人有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仙女,老实交代,嗯?”

    余慕青抿着唇,卷翘的长睫毛扇啊扇,惶惑心虚,忐忑不安,交代不出一个字。

    “算了吧,”柯微不逗她玩儿了,“你跟陈遇秋碰一块儿,他玩弄你还差不多。”

    她顺势挽着余慕青的胳膊,再次挨着她坐下,“我一个劲儿地跟你说陈遇秋好像不太合适,要不,再跟你讲讲蒋逢的事儿?”

    “啊……”相比之下,余慕青明显察觉到,自己不是那么感兴趣了,但还是微笑着说,“好啊。”

    “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

    “你说。”

    “小仙女,你今年不过20岁,盘靓条顺,多才多艺。我觉得,不必急着吊死在一棵树上,为某个男人死心塌地。毕竟是决定要相伴一生的伴侣,你可以多看看,多了解了解不同的男人,心里好有个比较。”柯微说,“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你也可以不认同,毕竟我是个不婚主义。”

    余慕青给出个中规中矩的回应:“我觉得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柯微拍拍她的肩,正准备高谈阔论一番,有个男生趿拉着人字拖,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高声喊道:“柯微,大伙儿都说要去星海街那边玩儿,你来不来?”

    “来!”柯微大声应道。

    话题被迫打断,余慕青也倦了,不打算拉着柯微续下去。

    她们两人走回别墅时,别墅里的人散了一大半。

    豪车轰鸣的声浪从院外穿过,余慕青转头看了眼落地窗。

    “你们先搭陈遇秋的车过去吧,我跟青青坐另一辆车。”蒋逢的说话声把她的注意力引回来。

    在她斜对角,陈遇秋身边跟着两个女生,还有一个柯微。

    那两个女生亲密地挽着手臂,一个艳丽妩媚,一个清新脱俗,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而陈遇秋这个艳福不浅的,只是冷冷淡淡地站在一边,左手抄在兜里,右手单手玩着手机,一个余光都没分给她俩。

    柯微是个有眼力见的人,推着陈遇秋的肩背往电梯走,叫他看路。

    余慕青知道,他们这群人出去玩,肯定不到三更半夜不消停。

    她今天是来生理期的第二天,尽管没有痛经的毛病,但是小腹生冷有坠感,腰酸血量大,实在不想折腾。

    “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余慕青说。

    蒋逢错愕地看着她,“怎么了,青青?”

    柯微也回头劝她:“咱们暑假可没剩多少天了,小仙女,你确定不赶紧玩个够?”

    陈遇秋没停下动作,依旧在玩手机,不紧不慢地走向电梯。

    “我昨晚没睡够,今天也没睡午觉,现在有点累了。”余慕青扯出一个略带愧疚的笑。

    “可是你自己一个人待在别墅里……”柯微放心不下她。

    “不去就不去吧。”陈遇秋出声了。

    电梯已抵达一楼,“叮”一声展开门。

    他走进去,按着电梯按键,不让电梯门合上,语气显露不耐:“柯微,蒋逢,你俩还去不去,去的话赶紧的。”

    压力瞬间转移到柯微和蒋逢身上。

    余慕青火上浇油:“你俩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柯微叮嘱她好好休息,蒋逢说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管家说,然后,两人跟着陈遇秋离开了。

    闹腾一天的别墅,这下彻底安静下来。

    除了她,只剩一个女管家,和一群收拾满地狼藉的服务人员。

    余慕青扶着楼梯扶手,慢腾腾地挪回三楼的房间,洗完澡后,准备上床睡觉。

    熄灯前,有人敲响她的门。

    女管家毕恭毕敬地说:“余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是否要先进餐,再休息?”

    余慕青打开门,说话客客气气的:“麻烦先帮我放进冰箱里,等我饿了,我会自己去热来吃的。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她正要关门,管家双手呈上一个托盘,“要不余小姐先喝一点红糖姜茶再睡吧,薰衣草有镇静助眠的效果,我帮您换一下房里的花。”

    余慕青垂眸看托盘上的砂锅,以及那一束紫色薰衣草,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人人都说陈遇秋天资聪颖,料事如神。

    那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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