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瞥了她一眼, “老八呢？”
“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王爷这回不会放过她，她想必也不敢轻易地出现。”
楚思抱起趴在围栏上享受日光的傻蛋, 转身回了屋。
云把药放在楚思面前, 用手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脸上。楚思伸出手指挑逗傻蛋, 傻蛋懒懒地在她的手边打滚，对她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你很喜欢这只猫？”云极少见过楚思对什么东西上过心, 唯独这只猫, 她照顾的很好。
楚思没说话, 噙着笑在傻蛋的肚皮上挠了几下。
“这猫，是不是她的？”云试探地问。
楚思和傻蛋玩的不亦乐乎，还是没应。
云在伤口处用力戳了一下, 楚思倒吸一口凉气, 捂着高肿的脸颊，“你干什么？”
云皮笑肉不笑，“我以为你聋了。”
距离章府二十余里的一座山头草木茂密，风水极佳, 是章博花了大价钱, 提前给自己购置的墓地，买了不到一年, 就派上了用场。
柳娘的坟也葬在这附近不远处。
云在此处潜伏了三天三夜, 就是等章嫣自投罗网, 她直觉章嫣一定会来。
这两月来, 章嫣处心积虑，目的就是晋王府中的那十二名杀手，她要让那些杀手给柳娘陪葬。
今天是第四天，云依旧守到了傍晚, 原以为章嫣今日不会出现了，可到了二更天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推了推一旁闭目养神的楚思。
“来了。”
楚思坐了起来，趴在草丛里看过去，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似乎是香烛冥纸之类的物事，她将竹篮搁到柳娘的墓前，拉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张秀气的五官。
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人正是章嫣。
云缓缓抬起手，准备向身后掩藏的死士下达命令，楚思拦住了她，“先让她祭拜完吧。”
云看着她笑了笑，“你倒是好心肠，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楚思没说话，静静地看向远处。自打章嫣单枪匹马杀光那十二名杀手，楚思就对这个女子改观了，倘若柳娘还活着，她或许能和章嫣成为好友。
“你看她在做什么？”云忽然说。
从楚思的视野看去，只能看见章嫣拿着一把匕首在墓碑上划拉，应该是在雕刻什么，至于刻的什么，楚思看不到，但她大抵猜到了。
章嫣扔了匕首，吹掉墓碑上的灰尘，怜爱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上头的字迹。随即，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一颗墨色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因为距离比较远，两人只看见章嫣抬了一下头，却看不清她具体在干什么。
随后，就看到章嫣独自一人坐在墓碑前烧冥纸。
楚思见到这一幕，心里闷闷的有点不舒服。胭脂红离开之后，她反思良久，崇灏因为他的一己私利害了多少无辜的人。章家、穆家、乌洛王、楚家村，还有被圣天教抓走的无辜的孩童。她自己的双手也沾染了不少血腥，她不信命，但却始终相信天理报应，她死便死了，一了百了，可真到了那时，最痛苦的却是活着的那个人。
等章嫣祭拜的差不多了，云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死士悄悄围了上去。
身边的人愈来愈近，很快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章嫣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手下一个人把刀架在她的颈上，章嫣低垂着头颅，依旧没有反应。
楚思示意那人退下，接过火把上前，过了一阵子，她忽然转头看云，脸上是一副震惊的神情。
云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弯腰查看。她发现章嫣嘴角流着黑色的血，伸出两指去探她的颈动脉，竟然已经没了气息，“她服毒了。”
“还能救吗？”楚思问。
云翻开章嫣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探了一遍她的脉搏，摇了摇头，“毒入心脉，没救了。”
楚思不禁在心底感到惋惜，低下了头，余光瞥见脚边的竹篮下方压着一张纸条，她抽了出来，上面只写着一行字，“将我同柳儿合葬”。
楚思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她葬了吧。”
“小心！”云突然站起来扑向楚思，因为距离过近，楚思没防备，两人双双朝后方跌了下去。
楚思被撞的一阵眩晕，没等她缓过来，身上的云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楚思推开她准备起来，发现云背后的肩头插着一枚毒镖，她急忙扶住云，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很快就变成了暗黑色。
“你中毒了！”
这时，一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几名死士将其团团围住，楚思抬头看去，却是老八。
老八急匆匆上去抱住章嫣，发现章嫣已经死了，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费尽心思救你回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为什么……”
