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接到琴酒的联络。

    自从他驾驶着阿帕奇在东京铁塔上击毙一名外籍无名男性后,仿佛在日本这片土地上蒸发了。

    斯图加特发生的一切对于秋间澪来说就像一个梦,只是一段慌张刺激的体验,毫无实质内容,也像隔离病房,把一切启发性的知识隔离在外。

    并不是很吉利的一天,卦象显示她今天会遇到故人。安室透一大早向她提交了为期一周的请假申请,她没问缘由很痛快的批准了。

    傍晚时分她出门去警视厅附近的咖啡馆赴约,会见了白鸟任三郎和佐藤美和子。

    白鸟任三郎已经连轴转到第四天,出现在秋间澪面前时仿佛扛着个播放阴间背景乐的人音响,还是老式插卡的那种。一直以来注重绅士形象的男人脸色发青,头发显然在来见她之前粗略梳理过,一丝不苟的趴在头顶上,从皮鞋到发线的距离刚好一百八十五公分。在本上和树杀人案和松本清张绑架案不了了之后,他和警视厅的同僚都暗自进行了大量的体能训练,看起来肩宽膀圆。

    希望他还能集中注意力听她接下来谈论的和他手头要解决的杀人案相比或许不值一提的琐事——两天前,警方在日比谷公园附近的人工湖里发现一具弃尸,男性,八岁。

    秋间澪隐约回忆起七夕前两日,她曾驱车跟随琴酒在日比谷公园废弃的停车场附近停驻了半个多小时,隔着车窗她看到了一对诡异的“母女”,当她看到新闻时,脑袋豁然开朗——第一眼看到的花裙子让她先入为主,忽略了所见的寸头,实际上那不是一对母女,而是一对“母子”。

    监控录像早已故障报废,人工湖边又有驻扎着许多流浪汉,这批人大多是被政府从之前聚居的地下通道中赶出来的。在城市决心更新换代前,新宿地下铁一溜烟的纸壳屋和报纸床,现在,现代艺术代替了和日比谷公园亟待翻新的旧停车场一样被时代抛弃的乞丐,没用的旧东西堆积在一起,相互依偎取暖。

    向白鸟任三郎以及佐藤美和子描述了当天的情形,他们继续问她有没有看清女人的外貌特征,她摇了摇头,匆匆一个眼风扫过,她没记住任何细节。

    “关于小信。”她在末尾向白鸟任三郎提起了她此次除提供线索外最主要的来意:“我很直接的告诉他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维系过期关系上,我们之间的友情游戏翻篇了,最开始我们就约法三章,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厌烦了,他会立马见好就收,绝不拖泥带水,死缠烂打。”

    “那是你们六岁的事吧……”白鸟任三郎被她无情的目光冻的心冷:“澪,你处理事情可以更成熟一点,没必要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划分的非黑即白。”

    “我有钱有势,如果人格上没点缺陷,你不觉得老天不公平吗?”在啜饮的同时,她并没有忽略为自己挑选的糕点,语气轻巧冷漠,是佐藤美和子见过的最绝情的人。

    手机弹出了新消息:

    【澪,你这么可爱。】

    【好看的女人都像你一样这么坏吗?】

    【我已经发现你在外边有别的男人了,没关系,我知道我才是你最喜欢的人。】

    这是本月第五次收到骚扰短信了。

    “总要有个和小信分道扬镳的理由吧……”恰巧白鸟任三郎开口劝和,眼前扭紧的五官中透露着浓稠的嫌恶。他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攥紧,沉吟了片刻,悲哀又惋惜的说:“我会转告他的。”

    “谢谢。”

    跟秋间澪告辞后,白鸟任三郎再次感觉自己的直觉从未出错。难以和人保持步调一致的少女从小到大对于人类情感不屑一顾,童年时代,在男孩子中间吃的开,在女孩子中间也有很多人喜欢的标准热血漫画男一号的白鸟信玄决意和她做朋友时,他就想到,或早或晚,他绝对会被不留情面的抛弃,像是一只不再新鲜的旧玩具。

