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白问挽在租住的小公寓里被“热情”的门铃声吵醒,睡眼惺忪地开门。

    小晨双眼放光:“哥!下午好!到时间该走了!”

    白问挽迷迷糊糊地低头看着他那双闪着“希望之光”的眼睛,莫名幻视成一只摇尾巴的小黄狗。

    “……我刚睡着……才几点……”白问挽喃喃,一下栽倒在沙发上,放他进门。

    小晨进了公寓门,赶紧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防晒喷雾对着他的胳膊小腿一阵“嘶嘶”响,“已经三点半了我的好哥哥!约的是四点半到五点开始,你还得妆造,这可是你第一份独立接杂志的活!你都不激动?”

    白问挽再次准备进入梦乡:“……谁是你好哥哥……”

    小晨扭动:“哎呀其实我也没激动,就是一想到,上次那个拽着张驴脸说‘你也配’的红毛,现在跟我和黄哥低声下气,还请我们一定赏光,我就爽得不行。”

    “挽哥,你说你这以后要是红透了可怎么好?什么人的脸色我们都不用看,到哪去都有人给咱开路,电视剧电影堵住门求你出演,那些仗势欺人的墙头草,脸色肯定都能去应聘彩灯……哈哈哈不行不行……”

    小晨脸都红了独自在一边扭曲,可一转脸,白问挽却在一旁已经歪着脖子睡着了。

    “挽哥!!”

    “嗯嗯?哪儿有帅哥?”白问挽迷糊地坐起来。

    “什么帅哥!你最近都在想什么呢!赶紧干活!摄影棚那边等着呢!”小晨终于支棱起来。

    “……”

    原来自己已经不是影帝了。生活不易,问挽叹气。

    等白问挽穿戴整齐,人模人样地带着助理下了楼坐进保姆车,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小晨满头大汗,还得跟司机赔笑,毕竟那是公司的司机,不是白问挽私人的。

    “劳驾大哥,麻烦快点。”他报出一个地址,熟练地给了司机一包烟,又和副驾驶的商务姐寒暄起来。

    白问挽半靠着后座,看着他熟稔的客套。

    忽然有些恍如隔世。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你白问挽是名导和影后的儿子!别人呢!你自己低头往楼下看看!顶着大太阳排队的那些年轻人哪一个不是名校科班出身?哪一个不是低声下气就想等一个机会的!你在这里给我甩脸子看?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比他们强!”

    白问挽想起在自己刚十八九岁演第一部大电影的时候,那个老牌大导演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机会”。因为他有天赋,有能力,有家世,无论哪方面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就连在学校里的地位也是众星捧月,刚开始演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直接发个影帝都埋没,可真正进组之后才发现这个行业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些底层的,被他忽视的,每天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往往才是真正有才能的行业精英,那些人身上拥有的,困苦中油然而生的艺术气质,是他永远学不出精髓来的。

    这是一个畸形的行业,无数的现金流在这个行业内风卷残云一样蚕食着无数年轻人的青春,操纵上下游的手在暗中窥视,而不知情的人甘愿在羊圈中生存。

    白问挽讨厌这个行业被那些极度“商业化”的“流水线”给毁了,可他喜欢演戏,如果能选择在人生中最后留一方净土,白问挽还是希望能留在这个行业里。

    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阻挠也格外的多。

    摄影棚配备的化妆室里人头攒动,众人井井有条地忙碌着,而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而白问挽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个人正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眼神带着敌意。

    白问挽微微一愣,这个人……很眼熟。

    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白问挽认出了自己,冷笑了一下。

    “呵,你好啊,白问挽。又见面了。”说话间,他的化妆师正往他头上抹着发胶。

    白问挽眼神有些空洞,空气沉默了足足十几秒,白问挽才侧过头对小晨小声问道:“他是谁来着?”

    “你!”对方恼羞成怒,站了起来,“白问挽!你少来这套!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因为你姓白嘛!要不然,八个谈大少爷不会娶你!”

    化妆师手忙脚乱,赶紧把手抖按平的头发重新梳起来:“坐下!”。

    白问挽眨眨眼。

    为谈大少爷来的?看来这个谈大少爷还是有些追随者的,可印象中他应该是很低调来的。

    “你不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吗?好!我今天就再告诉你一次!我叫袁忠,上一次洗发水的站台活动还是你蹭我的场!”

    “哼,就你这样的,啧啧,我真是想不通,谈大少怎么会答应跟你的婚事……”

    说着他便上下打量白问挽,好像在评估他的“资质”。

    “嗯?他答应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哪听来的消息?”白问挽立刻过去,毫不见外地坐下,“你怎么知道的?”