云靠在楚思怀里奄奄一息，楚思顾不得旁的，冲上去揪住老八的衣襟，“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
老八看了她一眼，又突然笑了起来，“没有解药，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吧，哈哈哈哈……”
楚思一拳挥了过去，老八抱着章嫣倒了下来，嘴角挂上了一丝血迹，“解药交出来！”
老八躺在地上仰头大笑，楚思直接动手搜她身，但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解药，气的在她的腹部用力踹了一脚，“把她带回去，交给王爷治罪！”
“是。”
老八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上，目光定定地望着章嫣的尸首，眼角有泪落下。
楚思抱着云坐上马车，准备将她送回晋王府，云半阖着眼睛靠在她怀里，气若游丝，“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别说话。”楚思掀开车帘，催促外面的人快点。
“你会……为我流泪吗？”
楚思紧抿着唇，没说话。最多不过半注香的时间，云就会毒发身亡，想到这，她不由得收紧了双臂。
云感觉到楚思的紧张，扯了扯嘴角，“回答我啊……”
“会。”
云笑了，又说，“我可能撑不到回去了……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不行。”楚思毫不犹豫。
“我都快死了……”
楚思没应，过了会，才说，“快到了，你再坚持会。”说完，拉着云的手腕，准备为她传输一点真气。
“别……”云紧张地收回手，楚思不解地看着她，却看到一条黑色的蛊虫从她的肩头掉了下来。她再次看向云时，发现她的嘴唇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血色，只是略微有些泛白。
她忙拉下云肩头的衣料，伤口上还沾染了一些乌黑的血迹，但新流出来的血已经变成正常的暗红色。
楚思眯起眼睛瞪着云，她怎么会忘了，一个善于用蛊用毒的人，怎么会轻易被毒毒死。
云心虚地移开了目光，“那个……我的伤口好疼……”
楚思哼了声将她推开，云趔趄了一下，虚弱地趴伏在座上，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怜兮兮的。楚思又有些不忍，把她扶起来。
虽然毒已经解了，但伤口也不浅，还是为了救她所受的伤，她也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总归会心软。
云却得寸进尺的抱住楚思的胳膊，再次靠进她怀里。
楚思看着她肩上触目惊心的伤，又下不了手用力推她，只好皱着眉说，“你别这样。”
“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怎么这么小气？”云不高兴地说，声音明显虚了许多。
楚思没再理她，一路上都沉默着。
回到府上，楚思接过下人送来的药，见那丫鬟要走，叫住了她，“你过来给她上药。”
不等丫鬟开口，云出声道，“我要你给我包扎。”
楚思没动。
云说，“你不给我包扎，我就不上药了，就让我伤口溃烂，流血而死吧！”
楚思叹了口气，招呼丫鬟退下，自己端来热水替她清洗伤口。
云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可下一刻便龇牙咧嘴地嚎叫了一声。
“鬼叫什么？”楚思明知故问道。
“你就不能轻点？”
楚思顺着伤口一点一点剪开她后背的衣料，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沾了水沿着伤口外面一圈轻轻擦拭，一面说，“我这人就这样，粗手粗脚，不体贴不温柔，爱发脾气，什么都不会，还干过不少坏事。”
“扑哧。”云笑了声，偏过头睨她，“你这么一无是处，我还是喜欢你，说明你身上还是有优点的，你身上的优点足以盖过这些小毛病了嘶……你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好歹我是为你受伤的，没良心。”
“我喜欢我姐姐，从小到大，我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你一直都知道的。”
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苦涩地说，“是吗……”
楚思打开药瓶，将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刺骨的痛感让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她嘴唇咬的发白，一声不吭地忍受着伤口处传来的痛，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楚思最后替她缠好绷带，处理完之后，清洗干净双手。
云穿好衣裳，看着她说，“你和她不可能了，她母亲死在晋王府手中，即便她不恨你，但始终会对你心存芥蒂。况且，你现在喜欢她，不代表将来也喜欢她，人的感情是很复杂，也很易变的。”
楚思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平静地说，“你现在喜欢我，不代表将来也喜欢我，人是会变的。”
“你……”
楚思粗略收拾了一下，端起盆里的脏水往出走，云在身后喊，“站住。”
楚思没停。
云扬声道，“你对她死心塌地，她对你可不一定。”
楚思停下脚步，脸上有了不悦的神情。
云接着说，“她就要成亲了，婚期就在三日后。”
楚思转过身，“你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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