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正值凡间端午。

    十日前,天界盛传栖梧宫要办一场凡人的端午热闹热闹,各路神仙奔走相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众□□传,一时间竟成了神仙口中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

    夜神所管辖的五斗二十八宿的星君们听后,有几位不免生出几分艳羡,便在润玉耳边提了几句。

    尽管润玉并不愿去掺和此事,可又不好拒了星君们的心思。只得让善厨艺的豚豚,紧赶慢赶地制出五六十枚包有几十年灵力的小粽子。

    听闻栖梧宫竟还有几颗包了上百年灵力的大王粽,虽说璇玑宫的粽子比之栖梧宫的是小了些,里头的灵力包得少了些,但也算聊表对诸位星君的心意与嘉许。

    此时,凤归云与豚豚、今夕月几乎将所有的粽子送到了各个星君手中。

    这几日除了必要的时候,夜神才会将她带在身边走个过场。其余,吃喝住行全跟了今夕月、豚豚二人。每日她不是陪豚豚在璇玑宫的小厨房做吃的;就是陪今夕月日日吃了睡,睡了吃。几日下来,不仅凤归云脸上身上皆圆润了不少,且与豚豚、今夕月二人的感情也愈加深厚。

    今夕月低头看了看起先盛得满当当的竹篮里,如今仅剩下的最后六只小粽子,道:“这里头的三只是要给廉贞星君。”

    途中,今夕月曾告诉凤归云有关五斗二十八宿星君们的小道消息。她称,天界神仙只知廉贞星君是个美人儿,艳若桃李腮似雪。可惜却不知这位是个颇为冷傲,用心都捂不化的冰美人。

    “多谢夜神殿下赏赐。”

    青云殿中,长相娇艳的廉贞星君干净利落地道谢后,无甚表情地从今夕月手中接过粽子。凤归云三人都还没在青云殿中站稳当,廉贞星君当即对她们下了逐客令。

    就这样,一呆一傻一痴顶着日头,肩并着肩,站在殿外,不约而同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凤归云最先回过神,她扭头回望青云殿的匾额:看来今夕月的小道消息很是准确。

    今夕月往上提起手中的竹篮:“走了,回璇玑宫去喽。”

    凤归云目光扫过竹篮,便见篮底还静静躺着三只粽子。她拉住今夕月问道:“夕月姐姐,这不还剩三只粽子吗?是不是还有哪位星君没有送到?”

    今夕月睨了眼竹篮里头的粽子:“噢,这三颗啊……本是要给禄存星君的。”终了,她甚是怅然地叹了口气,“禄存星君昨日夜里归元,今儿将近正午时,才由侍奉他的仙侍向殿下通禀,殿下今夜去布星台便要将其记录于星轨之内。”

    “咦,那时候我们都不在璇玑宫,夕月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夕月那双玛瑙色的眼睛扑闪扑闪,指向她自个儿的耳朵:“自是用耳朵听到的呗。”她的一只耳朵慢慢幻化成菱形状的兔耳。

    今夕月是只玉兔,耳朵大且长,就容易听到不少神仙间的小道消息。想来那廉贞星君的性情,也是她用她那双兔子耳朵听到的。

    这听得远、道得准的本事,还真是不赖!

    今夕月正炫耀似地摆动自己的兔耳,豚豚轻捏她的耳朵尖儿:“知道你的耳朵厉害,赶紧收起来,我们还要回璇玑宫向殿下复命呢!”

    豚豚说话时声音轻轻柔柔,像是一根羽毛缓缓飘落。可落在今夕月与凤归云耳中,犹如振聋发聩般,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三人捉下一大片祥云,踩在松软的云头上,往璇玑宫那处踱去。

    青云殿离璇玑宫不近,且今夕月平素并不喜静。是以,半道上又扯出一堆杂七杂八的闲话家常来。

    忽而言及新来的璇玑宫司夜守兵邝露,说她只跟着润玉,也不怎么爱说话,道她乃是位怪仙,称其为璇玑宫第六位仙葩;忽又谈及适才说到的禄存星君。

    豚豚约摸是想起曾经养育自己的土地公亦是那般,仰天长叹:“神仙寿命再长也有终结的时候……最难过的莫过于生者……”

    豚豚什么都好,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就是多愁善感了些。

    凤归云与今夕月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无奈。

    豚豚知道自己又开始悲春伤秋,当即调转话头:“禄存星君的位置空下来,也不知会由谁接任?”

