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急忙跑出去找幸村的富冈纯夏, 在终于找到声音所在地后,看到门前站着那一排精神萎靡的男生后,直接吓得强行刹车。
她背靠着医院冰冷的白色墙壁, 悄悄探出了头。
这群人便是刚才比赛半途离场的立海大网球部正选们,七个人一个都没少,连最后比赛完的真田也快速赶了过来。
不过, 他们的神情都不是很好,就连以往那个嚣张无比的海带, 这时也正背对着众人, 面向墙壁,安静的蹲在那里。
痛苦、懊悔、自责、不甘……这就是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此时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情绪。
透过远处那小小的玻璃窗口, 只能看得见露出来的点点床角, 但屋里所散发出的气息,让富冈纯夏知道幸村就在里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换了病房, 但看样子人还活着,应该没多大问题。
不过,他的情绪到是很不稳定的样子……
“幸村君怎么了?”刚才的响声也引来了附近的医生和护士, 站在门前处的真田和丸井主动让开位置, 方便他们进屋,随后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也跑了过来。
他从外面瞧了眼屋里的情况后, 轻轻拍了拍自己两侧旁的少年:“弦一郎,还有大家……真是感激不尽,一直关心着精市, 那孩子刚完手术, 情绪可能还没稳定下来, 饿了吧,我让央叔带你们先去吃饭,时间不早了,知道你们几个感情好,可总不能让你们太晚回家,今天……辛苦了。”
显然,这位聪明的父亲立马猜晓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能让自家儿子如此失态的,恐怕也只有网球了。
“不必了叔叔。”真田对着这位长辈鞠躬拒道:“幸村还需要人照顾,我们可以自行回家,过两天我们再来医院看望,打扰了。”
“这说哪儿的话,太界外了,先去吃饭,等会儿再送大家一起回神奈川,现在天都黑了,不安全,央叔……”
有个年长的男人毕恭毕敬从后方走了出来:“老爷。”
“送精市的朋友回神奈川。”
“是。”
男人又拍了拍真田和丸井的臂膀,安抚道:“好孩子,今晚比赛辛苦了,大家都先回去安心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说到比赛,真田沉默了一刻后,才艰难回道:“……叔叔,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幸村侑一轻笑着鼓励道:“比赛有输赢很正常,这次输了下次再拿回来便是,别气馁才是真的,希望全国大赛看到你们的优秀的表现。”
可是众人脸上凝重的神情还是未有丝毫消退,幸村侑一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精市这次手术很成功,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他,听叔叔的,先回家休息。”
众人也没再拒绝,他们再看了眼自家部长后,相继跟着那位央叔离开了医院。
等他们走后,还立在门口的男人轻叹了一声,才慢慢进了病房。
而一旁的富冈纯夏也收回了一直倾斜着的身子,背着刀袋离开了此地。
见人可算回了屋,酒井优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刚刚慌慌张张干嘛去啊?”
富冈纯夏摇了摇头,看着地上和桌上散落的本子和报纸,又蹲下身把它们拾起、整理。
“纯夏。”老人这次语气很严厉。
富冈纯夏捏着手中有些尖锐的书边角:“出去了。”
“干什么。”
“就……就有声音,然后就出去了。”
“干什么。”
“……手术完了。”
“手术?”酒井优眉头收紧,“谁手术了?”
“幸村。”
闻言,老人无奈叹了口气:“所以你是听到他手术完了,才慌里慌张的跑出去?那为什么还要背着这东西出门?”
酒井优指了指挎在她肩上的刀袋。
这下富冈纯夏有些答不上来话了,背刀只是下意识以为幸村出事了,谁知是误会一场。
见她又开始闷头不语,酒井优摇了摇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姥姥又不会骂你。”
“嗯……”富冈纯夏的嘴巴像刚冲上岸的河蚌一样,总算被人撬开了,“上个星期,我在医院遇到了他,他说这周周末会动手术,然后今天手术完了,我透过墙听到他好像很痛苦的叫喊了一声,所以跑出去了。”
酒井优:“……就这么一回事儿?”