    【我昨天梦到你了。我梦见我在干你,你就像成人电影里的妓/女吱哇乱叫,夸我厉害。】

    【我想跟你在图书馆里做/爱。】

    八月底,厚重的云压向湖面,秋间澪端着咖啡,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眺望着水面,没有任何目的。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记忆里,唯有这短短的好无目的的时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什么都不想的轻松时间,像是偶尔在多云天气里露出一角的蓝天,十分难忘。

    抗争是什么?

    抗争些什么?

    这些意义瞬间不明朗了。

    四条细腿的凳子绷得紧紧的。书倒扣在手边,内页一张书签随风而去,沿路滚到一双白色运动鞋前,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拾起它,顺着这只手,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停在少年稚气未脱,少年老成的脸上。

    少年带着副金丝框眼镜,穿着黑色外套和休闲裤,嘴唇抿起的弧度在社交晚宴上常见到,客套和和善参半,他把书签递过来:“小姐,您的东西。”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但她确信在记忆宫殿深处,绝无这一号人居住。

    她接过去,道了声谢,攥成球,丢进一步远的垃圾桶里。

    少年冲她和煦一笑,抄着口袋顺着口袋迈上台阶,似乎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但她确定不是。

    片刻的宁静如浪潮般退去。

    【为什么不理我?我让你生气了?你可以鞭挞我蹂/躏我,只要你能出气。】

    【还不打算回我消息吗?我只能去见你了。】

    赤井秀一翻着食谱,之前秋间澪想喝女巫汤,遗憾家里的西餐师傅请了病假,他打算动手试试看。冰箱里缺了一味调料,他解开围裙,决定开车去趟高岛屋。

    今天要去探望秋间澪吗?

    昨天没见。

    前天没见。

    大前天也没见。

    嗯……才三天没见到她而已。

    是因为在秋间大社抽中了上上签的缘故吗,他感觉自己进来运气好的不得了,比如途径东都大学,在门口碰见了想见到的人,只不过她似乎遇到了麻烦——二十来岁的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退一步,试图制止他靠近的步伐,争吵声引来了稀稀落落的围观。

    爱看热闹的她大概没想到有天她自己会被当热闹看吧。

    目光一碰到男人眼熟的面孔,冲矢昴的神情便凌厉起来——他在秋间家外碰到过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当时冲矢昴正在秋间澪的私人别墅外徘徊,他当机立断夺过他握在手里敲敲打打的手机检查一番,发现他在给她发充满淫词秽语的骚扰短信,险些把他的胳膊卸下来。

    其实在这之前,他还曾经在拳击俱乐部见到过他——和秋间澪一起去的那次,十有八九是在尾随她。

    他立刻停好车,大步流星的横穿过马路。

    “我已经报警了,阿澪,我要把那个破坏我们感情的第三者送进监狱。”

    她抱着胳膊沉默不语,暂时还没有把手里微烫的咖啡泼到他脸上,仿佛是想看看他接下来还能编出些什么。

    “你得为咱们的孩子想想吧。”对着她姣好的脸,他突然吃吃笑起来,伸手要来抓她:“阿澪,你真好看,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们结婚吧。”

    从人群中冲出来的冲矢昴握住她的腰把人提溜开,语气镇静,充满威胁:“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秋间澪看了一眼横在腰间的手。这只手遮住过她的眼睛,捂住过她的嘴巴,至今想起来那手掌都是粗糙温热的。宽大的手掌试图把地狱阻挡在外,不知是出于爱、同情还是正直,不过外界肯定、保护或支持,她都不需要。

    “孩子?”她勾起润泽的嘴唇:“多大?”

