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柜说笑,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再想当帮主,也打不赢崔帮主。”莫丹丘捋着胡须苦笑,好像对帮主的位子没有太大想法的模样。

    可在场的人都是商界和江湖里混出了名堂的人物,谁看不出他和柳如心这一唱一和,就是奔着崔衍新去的。

    “莫叔说笑。武功对我们这些在苏州城做事的人来说,最多也就是拿来防身的,不甚重要…这样,我指派个护卫给您,若是这护卫能赢了崔衍新,便当做是您赢了他,如何?”

    柳如心巧舌如簧,三言两语间就将枫桥坞的帮规给改了,还让在坐众人觉得颇有道理。反正只是防身之法,用护卫防身和用武功防身,又有什么区别。

    “帮中并无此先例,此事不妥。”看到崔衍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一个支持者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哪里不妥。没有先例便开创,枫桥坞怎么也算得半个商号,做生意的怎么想法如此古板。”

    莫丹丘也转身看向那个提出异议的人,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色不善,眸子里神光深邃。冷言道:“虽然老夫并没有想取代崔帮主的意思,但…柳姑娘说的有道理。”

    那人被他突然变化的神色吓了一跳,旁边许多枫桥坞的管事也暗暗投来了怀着敌意的目光。他跌坐了回去。

    “不如这样,帮主的事先不提,柳掌柜如若真认识此等好手,不妨请出来比试比试。”

    莫丹丘故技重施,直接跳过了崔衍新。看起来对崔衍新没半点敌意,实则句句都是杀招。

    崔衍新如果比试输了,等下就更没有他说话的份了。他在一旁迅速地想着对策。

    莫丹丘显然是提前与柳家串通,意在夺权。自己在帮内不受老人支持,而那老头在帮内多年,根基深厚。

    此时枫桥坞管事全部在场,他公开与自己敌对,柳家又有意扶持,支持他的人必定多过自己。

    帮规是没说可以让护卫代为比试,但这种时候帮规如何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而已。

    “好。”崔衍新终于说话了,他面色难看。本以为只今天是来探探柳家虚实,却没想到突然被自己身边的人背叛。“那我也要请人代我比试。”

    既然对方说可以让人代为比试,那他自然也可以利用这条规矩。他的武功在枫桥坞虽然没有敌手,但对方谋划了许久要针对自己,请来的人自然是他所不能敌的。

    可如果他也请人帮忙呢?柳家在江湖没有什么人脉,花再多钱请来的人也必定是平庸之辈。可他不一样,他好歹是苏州第一大帮的帮主,请个武功好的人来帮忙比试又有何难。

    等了许久,崔衍新请的护卫终于到了。

    来的人满脸横肉,一身肥膘,高鼻梁,蓝色眼睛,身高惊人,肤色如铜。一头半长不长的卷发胡乱缠着,乱如鸡窝。他用草绳在背后挂着一口巨大的胡刀,裸着上半身,满身是汗,远远都能闻到味道。

    武清言听说过此人,这人叫胡庸,胡人,一手凶神刀在边塞几州颇有些威名,如今居然跑到江南来了。

    胡庸很是气愤,他方才正在一个比他还壮的女人身上快活,突然被人打断,气得他狠狠抡了来找他的下人几巴掌。不过他听见有架打还是很开心的,江南不比边塞,没什么像样的门派,很少见到高手。

    见到他,始终老神在在的莫丹丘开始有点慌张。他知道胡庸本事不小,在这长年安定富硕的苏州城,想找一个能稳胜胡庸的高手谈何容易。

    那胡庸是眼力好,也是倒霉至极。他邪火未消,一上楼扫了一圈,在在场女子身上多看了几眼,一眼看到了所有人都默默无视的乖巧地缩在座位里的聂荣儿。他看了好几眼,吓得聂荣儿往武清言身边挤了又挤。

    “胡兄!”崔衍新朝胡庸打招呼,他看到了莫丹丘脸上的不安,心情大好。

    “崔兄弟。”胡庸的官话说得不好,但勉强可以听懂。

    崔衍新没忍住笑了。胡庸和他算是酒肉朋友,近日里只是恰好路过江南,如今看来真是有如天助。

    “这位便是我的护卫。请他代我比试,在座各位没有意见吧。”

    柳如心和莫丹丘都面露难色,但武清言依旧表情淡漠,她给了身边墨羽一个眼神,墨羽会意,作势准备上前。

    墨羽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刺客,有次刺杀武后近臣失败后被武清言所救,之后就一直在她手下做事。墨羽当年武功就不错,如今受武清言亲自指点,武功突飞猛进。区区一个胡庸她还不放在眼里。

    “等一下。”胡庸难懂的口音很有辨识度。“崔兄弟,按你们中原人的规矩,比试应该有个彩头。”

    崔衍新没想到他还懂得这些,想了想说:“好。胡兄要什么彩头,只管说便是。”

    “我要她。”

    隔着一众人,胡庸把粗短的手指指向了聂荣儿。他平时喜欢壮硕的女子,但中原女人,反而是柔弱的小姑娘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平日里遇不到什么喜欢的,今天终于遇见一个,他不想放过。

    看着聂荣儿,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肮脏干裂的嘴唇,淫心大动。但他没有想到,这句话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后悔说出的话。

    在他的想象中,崔衍新是在场的人中地位最高的。赢了这场比试之后,哪怕是柳家也要对他俯首称臣。所以不管这女子是谁,只要想要,不过是崔衍新一句话的事而已。

    但这里是中原,开化之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崔衍新有些为难。

    聂荣儿皱了眉头,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她又害怕又生气,再次往武清言身边靠了靠,抵到了她的肩膀。

    “不怕。”武清言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了一句,随即起身。

    “姐姐去哪?”

