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闹的事,常菀宁又怎么可能没得到消息,她笑道:“想来,那些侍婢还是我精挑细选给萧伯伯,哦,如今该称呼皇帝伯伯才是,是皇帝伯伯亲自过目,才送到你的侯爷府的。”
她意在提醒萧檀,想要萧檀打消侍婢大换血的事,毕竟是一时冲动的事,如今提起就会取消了。
“嗯。”萧檀应了声,没再多说。
常菀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沉了下去,再开口只是道:“那到时候我能要回诗琪吗?她挺机灵的。”
萧檀终于从案卷中抬眼看了她一眼,平静无波,清冽道:“可以。”
常菀宁感觉到一股凉意,主动道:“今日府里热闹,长乐怕是不适应,我去看看她吧。”
“她不喜欢见生人。”萧檀冷冷拒绝了她。
常菀宁笑容消失了一瞬,又扯了扯嘴角:“我们见过几面,怎么算生人呢?”
她的疑问,没有得到萧檀的回应,她一直知道萧檀性子冷,她也习惯了,可今日这样的冷漠,忽然让她有一股无所适从的感觉,是因为长乐吗?不,绝不是。
常菀宁起身,扬起一抹俏皮,缓解心中的不自在:“我要出去找我的同伴们了。”
太子府还没有女主人,常菀宁自然要帮萧檀招呼那些贵族夫人小姐,自然端着太子府女主人的姿态,周旋在各个女眷之间,如今谁都知道常晏是萧泽身边的第一重臣一等国公,萧泽更是把常菀宁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宠爱,那些夫人小姐们少不得要献殷勤讨常菀宁的好。
长乐待在婳畔,看着欢欢新搜罗来的话本,咬了一口西瓜,香香甜甜的西瓜汁在嘴里四溢,降了暑气。
“公主,青云山庄的苏小姐来了。”侍婢走进水阁通报,自从侍婢大换血的事在太子府传开后,这些人对着长乐再是恭敬不过,还带了小心翼翼,被换走说不定还是好的,若是不小心惹得这位小公主不高兴,命丢了,就悔之晚矣。
因着曲子颜的关系,在洛山郡时又见到苏芷珊把溪若柏拿捏在手里,她对着苏芷珊也有些别扭了。
可她还是让苏芷珊进来了。
苏芷珊的丫鬟推着她的轮车刚走进水阁,迎面扑来一股凉意,立刻驱散了身上的热意。
“今日府里这样热闹,你怎么也不出去走走?”苏芷珊车还未停稳,就笑着说道。
长乐靠在临湖的窗边,随口说道:“外头热。”
苏芷珊道:“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府的人了,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今日这样好的机会,正好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反正有菀宁在,她们也不至于冷落了你。”
长乐心里咯噔,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总觉得在她的话里听出了萧檀根本不重视她的意思。
她想起在洛山郡,也是苏芷珊告诉她,萧檀和常菀宁有婚约在身,是为了替常菀宁出头吗?
见长乐出神不语,苏芷珊又道:“一会夕楼有新排的话本戏,若是觉得无聊,便去散散心,你如今已经是新一重身份了,还是要多与贵族圈子多来往的好。”
长乐含笑应了,也没说去也不去。
苏芷珊从婳畔出来,脸色沉了下来,她回头望了眼精美雅致的庭院,心中恨意滋生:若非你,太子殿下又怎会强制曲子颜留在平京,让若柏整日心神不宁!
你若不去就算了,若你去了,且让你在京圈小姐中丢尽颜面!
长乐去了,且去的有点儿早,夕楼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内堂隐隐传来优伶们的说话声,和调整乐器的音调。
看了下坐台,长乐在居中主位坐了下来,她不愿干等,就让金荞去内堂让她们先演起来。
台上走出来一位管事者的妇人,趁着行礼的档口悄悄打量着长乐,只有这一位贵人,她们怎么敢先开演,可瞧着这位贵人气度不凡,以她们走南闯北的眼光经验来看,这样的绝等容姿,身份绝非不一般,她们在优伶界再有名气,也是下等人,贵人发话了,她们岂敢拒绝。
乐声扬起,金荞走了过来,和欢欢一同坐在长乐身后,欢欢拿了梅干递到长乐跟前:“公主,这个好吃。”
长乐侧过身,和她们一边讨论零嘴,一边瞄着台上。
欢声笑语声由远及近,进了夕楼,那些后来的贵女们都愣了,她们还没到,怎么台上就已经演起来了!
