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密叶树影,萤火虫般的绿光赫然在目,然后越来越多的绿光,窥伺着长乐,月光拉长了影子,长乐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生生撞在身后的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纹硌得她生疼,她却不敢发出声音。
恶狼从密林窜出,刚刚的绿光正是它凶恶的双目,此时正盯着长乐,露出尖锐的狼牙,血红色的舌头上还缠着分泌物,贪婪且凶残地盯着这即将到嘴的美味。
长乐动也不敢动,等她喘息的片刻,她自然被狼群包围,如果是人,她还能拖延时间,可这些畜生又如何听得懂人话,难道还跟它们说:我不好吃,你们别吃我吗?
着实有点可笑,可长乐已经面皮僵硬,嗓子眼都干涸发痒,她被这群狼支配着恐惧,不敢动不敢出声,只能流着眼泪,脑子里全是自己被撕裂成块血肉模糊的样子,无助而绝望。
等到它们群起铺上来,长乐只觉得脑子一空,空气都变得稀薄,就要晕厥过去。
料想中的疼痛和恶心没有感觉,她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随着天旋地转,她眼前是花的,只听到耳边一声闷哼,等到她站定,已经离开了狼群一段,她抬眼去看,极目是一片撕碎的衣服,和肩背的鲜血,挂着衣服的残片往下滴。
长乐张了张嘴,艰难而颤抖地终于喊出了声:“子陌……”
陆子陌额角已经沁了细汗,目中全是隐忍的疼痛,他压着长乐的肩,给她安慰:“别怕,躲着,别动。”
他将长乐压在树后,自己则走了出去,目光凌厉布满了杀气,立刻一头野狼扑了过来,赫然被陆子陌重拳击倒在地,可他终究只有一双拳,肩背还受了重伤,如何能将这十来只群狼各个击毙,只怕击杀它们之前,陆子陌自己先力竭而亡了。
陆子陌来了,她不像之前那般恐惧可躲在树后看着陆子陌竭力厮杀的模样,她又不由得担心……
终于在陆子陌再次被狼爪袭击,尖锐的狼爪掐进了他胸前的皮肉,狠狠撕裂,长乐惊叫一声:“子陌!”
她不顾安危扑了过去,用身子护住了他。
“绛儿!”陆子陌大惊失色,想要推开她,可竟是推不开。
蓦地,陆子陌眼前电光一闪,那比闪电还快的短刀精准地插入了扑在他们头顶的恶狼的心脏,“嗷”的一声惨叫,掉落在地,瞬间没了气息。
“公主!没事吧?”
长乐心魂一震,转头时,欢欢半蹲在地挡在了他们身前,张开的双臂各握了一柄短刀,目光坚毅地盯着眼前剩下的狼群。
此时的欢欢不再是平时爱哭爱吃的傻丫头,安全感铺满了长乐的心海,她几乎欣喜若狂想要抱着欢欢狂亲。
“我没事!”长乐声音不再颤抖,而是欢快。
欢欢像是吃了定心丸,瞬间一跃而起,月光下,她出手利落,在群狼环伺扑来时,她依旧能够从容穿过狼身,行云流水,不费吹飞之力就以手中短刀个个扎死。
最后一头狼挣扎着倒地后,欢欢冷然而立,短刀在她手里挽起剑花后竟是滴血不沾,收入她的腰间。
“公主……”欢欢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长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吓死我了你。”
长乐哭笑不得,刚刚还英姿飒爽的欢欢,此时又像个小孩子了,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我没事,没事了。”她放开了欢欢,去看身边的陆子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子陌……”
陆子陌前胸肩背的伤,被狼爪抓的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不停流着血,长乐不敢去看,只能盯着陆子陌的脸,他的脸也紧绷着,似乎疼痛难忍。
“我们赶紧回去吧,陆世子的伤要尽快处理。”欢欢和长乐一起扶起陆子陌,可没走两步,陆子陌脚下一软,差点摔了。
长乐担忧:“这样不行的,山路夜里难行,子陌受了伤更加耽误时间,欢欢你脚程快,你先去报信,让人来接我们。”
欢欢怎么肯离开长乐,可现在这个情况,的确浪费时间,她纠结一阵,瞥眼看见了一旁的山洞,她进去瞧了一下,也算安全,就先将他们安置在山洞里,叮嘱了一大堆,自己才赶忙下山。
长乐举高火折子,四处照了照,心终究是安定不下来,忽然感到腿上一沉,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刚刚还躺在身侧的陆子陌此时已经枕在了自己腿上,一双眼眸柔和地看着她,似乎已经没有刚刚难受了,说话也轻柔了起来。
“平躺了感觉有点晕,有东西枕着,会好受些,绛儿,你不介意吧?”