    “你!”白问挽的不接招,让对方显然气结,看起来差不多快要晕过去了,旁边的助理连忙给他顺气。

    白问挽赶紧“能屈能伸”:“……别生气啊,这不是上次站台走的急没来及道谢吗,小晨!快把准备好的见面礼给……那什么、袁老师!”

    小晨“啊?”了一声,顿时明白了,“哦哦哦”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刚刚给司机的同款,双手奉上。

    白问挽接过,放在桌上推过去。

    “别嫌弃,一点小礼物。”白问挽笑得人畜无害。

    一声“袁老师”让袁忠受用很多,于是他用下眼睑扫了一眼他推过来的烟,牌子不错,挺贵的。

    他狐疑道:“……真是给我带的?”

    白问挽点头。

    “哼……算你识相,刘助,收下吧。”

    白问挽依然人畜无害。

    ——私服上衣和裤子都是三流牌子,鞋更是不怎么样,整体衣品也很一般,花里胡哨耳钉扎了一排,寸头短裤,手腕上的表带是彩虹粉色,恨不得宣告全世界他的性取向。

    这种人随便送点东西糊弄过去就得了。

    当然性向这可不是白问挽在刻板印象,而是他谈起“谈大少”时那种微微透露出的嫉妒的态度。

    袁忠被白问挽一捧,闭上眼抬高下巴,逐渐开始口无遮拦:“……哼,你可真是不受人待见,谈大少答应婚事的事从昨天晚上就传遍圈儿里了,我一个好兄弟家里还算有点家底,昨晚就把这事儿告诉我了,谈大少怎么能答应跟你……嘁,真是……”

    袁忠睁开一只眼看白问挽:“……别拿你那俩黑眼珠子盯着我看!真烦人!”

    “哦,”白问挽若有所思地笑,“昨晚。”

    对方浑身一僵,耳垂顿时染上薄红:“白问挽!你!”

    “我没说什么啊?袁老师——你说谈大少都答应我们之间的婚事了,那就是我未婚夫了吧?你就别惦记了。”

    白问挽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化妆师来给他戴卡子分头发开始妆造,这无趣的妆造时间有一个“乐趣”陪着自己玩一会儿,也挺好。

    果然对方听了这话马上急了:“你也配!不就是姓白吗!看你以后嫁过去被人玩死!玩死!”

    对他散发的浅薄嫉妒,白问挽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你是在羞辱我吗!”袁忠脸都气红了。

    白问挽真的很无辜。

    他摊手:“谈家是大家族,我这么纯良无害,对他们又没威胁,不会陷入危险的,谢谢关心啊。”白问挽随口应付。

    小晨抽了抽嘴角。

    “纯良无害”?

    小晨看向镜子里的白问挽。挽哥最近好像和这个词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哦。

    正说着小晨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正要趴在白问挽耳边说话。

    袁忠见自己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气急了大喊:“白问挽!你根本就是个白痴,你知道有多少人惦记谈家大少,就你?也想拴住他?你做梦吧!你去了谈家连玩具也算不上,说不定等你去了谈家,是个男人都能——”

    “嘭!”

    大门被人猛地推开,打断了袁忠越来越难听的言辞。

    随后是十几个保镖鱼贯而入,分列两行,一下就把屋里所有人都看呆了,两个化妆师吓得贴住了桌沿,桌上的瓶瓶罐罐咣当几下滚落,众人差点条件反射抱头蹲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而小晨赶紧安慰白问挽这边的化妆师小妹妹。

    白问挽倒是很淡定,他转过头,只好奇是谁这么大排场。

    而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或者说“男孩”也可以。

    他黑色的顺发长长搭在额前,穿着做工精致的休闲衬衫,白色衬衫配白色西裤,装束简单却帅气英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润盈亮,就像西方神话里的某种少年神。

    “我大哥的人品,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诋毁的。”英俊的男孩进了化妆间的门,鄙视了一眼袁忠,然后径直走向一旁的白问挽。

    白问挽抬着头,有些呆滞。

    这位小朋友……好帅。

    最近踩中他审美点的人出现的好像有些频繁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好兆头?白问挽若有所思。

    而小朋友对白问挽微笑:“不知道杂志方有没有通知到,今天是由我和问挽哥哥一起拍这一期的杂志内页,为宣传下一期的《玩转乡村爱情》做准备。今天的拍摄是由我和问挽哥哥搭档。”

    英俊的小朋友完美微笑,自我介绍:“我叫谈烈闲,是第七期综艺里准备和问挽哥哥搭档的素人。”

    小晨手里的水杯和地面来了个死亡亲吻,咔嚓碎成几瓣废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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