再一看,台下主位上原本属于常菀宁的位置,竟然坐着一位姑娘。
顿时感觉身份受到了冒犯,又想着为常菀宁出口气讨个好,一群人冲了上来,将长乐围住,凶巴巴轻视地扫了她一眼。她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乾元”开国后的文臣将才之后,
“哪儿来的野丫头!一点规矩不懂,凭你是什么卑贱身份,也敢坐这个位置!”她们叫嚷着,颐指气使。
长乐接过金荞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挑了声音娇声道:“让开,挡着我看戏了。”
那些贵女气得涨红了脸,大喊着:“不许演,不许演!菀宁小姐还没到,你们也敢先演!”
她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乾元”开国后的文臣将才之后,前身都是属于天阙宗的,她们没有平京城本地小姐的扭捏拘束,自由自在惯了,也以常菀宁马首是瞻惯了。
然后又拉扯着长乐:“你起开,这个位置可不是你能坐的!别坐脏了!”
欢欢一把推开拉扯的贵女,那些娇花似的贵女怎么禁得起欢欢这一把推搡,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连带着后面几个贵女都摔了,一旁没摔的赶紧去扶她们。
她们的父亲都是原来天阙宗的各堂堂主,如今又都是开国功臣,哪里受得了这份气,有些气得都哭了。
苏芷珊静静坐在夕楼门下,只觉得精彩极了。
她们正闹得不可开交,欢欢知道她们身份贵重,动不了手,只能控制她们不让她们伤了长乐。
“放肆!”
沉怒的声音想起,震慑了全场,那些贵女们忽然停了手,浑身战栗。
她们回头,撞进了一双凌厉的眼眸,仿佛坠入了冰窖,彻骨的寒冷自脚底起。
萧檀掠过众人,走到长乐面前,长乐眼中蓄了泪,伸手环住他的腰,靠近他怀里,抬眼间,泪花闪烁,细弱开口:“檀郎,她们欺负我。”
这一声“檀郎”撞击着萧檀的心,他抱着她,冰刀一样的目光扫过众人。
那股从脚底起的寒冷瞬间冲上了脑门,她们僵如冰柱,只是害怕地头也不敢抬,现在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从审判台带走了一位公主,只是这段时间毫无风声,她们以为这位公主早已被送走了,却不想
“还不滚!”萧檀怒喝。
那些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贵女们,立刻落荒而逃了。
长乐浮现了一抹笑意,松开了萧檀的腰,继续捏了颗盘盏里的葡萄,一口一口咬着。
跟着一起来的溪若柏轻笑一声,凑近萧檀身边小声道:“你家这位小公主变脸够快的,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萧檀蹙眉,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些许无奈之色:“还想在这坐一会?”
长乐点头,偏头说得理所当然:“戏还没完。”
台上的优伶们还怔怔地出神,见太子殿下怡然坐了下来,立刻回过神齐刷刷跪地行礼。
萧檀摆摆手,平静道:“继续。”
溪若柏见萧檀怡然自得地陪长乐看戏,反正他也无事,也坐了下来,手指在扶椅上打着节奏,倒是真享受。
他坐在长乐另一边,俯身靠近她,小声道:“曲子颜的医馆你去过没?”
长乐道:“没有。”
“改日一起去瞧瞧?”溪若柏认真看着戏台,缓缓问道。
长乐立刻就明白了溪若柏的醉翁之意,笑着点头,忽然萧檀按住了她的脑袋,将她的脸转了过去:“专心看戏。”
他的声音淡淡的,也看着戏台,长乐撇撇嘴。
侍婢银杏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却见自家小姐已经自己推车出来,脸色冰冷,她心下害怕,走了过去,战战兢兢:“小姐,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去请殿下了。”
苏芷珊不想听她说话,狠狠剜了她一眼,银杏立刻住了嘴,走到她身后帮她推车。
没走两步,却见一旁柳树下,常菀宁独自一人在纳凉,她让银杏推她过去,车轱辘的声音引起了常菀宁的注意,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这里离夕楼不是很远,夕楼里的吟唱还依稀听得到,苏芷珊柔柔一笑:“刚刚你也看到了?”
常菀宁点头,瞧不出情绪。
苏芷珊叹息:“我为你不值,平京城皆知,皇上看重你。”
常菀宁璀璨一笑:“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替我不值,长乐也好,别人也罢,我都不会放在眼里。”
苏芷珊微有愣怔,她不知常菀宁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亦或是根本看不清如今局势,她低头蓦地一笑,也不再多言,在她看来,常菀宁实在高贵,却也愚蠢。
月中宴席方散,常菀宁回到一等国公府,门房告知她,长公主来了,已经等候多时。
常菀宁走进正堂,萧善烟正看着茶杯里的茶不知在想什么。
“姨母来了,怎么不早点派人去告诉我,害姨母好等。”常菀宁撒娇着走过去。
萧善烟见到她,愁容尽散,拉着她走到偏厅坐下:“今日的宴会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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