    “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她比聂荣儿更生气,眼中闪着寒芒,杀意涌动。

    这些人闹就闹,居然莫名扯上了荣儿。

    我的荣儿是这恶心的肉块可以随意出言轻薄的?是这肮脏浊物可以试图染指的?

    她缓步走上前去。她自己没有佩剑,路过了墨羽的身边时顺手拔出了她腰间的佩剑,拔剑出鞘时剑鞘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没看一眼。

    看到武清言的模样,墨羽知道自己没有露脸的机会了,低眉站去了聂荣儿身后。

    武清言神色淡漠,面若寒霜。她眼中没有凶狠,却有冰凉的杀气。

    她全程一句话都没说,随意地拖着剑,剑尖在地板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发出难听的声音。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隐约从她的神色步态中感受到了寒意。

    崔衍新还在想要怎么回答胡庸,回头看到了起身的武清言,察觉到了不对。他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子,心里莫名对她抱有几分戒备。

    胡庸看到来人,不由眯了眼睛。他对敌意很敏感,更没想到能在这样一个看似瘦弱的女子身上感觉到这样浓的杀气,顿时警惕起来,拿起背后的大刀迎了上去。

    会场中清出了一圈不大的空地,两人正好走到中间,面对面站着。胡庸被武清言盯得心里发毛,低喝一声,挥动手中的大刀。胡庸身型高大,拿的刀也大,有武清言半个人高。这一刀劈下去,力沉千钧,在场的人都隐约感觉到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劲风扑面而来,不由脸色一变。聂荣儿更是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害怕武清言受伤,仅仅就这么看着她和别人交手就隐约有些心疼了。

    武清言眼睛都没眨一下,轻柔地挥剑去挡。

    刀剑碰撞,却无金铁之声。胡庸觉得自己仿佛劈在了一块巨石上,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没有站稳,不由后退了几步。

    反观武清言站得稳稳的,云淡风轻。

    胡庸的凶神刀是边塞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兵卒所创,并无花哨锋锐,是求以力破巧,以凶悍御敌的刀法。在战场上,一把大刀挥舞起来横行霸道,凶狠异常。

    可就是这战马都能一刀劈碎的凶狠刀法却被眼前人轻巧的一剑挡了下来。

    周围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尤其是上一瞬还心存侥幸的崔衍新。

    万香谷在东越海边,距离北方边塞万里之遥,胡庸初到中原腹地,哪里见过万香的柔剑,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他挥刀再砍,一次比一次力沉,武清言还是轻柔地挥剑去挡,每次都把他震得后退许多。

    胡庸知道自己的刀是劈在了雄浑的内力之上,却理解不了对手是怎么轻轻挥剑就将内力凝成生铁似的壁障挡在身前的。

    “什么武功?”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已经有些怯意。

    武清言还是不说话,冷冷的盯着他的方向。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看着的像是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似的。

    胡庸在江湖上打打杀杀了许多年,头一次觉得对手诡异,诡异的剑法,诡异的眼神,还有诡异的滔天杀意。

    这个女人杀过多少人?恐怕比自己都多得多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冰凉的杀气,仿佛浑身上下没淌着一滴热血。

    恐惧使人失去理智。胡庸厉喝一声,提着刀跨步起跳,再次朝着武清言猛劈过去。

    他不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真有那么强的内力,能连挡他数刀而面不改色。干脆凶狠出手,如果能探出对方实力究竟几何,或许还有胜机。

    武清言轻巧朝前点出剑尖,比方才稍快了些。

    在众人目光之下,胡庸巨大的身体落下时在空中停了一瞬。武清言手臂挥动,改换重心,剑身一甩,胡庸便像个落在了武清言剑尖上的巨大肉球,轻飘飘地被扔出了数丈,打翻了一片椅子,晕在地上没了动静。

    崔衍新脸色难看,他阴狠盯着武清言直挺着的背,心思飞转。

    此时已经顾不了许多,背负骂名也好,事后被报复也罢,一定要将此人除去。不然失去了枫桥坞的势力庇护,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翻身了。

    想着,藏在大袖里的手腕翻动,数把飞刀激射而出,朝着武清言飞去。

    武清言正觉得打得不过瘾,猛一转身将手里的剑狠狠扔了出去。剑在空中挡下了所有暗器,寒光一闪就插在了崔衍新耳畔厚实的椅背上,整个椅子顺势飞出,滑动了数丈,连着剑被远远地钉在了酒楼的墙壁上。

    崔衍新噗通一声摔落在地,三魂七魄都被吓得飞散了。

    “滚。”

    武清言走到他跟前,低头看他,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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