“嗯。”
“诶……”她轻瞪了眼此刻乖巧无比站在床边的女生,“你担心人家,可姥姥担心你,下次出门要说清楚,你这么一声不吭往外跑,可不把我急死。”
富冈纯夏老实点头。
之后酒井优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她这晚也都非常听话的挨着训,虽然本人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不过看着老人好像很担心她的样子,这话怎么也得听。
当然,这听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直到酒井优随口来了一句:“对了,我还没问你,你那个本子怎么回事,上面记那么多名字干嘛?”
“姥姥,你怎么可以翻我东西!”富冈纯夏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
酒井优刚下去的火又被这话给激回来了:“谁翻你东西了?是你自己弄倒的!还有,我看看你笔记本又怎么了?我可是你姥姥,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带大的,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不可以翻我东西!”她急忙把桌子上自己的笔记本收回书包。
“富冈纯夏!”酒井优直接怒震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还学会吼姥姥了!你……你……”
躺在床上的老人难受的拽住自大力喘气,自从上了年纪,她便患上了高血压,平日里也很注意自己的情绪,看来这次是真被气到了。
富冈纯夏慌了,她急忙撒下手中东西,握住老人不停颤抖的右手:“姥姥,姥姥,药,对了药。”
她火速抽出柜子里老人日常吃的降血压药,扳了几粒下来,扶住老人身子,就着水让她慢慢咽下。
“对不起。”
看着满脸通红青筋直崩的老人,富冈纯夏双手紧握成拳,双膝跪在床边,垂着头低声道歉。
屋里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缓过来了劲儿来的酒井优平躺在床,深呼吸几口长气,眨着那双清明却又有丝混浊的眼睛,声音低哑的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怪姥姥。”
富冈纯夏身子一顿,没明白老人的话。
“诶,怪我,怪我,如果当时我能有些用,多注意点儿,也不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酒井优语气中突然带上了哽咽,“下周又到那个日子了,我实在没法控制住情绪,朝你发了火,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纯夏。”
老人转过头,双眸含泪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逐渐长开容貌的女生:“今年,你还是不打算去看看你的母亲吗?”
富冈纯夏突然放大了瞳孔。
母亲?
“这次姥姥病了,动不了了,你……能不能帮帮姥姥,去替我看看她,我知道你怨她,但,但她一个人在那里……真的很孤独啊。”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老人泛着岁月的皱纹眼角慢慢流落,她甚至有些央求的说道:“好不好?”
不过这次回答她的,不是以往含糊其辞的敷衍,而是郑重其辞的应声:“可以。”
听到对方答应,酒井优慌乱摸掉自己的眼泪,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同意了!”
富冈纯夏点头。
老人的眼前再次浮起浓浓水雾,她撑起身子紧紧将床边人搂在怀里,不停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今晚为什么她会突然大发雷霆,一是因为这孩子老是招呼都不打,就自顾自跑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回来也很少主动和她交流,每次都要步步盘问,可没少让她担心;
二是因为她现在也就这么一个外孙儿,还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开始用那般语气和她说话,这怎么能接受?
不过,这最后或许还是因为自己的女儿酒井英子的忌日就在下周。
想到她,酒井优免不了有些失控。
“对不起。”她不停轻吻富冈纯夏的发梢,“姥姥不该凶你,对不起。”
这孩子也是受罪的命,生下来过的日子也不容易,她这么还可以凶她啊!
酒井优此刻也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而女孩儿慢慢的靠过身子,回搂住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老人。
深夜
金井综合医院的屋顶上,有个人影不知坐在那里多久,直到东京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那黑色影子才缓缓跳下了屋檐。
翻过几个空调箱,人影来到一处窗外,窗户口被人死死栓住,这个屋里躺着一位穿着浅蓝色病服的男生。
不过,这位容貌秀美的男生,即使入睡,眉目也未成松懈。
晓风微拂,黑夜极致,终待至破晓来临之际,原本空荡荡的窗外,不知何时被人端放着一篮还带着点点露珠的雏菊。
而离这个房间一段距离外的另一个病房内,床柜上透明的花瓶中,也多出几束开着正灿烂的野百合。
而费劲心思采着这些花回来的女生,一直安静的坐在床边四角凳上,目不转睛看着床上同样眉目紧蹙的老人。
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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