    今夕月顿时来了兴致:“殿下和几位星君们商议后说,上达天听,让天帝陛下裁断。不过我倒是觉得多半照旧,依循旧例从凡间点化个有仙缘的凡人继任。”

    凤归云问道:“夕月姐姐,这又是你今日从大殿下那儿听来的吧?”

    “那是当然。”今夕月双手捧着脸,满脸憧憬,“就是不知那位新来的禄存星君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像贪狼星君那样英俊勇武的人儿?”随即,又自顾自地打断了她自己的绮丽遐想,“唉,先前的禄存星君便是从凡间擢拔上来的,是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儿。这次不出意外,定如上次一样。”

    今夕月又是长吁短叹,又是垂头丧气。自个儿无病呻吟了好一番,方肯甘休。

    三人聊着聊着,璇玑宫已至眼前。

    今夕月、豚豚二人前去玉衡殿复命,凤归云就变成被剩下来的那个。她倒是不甚在意,独自往三人合住的寝殿走去。

    凤归云将一踏入寝殿,一眼便瞧见赫然摆放在桌上的凤首箜篌和几样她在栖梧宫的零碎物件。她信步走到桌前,拿起那把凤首箜篌,就见下头压着张字条。

    凤归云微锁眉头,捏起那张对折的字条。打开字条一看,瞳孔猛然收缩。

    字条上头仅用秀丽的梅花小篆写了四字:出宫向西。

    上面每一个字都撞在凤归云心上,惹得她眉头宛若扭麻绳般,拧了一圈又一圈。

    这日子过得太过滋润,致使她全然把荼姚的交代,以及与奇鸢的十日之约都给忘得个彻底。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凤归云现在正是万分忧虑且忐忑。

    殿外阵阵脚步声渐近,掺杂着豚豚与今夕月的笑语声。

    凤归云扫了几眼字条上的梅花小篆,她镇定自若地将字条收入腰封中。

    “小玖,我们回来了!”今夕月跨过门槛,朝她飞奔而来。

    今夕月本欲凑到凤归云跟前,约摸是想讲些趣事给她听。但很快,今夕月眼睛一瞥,便被桌上的一摊东西深深吸引,尤其是那把凤首箜篌。

    “这些都是你在栖梧宫时的物件儿?”今夕月弯腰,眼睛离那箜篌极近,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一分一寸地把箜篌看了个遍。

    倏忽间,她猛然扭头凝望身侧的凤归云。今夕月张着好大一张嘴,那模样像极了御花园中菡萏池里,从水里露出半个脑袋的红鲤鱼,张嘴问路过的仙人要鱼食儿吃:“这……这难道就是二殿下一直珍藏的芙蓉泣露?”

    这一说,倒把豚豚的好奇心也给勾了出来:“芙蓉泣露?莫非是西方天庭来朝时,赠给天帝陛下的那一把?”

    “不是啊,既是被二殿下所珍藏,又怎会轻易给我?”凤归云说的是事实。她曾经在栖梧宫的珍宝阁中看到过那把芙蓉泣露,旭凤很是宝贝。再说,那箜篌又沉又笨重,还不如这个凤首箜篌来得轻巧方便。

    “那这么说你会弹箜篌?”

    凤归云点头笑道:“只是粗略会些,谈不上精通。”

    今夕月神情激昂,眼中散着期待的光芒:“那你能不能奏一段给我们听?”

    凤归云眼前一晃,见桌上的箜篌,立时想起自己收起的那张字条。当下神思不属,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对奇鸢交代这十日她的一无所获。

    “小玖?”豚豚拍了拍她的肩。

    凤归云这才把自己从思绪中扯出来,她颇有些为难道:“唔……可以是可以。”她从腰封处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豚豚,“但今日可能不行,栖梧宫有位仙娥姐姐找我。”

    豚豚接过字条,扫了几眼,便十分通情达理地放了行。

    “我看看。”今夕月把那张字条颠来倒去的,愣是没看明白上头写的什么。她面上稍许透出一层窘迫的红晕:“呃……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豚豚嗔了她一眼,取走她手中的字条,递还给凤归云:“去吧,莫要让人等急了。”

