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的?”

    秦厌辞将手递过来,小纸片人在他的掌心奄奄一息,颇为狼狈。

    叶小离心疼地点了点头,谢着双手接过,指尖输了一道灵力,纸片人终于恢复了神气,恹恹地飞到她的发髻上,修养身心。

    秦厌辞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海风微微吹着叶小离的低马尾辫,嫩绿色的叶片发饰微微颤动,见他走了,叶小离下意识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发出。

    他好像每次都会捡到她的东西,可是在认识他之前,也没见她这么会掉东西。

    叶小离想着,海风吹得脖子凉飕飕的,她回头看了看茫茫大海,这阵奇怪的暴风竟然能她卷得那么远。

    到底是风暴来得太猛烈,还是她道行真的太低微?

    余光一瞥,清澈见底的海藻在阳光折射中轻轻摇曳,那股毛骨悚然感又爬上后背,叶小离不由得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太过清晰的感觉和真的似的,可秦厌辞道行比她高,他说是幻象,没道理骗她的,对吧?

    即便这样想,叶小离还是提起小裙子,转身就跑,生怕晚了一步,那些海藻就会来个大变身,睁开红眼扑过来缠住她的手脚。

    吞噬她。

    听着身后哒哒的脚步声,秦厌辞闭了闭眼,缓缓吐了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叶小离踩着竹木上,总感觉脚底板下全是沉睡蛰伏的海蛇,她想快步跟上秦厌辞,但半路上还四处掉落着她的鲜花。

    小离只得往下腰慢慢捡。

    这些花,她本打算采摘下来拿去换点通行货币,全是她精心挑选的,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全毁了。

    也不知道是哪只野兽在发疯,弄出哪样的动静,殃及到她这只小小池鱼。

    心疼地将一枝枝破败的鲜花装进竹篓里,叶小离摸了摸晕乎乎打转的扫帚。

    双脚终于踩在大自然的土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让小花妖很安心。

    身后跟着飘着的扫帚,叶小离抱着少了一半鲜花的竹篓,就那么几步路,不知不觉已经和秦厌辞并肩而行。

    小心翼翼抬头扫了一眼秦厌辞好看的侧脸,又飞快收回视线。

    有点奇怪。

    不,是太奇怪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乖巧勤奋的好学生叶小离屈指可数的狼狈时刻,总是在秦厌辞眼皮底下发生的。

    叶小离粉白小巧的指甲轻轻地扣了扣竹篓,响起极其轻的划痕声。

    很轻,很轻。

    和海浪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声音,严重地挑战着秦厌辞敏感的神经。

    忍耐,忍耐。

    听觉在忍耐指甲的划痕声,嗅觉在忍耐身侧那一箩筐乱七八糟混合在一起的花香。

    僻静的孤岛,大鱼一口吞掉小虾米,不会有人知道,知道了又怎样,理所当然。

    五脏六腑都在忍耐。

    终于,从来没什么耐心的秦厌辞忍无可忍停下脚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我……”叶小离刚刚开了个口,忽然闻到一股味道。

    远离了腥咸的海风味,叶小离仔细一嗅,她似乎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四处张望,见到不远处一座凉亭。

    小离惊讶地看着地上巨大的一团,乌漆嘛黑的毛发细细卷曲,有点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蜷曲在地上的家伙,努力掀开一只眼皮,浑浊的红眼瞳映出叶小离的身影,露出一丝喜悦,然而在见到慢悠悠站在叶小离身侧的秦厌辞,立即努力地瞪大巨大的眼睛,白色的雾气从鼻孔冒出,甚至试图站起来。

    但它的情况实在过于糟糕,四肢还没来得勉勉强强支撑起庞大的身躯,便呕出一口黑血轰地一声轰然趴下。

    叶小离想起来了,是她曾经在森林里遇到过的那只可怜狗狗,这次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只得匆匆奔过去。

    无力趴在地上的巨型犬大口喘气,它的眼睛越过跑过来的叶小离,一眼不眨强撑着盯着秦厌辞。

    叶小离蹲下身,摸了摸巨型犬乱糟糟的脑袋,担忧地问:“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跟着叶小离身后的秦厌辞听到这个可笑的名称,凉凉的腔调带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但尾音带轻笑却格外好听,像在炎炎夏日中,往清热解暑的梅子汤里加满小冰块,琉璃碗碎冰块,窗外热风吹,碗中叮当响。

    叶小离不禁仰头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我取的。”

    小黑,这个名字显然和眼前这个大家伙格格不入,但叶小离第一次遇到这只可怜的狗狗时,确实很小只。

    叶小离比划了下,认真地说:“才这么点小呢……”

