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是太糟糕了。

    叶小离眨了眨眼睛,抬手将乱飞迷眼的散发别到耳后。

    成片的竹影在晃动,落在前方的小纸片人颤颤巍巍从饱受摧残的花瓣里爬出来,叶小离一瞧暗叫了声不好,迅速爬来,转身就跑。

    秦厌辞看着少女提裙奔跑的背影,慢慢站起身,眼神晦涩不明。

    这是一座设立结界的孤岛,可她竟然在天光乍现之时,如半熟的橙子从树枝掉进来。

    温柔的海风吹着她的长发,叶小离跑到围栏上,眺望茫茫大海。

    隔着一片海域,她是从对面那片森林被吹过来的。

    海面上落了一些她采的鲜花,没有见到小纸片人,蓉蓉姐做的纸片人防水是防水,但叶小离还是不想被泡在水里太长时间,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海怪把她的纸人吃掉。

    远处风平浪静的湛蓝海面没有见到影子,低头俯视,清浅的水面倒映着她探出的半个身子,海水极清,生长着一条条随水流缓缓摇荡的海藻。

    叶小离仔细一看,果然见到被海藻绊住飘在水面的纸片人,心中一喜,伸出手掌,打算施法将纸片人勾上来,可这时,她看到缠住小纸片的海藻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眼睛?

    叶小离一怔,紧接着,视线之内的海藻全部睁开猩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一齐探出海面,一条一条的吐丝……

    不是海藻!

    叶小离在那些长条睁眼的东西朝她游过来时,白着脸收回了手指,她明白了,哪里是什么海藻,这分明就是海蛇!

    哪里有什么纸片人,是她的幻象。

    太可怕了……

    那么多海藻,不是,那么多海蛇,还有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数之不尽……

    水为万物之源,生活在水里的东西,总是具有迷惑性的,就如会唱歌的鲛人。

    叶小离不敢想如果她刚刚想的是别的,比如还在生病的叶蓉,如果是蓉蓉姐在水里昏迷不醒,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真不敢相信,隔着一层竹木,底下全是海蛇。

    如果掉下去,会有无数滑不溜秋的长条蛇瞬间涌过来缠住她。

    太可怕了……

    叶小离浑身轻轻一颤,小心翼翼地往后挪步,仿佛只要动作很轻,那些海蛇就看不到。

    呼吸放缓,裙子下的绣花鞋慢慢后退。

    警戒线绷紧,高度恐惧,忽然背着的竹篓似乎撞到了什么,叶小离脸色一僵,转过身,只见一颗巨大的蛇脑袋悬在她头顶,猩红的眼睛俯视着她,吓得小离连连后退,腰撞到围栏,眼见着半个身子都要落进海里。

    腕上一对交缠而成的鎏金雕花细镯叮当轻响,有一双微凉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十分漂亮,是秦厌辞。

    但这并没有缓解小离的恐惧,她泛着水雾的眼睛逆着光仰视秦厌辞,余光却见到她长长的低马尾竟然被勾连跳跃起的海蛇缠着!

    要死了,海蛇缠住了她的头发!

    “哇!”叶小离几乎要魂飞魄散了,连忙手足无措地抓住手边的救命稻草。

    她带着哭腔喊:“救命。”

    香软扑了满怀,秦厌辞低下头,看着怀里双低马尾上戴着的发饰,是一对用毛线织成的圆圆小橘子,三颗橙黄的小橘子配上两片嫩绿的叶子,像极了刚刚成熟就被从果树折下的小橘子。

    硕果累累压枝头,如此诱惑。

    目光下移,落到白皙脆弱的脖子。

    他心不在焉问:“救什么?”

    小离浑身一颤,埋头嗡嗡吐字:“……蛇,有蛇!”

    蛇?

    秦厌辞嘴角轻勾,蛇而已,她以为此刻自己抱着求助的又是什么?

    小离十分恐惧,哽咽沙哑:“我的头发上有蛇,帮帮我……”

    秦厌辞盯着那截微微颤动的脖颈,神色渐暗,慢慢贴耳靠近,她呜呜的抽噎声比他梦里还要好听。

    她在哭着求他帮忙,可是该怎么帮呢?

    清晰可见的血管近在眼前,他闻到了花香,浓烈的合欢花香。

    是春日的合欢花香……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叶小离背脊瞬间毛骨悚然。

    呜,是不是蛇已经顺着她的头发爬上她的背,此刻,她只想秦厌辞快点帮她把可怕的海蛇赶走。

    “救救我……”

    她哭,他却露出尖锐的毒牙,只要朝那脆弱的血管咬下去,他们都会得到解脱。

    近在咫尺,秦厌辞张开口。

    叶小离双手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紧闭双目,痛哭:“救我,秦厌辞!”

    秦厌辞……

    她柔软的嗓音在叫他的名字。

    秦厌辞啊……

    她带着哭腔的求助回荡在他脑海,秦厌辞蓦然睁开眼。

    海风轻拂,竹叶沙沙。

    阳光照进海面,看着清澈的海水中假装事不关己继续冒充海藻的海蛇,秦厌辞收回毒牙,放下刚刚触碰到她及腰长发的手臂。

    叶小离还在哭,秦厌辞颇为烦躁地看向远方。

    她怕蛇,竟然怕蛇,蛇有什么好怕的?

    “没有蛇。”半晌秦厌辞轻声开口。

    叶小离埋头哭泣,呜,蛇缠上了她的头发,她漂亮的头发不能要了。

    直到秦厌辞重复第二遍,小离才抽噎着从秦厌辞怀里抬头,哭红了鼻子,她仰脸茫然:“什么?”

    秦厌辞错开视线,冷冷地说:“没有蛇,你看错了。”

    “是吗?那刚刚……”

    “幻象。”

    秦厌辞言简意赅地说,叶小离哭得有点喘不上气,有些呆地消化秦厌辞这句话的意思。

    顺着秦厌辞的视线,小心翼翼扭头,看向海里,是海藻,再用力眨眨眼,没错,是海藻!

    原来这才是幻象啊!难怪老师总说水中幻象才是最可怕的。

    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掉落,她抽了抽鼻子。

    察觉到头顶上的视线,叶小离仰脸看去,就对上秦厌辞的眼睛,他漂亮的眼睛似乎在忍耐什么……

    叶小离思索了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原来她还抱着人家的腰。

    哭得发白的脸蛋立刻腾起红云,她松开秦厌辞,连连后退两步,腰撞到栏杆。

    额……不能再退了。

    小离低下头,认真道歉:“对不起。”

    这样的幻象真是太奇怪了,秦厌辞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毕竟蛇也不是花树的天敌。

    可是真的是叶小离的死穴天敌。

    没听到秦厌辞的声音,也是,秦厌辞大概对她反应这么激烈很是奇怪吧。

    秦厌辞扫了一眼叶小离垂头时露出的后颈,目光移向湛蓝的海面,海面上飘着渺小的小纸片人。

    他伸出手掌,纸片人从海面飞起落进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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