    凤归云道了声谢,遂往宫外寻去。

    一盏茶后——

    照奇鸢所写,她已经出宫向西行了近四里,仍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凤归云从腰封处拿出那张字条,欲打开再看下是不是自己哪里看漏了。

    她不能释放自己的灵识去探查奇鸢所在之处,不仅是由于自己的灵力修为怕是在奇鸢之下,一旦放出灵识,唯恐会先被奇鸢察觉。

    更是因为……

    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的一团黑雾陡然束缚住她的脚踝,令她一时动弹不得。而后,又有另一团浓雾拦腰把她扛起,笔直地朝前狂奔而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直刮得她头发随风乱舞。烈风径直从嘴两侧灌入,鼓弄得她脸颊两侧的腮帮子生疼。

    待风止时,凤归云已经硬生生灌了一肚子的风,顶着一乱遭遭的鸡窝头,东倒西歪地站在一片幽静的紫竹林中。

    彷徨四顾,幽篁间烟岚萦回,唯有风温柔地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恍若误入一无人踏足的世外宝地。

    奇鸢定在附近,但要如何将他唤出?

    凤归云低头看着还被她攥在手中的字条,旋即神色一变,瞠目结舌地环顾四周,烦扰地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经她这么一揉,更是一缕一缕打成绺:“这儿是哪儿啊?不应该是栖梧宫的仙娥姐姐来找我吗?”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一声冷笑,跟着眼前黑影一晃,奇鸢从容不迫地斜倚在一根紫竹上。

    凤归云发憷似地抖了个激灵,牙齿上下打着颤儿咯咯作响,话都说不利索:“你……是、是你?栖梧宫的仙娥姐姐呢?”

    奇鸢毫不理会她的畏惧,抬手便是一团黑雾射向她那处。

    凤归云着实吓到了,一来自身灵力低下、二无武器傍身的她,只能用手护住自己,妄想以此挡住他突如其来的袭击。

    不料,他仅仅是为了夺她手中的字条。

    奇鸢展开那张纸片,面具下的双眸中隐约藏着几分讥笑,轻飘飘地说了句:“上头的字是我写的。”

    “你是说……那么秀气的字,怎么可能……”凤归云惊魂未定,颤着音嘟囔了句,不轻不重整好入了奇鸢的耳中。

    他眼中充斥着不耐,说出来的字更少了:“防别人的。”奇鸢伸出掌心,掌心处窜起的一簇冷翠色的冥火,刹那间点燃纸条。火舌攀附缠绕于纸上,贪婪地将其舔舐干净,只留下片片灰白余烬落在他的掌心。

    奇鸢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璇玑宫有何动静?”

    凤归云张口就想诓他,可又担心奇鸢是否会试探她对荼姚的忠诚,因而这十日里其实一直是他自己监视着润玉。如果她扯谎,说出的内容与奇鸢所探实情不同,那么就恰恰说明她对荼姚不忠。

    还不如她直白地表明自己这十日的情况。

    凤归云一点点抬起眼帘,窥探他的神情。将与他尖锐的目光碰上,她立马犹如惊弦之鸟,张皇地错开目光。双手不住绞动胸前的绦带,声若细蚊:“这个……大概……”

    “你究竟想说什么?”奇鸢的声线陡然拔高,森冷得吓人,惊得她面上血色尽失。

    凤归云战战兢兢地回道:“大殿下只是让我跟在夕月姐姐她们身边。她们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夜神很聪明,他虽然看似信任将她带在身边,实则所有跟他有关的活计都不让她做。

    别说荼姚想让她监视,凤归云还想去把存放在灵火珠内的离火给取出来呢!毕竟灵火珠是天界至宝,那可是比自己现在使的灵力更有威力。她本想催动灵火珠里的离火,但又恐夜神随身携带。若是强行催动,只怕会被发现。因此眼下,凤归云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呵。”奇鸢又是一声冷笑。他的脸上虽覆着面具,可凤归云猜到他定是一脸了然。

    “我便知会是这样。”他继而嘲讽道,“夜神的行踪我自会传达予天后,今次便算了。若是下次见面时,还未能有所行动,你也该好好想想天后会怎样对你了。”

    奇鸢手一翻,掌心中的灰烬荡着圈儿缓缓飘零,掉落在地上败落枯黄的竹叶间,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他是在提醒她,倘若做不到,下场就犹如这些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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