    “八岁了。”

    “你是说我十三岁就有了一个孩子,还是说你十五岁就已经当父亲了?”她拨开挡在身前的冲矢昴,露出嘲弄的微笑:“十三岁的时候我还在英国,你呢?”

    “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承认?”男人说话开始磕磕巴巴,他扣弄着手指,是典型的焦躁不安的情绪所引起的无意识动作,念叨一阵后冲上去,试图从冲矢昴手中夺取她:“快别闹了,你跟我回家。”

    他攥住迎过来的手腕,轻轻打了个圈,把他的胳膊拧成麻花摁在车窗上。

    男人不肯服输,吭哧吭哧的扑腾的过程中,指甲扫过立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秋间澪,霎时在她清俊秀丽的脸上留下三道血印子。

    她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冲矢昴一步踹弯他的膝头,迫使他跪倒不起,转身捧住她的脸,先她一步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没事吧。”

    “我没事,但他有事。”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发,薅起他的脑袋,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仿佛一把钝了的刀,犹豫着第一刀该切在哪儿:“你实在该庆幸我是个神职人员,你能手脚齐全的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不杀生。”

    这男人她认识。

    妄想性障碍。

    她本来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

    辖区内的交番很快出警,报案人泉正一声称秋间澪因为爱慕他所以跟踪他,至于方式,他的陈词在几经变更后理直气壮的说她曾多次开车尾随过他搭乘的公交。

    她坐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像是来视察的,而不是被指控的:“半个东京的高校都聚集在本乡町,几大教育类的公司也都在文京区树立了招牌。”

    “你说你和秋间小姐两个人育有一个儿子?”年轻警佐的脸色很是古怪。

    “是,七岁了。”

    “之前说是八岁。”

    “还没满八岁,快了。”

    “你是说她十三岁就生了一个孩子?”在交番所工作的这几年,他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纠纷,半信半疑的扫了一眼秋间澪。

    名誉受损的少女对这冒犯的眼风不屑一顾。

    负责调取档案的巡查查看了报警记录,早在一年半之前,泉正一就被人举报过骚扰和尾随,报案人是检察厅检事秋间渡。随后一段时间,他身上也发生过不少尾随和骚扰案件,报案人有被骚扰的女性也有他自己,和这次一样。

    “我真是疯了……”

    秋间渡骂骂咧咧的推开警署大门,一接到朋友从内部道听途说的消息,他立刻抛下工作赶来了本乡町。

    “哟——”不论和谁打照面,秋间澪上来就是一声流氓哨,就算是在警视厅都要坐出二五八万的姿势,何况是一个逼仄的难以装下这尊大佛的交番:“消息传的可真快。”

    “你是打算体验一遍每个交番的伙食然后排个高低次序等来吗!”

    “这个主意不错。”

    坐在她身边的冲矢昴见她不解释、不否认、不拒绝的态度,心想豪门是非多,秋间家也不例外:“秋间先生,这不是澪的错。”

    “是秋间小姐。”她纠正他的称呼。

    “脸上怎么回事?”他解开西装纽扣,别在胸前的秋霜烈日章没来的及取下来,一看到她颧骨上三道抓痕,被暑气点燃的怒火又烧上来了:“谁干的?”

    “哝。”她抬了抬下巴。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秋间渡回想起一年半以前的一个周五,下班后他买好蔬菜去探望秋间澪,那时秋间澪还在读大学三年级,每天都为开题忙的焦头烂额,隔着老远看到他坐在台阶上等候的身影时还琢磨着,这大概是上门送快递的工作人员,一连三天,当他每天都在附近看到鬼鬼祟祟无所事事的泉正一时,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报过两次警后,第四次在家门口看见他,这回秋间渡没再心慈手软,直接把他揍了个囫囵。

    “又是你这个混蛋!”秋间渡扯开领带,人还在交番就立刻对他大打出手,他掐住他的脖子,脖颈间的脉络一目了然:“我说过吧,再敢骚扰我妹妹,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