    秦厌辞无声俯视着叶小离手腕的那对交缠的鎏金雕花细镯,

    痛苦的呜咽吸引回叶小离的注意力,掌心下大脑袋轻轻地蹭着她,撒娇似的。

    叶小离心软地轻轻地摸着巨型犬的脑袋,是很小只,也很可怜,瞎了一只眼睛,还瘸了一只前肢,也不知道怎么搞得,每次都满身伤痕。

    巨型犬吐出一口黑血弄脏了叶小离的漂亮的裙子,她也不在意,一边轻轻摸着巨型犬的背安抚,一边十分熟练地在巨型犬身上查看伤口。

    五脏六腑受损严重,也不知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叶小离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掏出一排银针袋,还有瓶瓶罐罐的瓶子。

    秦厌辞看着她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蹲下,学着叶小离的动作摸了摸巨型犬的毛发,喃喃道:“是挺可怜的……”

    巨型犬瞬间毛发竖起,似乎想龇牙咧嘴咬秦厌辞,叶小离立刻按住巨型犬毛绒绒的爪子安抚。

    秦厌辞看着安分下来的巨型黑犬,意味不明笑:“还挺听话的。”

    “是啊,小黑很乖。”叶小离低着头,继续掏自己的百宝袋,被别的事分了注意力,她显然轻松不少,随口闲聊,“你也认识吗?”

    “……认识。”

    秦厌辞看了看叶小离那些瓶瓶罐罐上字迹清秀的标签,再看看那些粗粗细细大大小小的银针,说:“你认识叶医师?”

    叶小离倒出一粒药丸,抽空回答秦厌辞:“嗯,叶医师是我姐姐。”

    整个妖界,能被称得上医师的只有一个叶蓉,叶小离感到特别自豪。

    把药丸塞进巨型犬嘴里,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颗药丸特别苦,今日的小黑格外躁动不听话,小离只得费力扒开巨型犬的嘴巴。

    秦厌辞注视着叶小离特别认真的眉眼,以及提及起叶蓉时上扬的嘴角,和他印象中柔弱不能自保的花妖一点儿也不一样,神情专注像做一件特别伟大的事,好像发着光。

    他盯得专注,狗眼愤恨不甘地瞪着他,于是,秦厌辞顺便出手帮叶小离压制住巨型犬。

    叶小离见到一双比她的手大好多的手出现,愣了愣,随之甜甜一笑。

    被强行咽下药的巨型犬,嘴角喷出腥臭的黑血,不但弄脏了叶小离的短衫,甚至沾到了她脸,她也不在意,抱着巨型犬的脖子,凑过去,柔柔安慰:“放心睡吧,等醒过来,我保证你会好的。”

    药物作用,巨型犬再喷火的眼皮也终于熬不住,蹭了蹭叶小离柔软的手心,昏过去。

    叶小离捏起银针,精准地扎扎扎。

    过目不忘的天赋加上妖精透彻的眼睛,从小跟着叶蓉行医治病的叶小离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掌握这门技术。

    漫长的治疗过程,当叶小离拔掉最后一根银针时,清理干净巨型犬体内淤血,虽然无法彻底根治,但有效地缓解病症,小离还是忍不住露出自豪的笑。

    她的灵力不够无法接触更高层的治疗术,只得借助这些辅助工具。

    叶小离往巨型黑犬身上施数道了清洁术,干净的毛发才好养病,

    见狗狗上的毛发变得蓬松,叶小离开心地笑着,衣袖擦了擦脸蛋的汗渍,可她忘了,她的衣袖和脸颊本身就是沾了不少黑色的血迹,越弄越脏,弄得和黑猫似的。

    黑狗血的味道可不好闻,完成救治工作后的叶小离闻着整张小脸蛋都皱起来,有点想吐……

    这时,眼皮底下,出现一块干净的黑帕子,衬得捏着帕子的手指异常白皙。

    叶小离抬起抹得乌黑的脸,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唇畔。

    她看了看质地一看就很好的黑色帕子,再看看还陪着她蹲着的秦厌辞,秦厌辞也在看她,她眨了眨眼,弯眼一笑,摆手婉拒。

    “会弄脏的,我用清洁术就好了。”

    说着就朝闭着眼,朝自己的脸和身上丢清洁术。

    由于,不知道为什么叶小离的修为远远低于同辈,为了节省灵力,叶小离很少会施法,基本上养成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

    可是,那块方帕看起来好贵,她没钱赔。

    小离现在可是要努力攒钱,偿还那个大坏蛋!

    毕竟,灵力躺两三天就可以回来,钱可不是躺着躺着就能生出来的。

    紧闭着眼睛朝自己劈头盖脸丢清洁术的叶小离,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愉悦笑声,不由得睁开一只扑灵扑灵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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