怎么介意?他到底是为了自己而伤的,照顾他是应该的,长乐摇摇头,还摆正了姿势,让他枕得舒服些。
“绛儿。”他又轻喃地唤了一声,在这山洞里格外清灵沉醉,“我好久没有这样唤你了。”他微微叹息,微弱的黄晕光线在两人脸上跳跃,气氛十分柔和。
绛儿这个名字,算是长乐的小名,是小时候照顾她的一个姑姑告诉她是她的生母在世时给她取的,从前这个名字只有陆子陌会喊她,此时再听,的确有些生疏了,长乐有些恍然。
“这次终于是我救了你……”
陆子陌忽然这样说,长乐稍有不解,只见他轻轻抿笑,微有苦涩:“不是别人了。”
长乐反应了半天,才回味过来,他说的大概是国宴的事吧,长乐晃了下神,没有出声。
“绛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你不会以身护我,而我亦是如此。”他说的笃定,不是疑问,他心中被刚刚一瞬间长乐的维护带来的震撼和暖意填满,几乎可以不去计较先前长乐的冷淡和萧檀的亲近,他可以原谅她因气恼做出的那些事,也因她本能的相护而对过往的不计前嫌。
长乐依旧没有说话,冰凉的手碰到了她放在地上的手,她终于从思绪里回神,陆子陌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要抽回,陆子陌拧了下眉心:“别动,大概是失血过多了,身子有些发冷。”
这一听,长乐就有些紧张:“失血过多?你会死吗?”
陆子陌闷着声笑了两声,然后笑出声了,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傻瓜,不会死。”
他还能抬手划过长乐娟秀的鼻尖。
“公主!”
急忙赶来的金荞声音戛然而止,回声还在山洞内回荡,她的身子瞬间僵住了,不由自主偏首看向身旁的萧檀,萧檀墨黑如玉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火把映出的火光在他眼中浓烈生息,叫人生怵。
火光照亮着这个不大的山洞,陆子陌还躺在长乐腿上,握着长乐的手,另一只手停在她的鼻尖。
对上萧檀目光的那刻,犹如电光火石般,长乐的心猛地一跳,坐直了身子。
金荞敛起心神,忙是拉着同样发呆的欢欢走过去。
溪若柏看着陆子陌漫不经心朝他们这里瞥了眼,嘴角还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禁挑了挑眉,看着萧檀的目光趣味十足。
长乐垂眸避开了萧檀的凝视,萧檀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摩擦出声。
欢欢和金荞把陆子陌扶了起来。
“来人。”萧檀终于开口,森冷低沉的声音让人颤了颤。
洞外立刻进来几名禁卫军。
“把陆世子抬回去。”
严承带着人把陆子陌抬上了担架,长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
“死不了。”萧檀冷冷瞥了过来,长乐仓皇看他一眼,再次低下了头。
长乐走在担架旁经过萧檀身边时,赫然被扣住了手腕,她心神一震,停住了脚,目光极地。
“有没有受伤?”萧檀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冷冷的,沉沉的。
长乐哽了一下,蓦地想起任霜婷歪在他怀里的样子,赌气般地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了句:“不劳侯爷费心。”
萧檀的脸色越发沉冷,欢欢和金荞吓得大气不敢出,溪若柏抱着胸一直跟在身后看好戏。
这件事并没有闹大,欢欢飞奔下山第一时间去找了金荞,金荞心思缜密又替长乐着想,立刻去找了萧檀,所有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禁卫军直接将陆子陌送去了自己的营帐,太医已经在等着了。
长乐也正要跟过去,萧檀的声音如水激寒冰:“你们送公主回营帐。”
金荞和欢欢还没来得及应答,长乐却转身固执地看着他:“我要去看子陌,知道他没事。”
萧檀眼底掠过阴霾,沉郁的黑瞳怒极,长乐没有理会转身跟着进了营帐。
太医正小心地帮陆子陌清理伤口,长乐一直坐在一旁,陆子陌侧躺着,伸手握住了长乐的手,含笑轻声道:“没事的,别害怕。”
长乐其实并不怕,她眼角瞥到了那双黑靴,怒了努嘴,默认了陆子陌的说法。
太医见此情景却是惊讶极了,上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陆子陌闷哼一声,长乐惊了:“很疼吗?”
“世子如何?”
太医又震了一下,察觉到了萧侯爷莫名的怒意,赶紧回道:“伤口虽深,却未伤筋动骨,不碍事,不碍事。”
萧檀冷然道:“听到了?”
这是对着长乐说的,金荞善察言观色,自然抽回了长乐被陆子陌握住手心的手软语道:“公主,世子没事,我们也回去熟悉一下吧。”
长乐看着自己沾染上的陆子陌的血迹,的确不太舒服,又叮嘱了几句,离开时一眼也未瞧萧檀。
长乐走后,陆子陌的柔和也冷了下来。
萧檀语气微凉,似有轻叹,是一种讥讽的轻叹:“世子爷今晚也累了,早些休息。”
两人静视半晌,陆子陌心知骗不过萧檀,索性冷然以对。
出来后,溪若柏却有些看不过眼:“陆子陌这小子分明在装蒜,凭他的身手区区几头狼怎能伤的了他!更何况还伤的那般重,即便他受了伤,也不至于连道儿都走不了!他这摆明了是要惹长乐心疼,你就眼睁睁看着?”
萧檀揉了揉眉心,转身却往长乐的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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