    警员连忙上去把两个人拉开,小心翼翼的安抚着秋间渡:“先生,您别生气。”

    很快,涉事双方的亲属都到场了。

    冲矢昴没想到他还会再次见到泉理惠,和秋间澪提起时,她怔了会儿,盯着天花板在脑海里检索了好久,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是我父亲的前女友之一。”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两个人一左一右翘着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像来度假来了,他看到了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上近乎透明的细小绒毛。

    对面的泉正一还在痴迷的看着她,一道凌厉的反光后,他打了个寒噤,脸上沉醉的微笑突然绷紧,胳膊上的每一根汗毛像接收到指令似的站起来。他看向坐在秋间澪身旁的曾经两次出手打断他的陌生男人,镜片换了个角度,白色亮光退去,他看到他始终微眯起来的眼睛睁开了,从绿色的如同翡翠一样的眼底投射出来的寒光直直刺中他的咽喉,令人心惊肉跳,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还好……

    脑袋还在。

    恐惧袭击了他的每一块皮肤,冷汗一个劲往外冒,他低下头,盯着按在膝头紧紧抓住裤子的手,大气不敢喘。

    如果没看错,那眼神里藏着杀意。

    “但我是说,她在庆祝你回东京的欢迎会上出现过,被灌酒的那位。”

    无事发生似的,他继续笑眯眯的向秋间澪解释。

    “啊……”她恍然大悟,浸泡在闪光灯中的属于少女的脸和站在大厅中一直道歉的女孩重叠:“原来是她。”

    她的脸还带着十八岁的稚气,眼窝很深,眉弓突出,眉毛浓密,眼睛很大,上半张脸乍一看有些西方面相,宽鼻梁和圆钝的鼻头在其它精致的五官中显出恰到好处的娇憨,和谐了尖锐带来的精明感。秋间澪敏锐的捕捉到她脸上闪现的某种青春期沉淀下来的扭曲的欲望,随后了无意趣打了个哈欠。

    野心的教唆通常还伴随着身体上的强制力和精神上的压迫感。

    对于曾经想给他当后妈的女孩儿,秋间渡显然做不到心平气和。平步青云的职场生活造就了他不善于隐藏心绪的性格,嫌恶歉疚各掺半,从眉心打起的褶皱中偷跑出来,很快遍布整个英俊的脸庞,而他兴许还不自知。

    他从小到大都这么好懂。

    秋间澪撑着下巴,打量着秋间渡下巴上清灰的胡茬,微垂的眼睫看不出喜怒。

    嫌恶是因为,一年半前,在泉正一由于多次尾随和性骚扰被处以五日拘留后,泉理惠曾上门道歉,因此结识了秋间宗树,成为他的伴侣之一。

    歉疚是因为,他的父亲年过半百,而泉理惠当时才十六。

    “秋间先生,秋间小姐。”比起秋间渡,泉理惠更畏惧他年轻的妹妹秋间澪,尽管在和秋间宗树交往过程中,秋间澪并没有像他一样对这段有违伦理的恋情指手画脚,但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被浮在表层纯粹的冰冷的厚厚冰层遮蔽起来的复杂的眼神,轻蔑、倨傲、残忍、无趣……落在她身上,她感觉她跟看一抔灰尘一样,斧子似的把她廉价的自尊心砍得支离破碎:“对不起。”

    至今她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怕在她眼里看到如此低微的自己。

    秋间澪剔着指甲回复:“没关系。”

    她的“没关系”像是对一只被豢养的抓伤人的宠物猫所说的“没关系”。

    “小野英也,你知道他吧。”签完回执单,秋间渡站在交番牌匾底下,指着来接泉兄妹的司机向她介绍:“这是他的车。”

    “哦。”她不感兴趣,用手肘捣了捣冲矢昴:“有时间吗?能送我回家吗?”

