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路星辰才揉揉脸颊,把回忆带起的情绪压下去。

    拿起手机,他开门出去。

    “走了。”反手关门,他瞥一眼陆温珩,越过他往前走。

    陆温珩跟在他身后,步履不紧不慢,始终跟路星辰间隔一小段,不近不远刚刚好,是令人舒适距离。

    他没再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催促路星辰给他一个答案,等电梯上来的时候,他闲聊问:“去吃什么?”

    路星辰盯着电梯上行的数字,“你知道南市有什么特色的早餐吗?”

    陆温珩摇头,他来南市几次都是为了工作,工作完就离开,基本没有更深入的了解过这座城市。

    路星辰回头看他,“果然。”

    一点也没出乎他的预料。

    幸好他查了。

    电梯到达,门打开,路星辰走进去,“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店,开了二十几年,上过当地的美食杂志,唯一的缺点是店小人多得排队,去吗?”

    陆温珩没意见。

    他们没坐车,打算步行过去,路星辰打开地图导航带路,非常有自信能够找得到。毕竟地图上显示就几个弯而已,很近。

    然而,他忘了自己是个路痴。

    又一次走到小区门口,路星辰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抿紧唇,几乎要把导航地图盯出一个洞。

    “我来带路吧。”陆温珩忽然开口。

    “不用。”路星辰语气非常生硬拒绝。

    又说:“我找得到!”

    话落,他就转身大步往前走,背影直白写着“拒绝再沟通”几个字。

    陆温珩看着前面气势汹汹的背影,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想笑。他加快脚步到路星辰身边,拉住他的手腕,“等等。”

    路星辰被迫停下来,“做什么?”

    “方向错了。”

    “……”

    路星辰理智回笼,仔细看了下,发现确实是刚才过来的路,当即尴尬在原地,他的耳朵肉眼可见迅速染上一层红晕,表情也有点呆。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我是没看路。”

    “知道。”陆温珩没揭穿他。

    路星辰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鼻子,给自己铺台阶,“我脚疼。”

    陆温珩眼里有笑,等他后面的话。

    “这是你的身体,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要爱护,”他的眼神飘到旁边,“所以就在这周围找一家吃吧,那家店好像还挺远的,而且要排队,排不动了。”

    陆温珩眼里的笑意更浓,连眼尾都染上几缕。

    “好。”他没逗人。

    路星辰松一口气。

    他咳了声,看到对面的早茶店,抬手一指,“就它吧,环境不错,种类也比较多,而且符合你喜欢清淡的口味。”

    陆温珩点头。

    这家店人也不少,几乎满座,路星辰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后,就有服务员过来点单。

    路星辰优先把菜单递给陆温珩,“你先点。”

    陆温珩没有客气,接过来点了几样,递还给他。

    路星辰点完,又跟服务员核实一遍,把菜单还给他,然后端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碗,杯盖打开,轻轻拂开碗里的茶叶,低头喝了一口。

    陆温珩也跟他一样,慢悠悠喝着茶。

    两人没说。

    他们身边的位置换了两个少年坐下,十七八岁的模样,其中一个脸上有伤,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坐的也懒懒散散,一张出色的脸板着,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另一个相貌相似的出众,神色很淡,背脊挺直,衣服干净整洁,几乎不见褶皱,举手投足间看得出来家教很好。

    两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路星辰看了他们一眼,从臭脸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那段中二时期的影子,突然又想起初见陆温珩时的模样。

    他当时大概非常狼狈。

    这时,臭脸少年开口了,语气硬邦邦的,“你好烦,能不能不要跟着我,我的事跟你有屁关系。”

    淡漠少年看着他,语气平静,“我们是朋友。”

    臭脸少年烦躁的“嗤”了声,脸更臭了。他一口气喝掉整杯茶,超级凶,“早知道你这么烦,就不跟你和解了!”

    他想了想,“还有朋友是你主动求我跟你当的,我又没同意!”

    淡漠少年垂了垂眸,复又抬头,直直望着他,“那你不跟我做朋友了吗?”

    臭脸少年显然很吃这套,撇嘴又哼了几声,移开眼,别别扭扭的,“……我也没这么说。”

    听了全程的路星辰:“……”

    被吃的死死的。

    陆温珩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眼睫轻颤了下,若有所思。

    服务员送上来的餐点拉回了路星辰的注意力,见陆温珩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踢了踢他,“回神了。”

    陆温珩抬眸,嗯了声。

    这家店的味道比较中规中矩,有几样能明显吃出来是速食加热的,但由于路星辰拒绝承认自己迷了路,又好面子,不肯让陆温珩带路,因此他就算觉得普通,也没法说什么。

    简单的吃完,他们结账离开。

    上午九点多,太阳已经很大了,这一路没什么遮挡的地方,非常晒。

    两人默契地走快一些。

    回到酒店,到客房外,路星辰停下来回头,迎上陆温珩望向他的眼。

    或许是灵魂不同,路星辰看着自己的眼睛,感觉过于深和沉。明明他的瞳孔是偏淡的,一点也不黑。

    “你不回房间?”陆温珩的房间已经过了。

    “我想跟你聊聊。”

    陆温珩顿了下,语气轻缓,“不行吗?”

    路星辰:“……”

    这语气,哪里怪怪的?

    “……进来吧。”他开门进去。

    脱掉鞋子,换上舒适的拖鞋,路星辰到沙发坐下,右脚翘高一些,让血液回流,下巴朝旁边的单人沙发抬了下,示意陆温珩坐。

    “聊什么?”他问。

    陆温珩坐下,见路星辰瘫的舒服,也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

    路星辰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陆温珩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路星辰沉默几秒,回视他,不解问:“为什么?你缺朋友吗?”

    “何况我,所有人都知道的纨绔,不学无术,无所事事,专注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到极点,认识我的人都拿我当反面例子教育他们孩子,你要和我做朋友?”

    他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坏话,口吻平淡,如同他完全认了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这些词汇放在他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陆温珩却皱了眉,“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路星辰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你觉得我不是吗?”

    他抓着抱枕的手紧了紧,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陆温珩笃定,“不是。”

    路星辰很轻地眨了下眼,心里早已平静到死寂的湖面忽然如同被微风吹动,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哪里不是?”他声调缓下来,有些轻。

    “都不是。”

    手里的抱枕被他捏到变形,路星辰摇摇头,“我不好好读书,上学就是混日子,混到只有三流大学文凭;毕业不想工作,家里蹲到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事无成……”

    陆温珩打断他,深深注视他的双眼,“你成绩真的很差吗?真的一事无成吗?”

    路星辰安静下来。

    半晌,他才说:“不然呢?”

    陆温珩轻叹了声,“你没说实话。”

    路星辰心下一动,不再跟他对视,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他仰头喝水,遮住了所有神色,“你又知道了?”

    陆温珩不答,只是凝视他。

    捏瘪空瓶,丢进垃圾桶,路星辰逃避的转开话题,“……回到前面,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一定要有原因?”

    “要。”

    “好。”

    陆温珩直视他,眸色软和下来,神情认真:“跟你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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