    “好。”

    “今天十分感谢您。”秋间渡对冲矢昴的初始印象相当不错,东都大学的博士,年轻有为,中产家庭,父母都是公司职员,比他那些在警视厅从事刑侦工作,动辄四五天不见踪迹,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生活的晚辈们靠谱的多:“我是澪的哥哥,我叫秋间渡。”

    “您好。”

    “很遗憾今天不能邀您一起吃饭。”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回办公室加班了。”

    “没关系,会有机会的。”

    “我们走吧。”秋间澪推着他的后背,他感受到她掌心里的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来,烫着他的皮肤。

    秋间渡为她感到担忧。

    “澪,路上小心。”

    “那位小野英也……”路上,冲矢昴突然提及了刚刚秋间渡说起的人名。

    “你知道小野英士吗?”她从收纳盒里取出一包薯片,她总能在他车上找到喜欢的零食。

    “书法家。”

    “小野英也是他的孙子,他喜欢沾少女的唾液写字。”

    “这个癖好有些特别,泉小姐是他的……”他犹豫了片刻,在一连串词汇当中搜罗合适的,不带个人情感色彩的定义:“女友之一?”

    “是吧。”

    疲惫的声音像是叹息。

    卵石小径上的沙石被阳光晒得发烫,一粒一粒卡在橡胶轮胎的纹路上,秋间澪甩上车门,邀请他进去一起喝一杯。

    冲矢昴微微皱眉:“我开了车。”

    “没关系,客房可以借给你用。”

    如果不是冷漠的语气,他会以为她在暗示些什么。

    他拎出放在后备箱的食材,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密码锁换成了更复杂的一串数字加字母的排列组合,“咔哒”一声,门廊亮起的灯在入口留下一片平行四边形的鹅黄色。

    她迅速冲了个淋浴,淅沥的水声惹人心烦,隔着一道弱不禁风的磨砂玻璃门,冲矢昴松开收紧的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打开冰箱,开始处理土豆。

    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之后,她打眼就看到系着围裙,挽着袖子做晚饭的高大男人。

    她拽下脑袋上的毛巾,搭在脖颈上,凑过去嗅了嗅:“是咖喱。”

    他闻到了她身上薄荷味的幽香,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我觉得你不该邀请我,实际上……”有力的臂膊跨过她的腰肢,撑住她倚靠着的吧台,把她圈在狭小的空间之内,低头的时候,粗糙的呼吸扫过她羽毛似的睫毛:“比起泉先生来,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也梦到过她。

    拿她当性/幻想的对象。

    甚至在她家里偷偷安装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秋间澪的表情没有任何裂缝,让人想起藏在拜殿中普通人没有资格见一眼的超脱世俗的神像。

    精神分析中有个名词叫“倒错”,它最初被弗洛伊德解释为人的自我防御机制的一种,混沌的邪念可以无意识地合理化为光明的善意,她深信霍布斯的利己主义性恶论虽有瑕疵但不无道理,最恶和最善未必有区别,杀意是仁慈的另一个镜像。

    她从酒架上取出一瓶金字塔酒庄产出的冰酒。

    “我开车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秋间澪不顾他的推阻,端着杯子,打着赤脚绕到沙发前,重重的直直的往后倒去,风兜起她雪白的裙摆,“砰”的一声,皮质沙发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凹陷:“摊牌吧,我从德国回来之后,你就一直纠缠我,和你斡旋太累了。”

    “嗯?”

    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

    宽大的无袖睡裙下,两条白花花的细腿左摇右摆,她仰起头,盯着头顶朴素的筒灯:“我们来猜彼此的秘密吧,如果猜中了,被猜中的人就要喝酒。”

    “你觉得我今天会醉吗?”她冷不丁微笑起来,顽劣的恶意像是从棉花枕头里突然刺出来的刀子,它划过被烧的炙热的铁板,发出让人浑身不安的尖锐的声音:“我觉得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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