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家的生意目前都是白希岑在管,所以白问挽从没过问过关于白家生意上的事,即使是和娱乐圈息息相关的投资,白问挽也从没问过……更准确来说,白问挽在今晚之前根本不和白希岑好好说话。

    白希岑有些愕然。因为他已经做好准备白问挽会再次嗤之以鼻,说些什么“你放屁、你们就是想卖了我的命换成钱、你就是不把我当人看”的话了,没想到白问挽今晚竟然“口吐人言”。

    实在令人……前面的司机都颤了一下。

    白希岑现在虽然只刚拿到白家的一部分股权,但在公司里已经称得上代理董事长了,他为人很严肃,治下很严,所以司机此刻虽然很想知道白家的八卦,却只敢硬挺着腰满脑袋汗,也不敢偏头看一眼。

    车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白问挽见白希岑不说话,反倒往他那边凑了凑,歪过头看他的表情:“哥?”

    原身的记忆里对白希岑的态度确实惨不忍睹,但现在的白问挽绝不可能做那种毫无益处只会给自己的悲惨结局加速的蠢事。

    要拿住白家的态度,拿住白希岑的态度至关重要。

    尤其是,白希岑有钱,未来他会更有钱,人还比白征靠谱,如果白希岑也能给自己砸钱,让自己“乖乖”嫁入谈家,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嘴吃饭,两头赚钱,只有白问挽快乐的人生完成了。

    白希岑轻咳一声,掩盖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正色道:“问挽,冼道言的电话我接到了。”

    白问挽眨巴着眼看着他,有种楚楚可怜眼巴巴的小动物既视感。

    白希岑视线瞥到了他的眼神,又迅速正开,忽然之间这样,他还有些招架不住。

    白问挽长得漂亮,白希岑第一天进白家,抬眼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件事,那时候的白问挽是一种青涩别扭的漂亮,像是青春期叛逆想要反抗却身体柔弱的少女;可今天白问挽这么对他一眨眼,却有种说不出的韵道,白希岑只觉得有一点是很清晰的,那就是白问挽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很漂亮”这件事。

    这是很可怕的成长,当一个美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可以“行凶”的时候,会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心甘情愿落入他的陷阱。

    但白问挽只是在期待白希岑说出“不准去,你就给我好好准备嫁给谈家,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而已。

    白希岑又轻咳一声,才道:“你能得到冼道言的赏识,我很意外。”

    白问挽使劲点了一下头。确实,所以大哥给点钱?

    “……既然你这么喜欢,又有天分……”白希岑像是在做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只不过他天生心思深沉,不太外露,只是沉吟片刻,最终才道:“谈家的事,我会帮你。”

    白问挽表情凝固了。

    等等,不是吧大哥?

    原身求到死都进不去的白家门,我一来你就“路过”顺便带我进去了;

    原身就差吊在白家门上自砂都想要的帮忙,我一来没说两句你张口就“帮”?

    大哥?你没事吧?

    可我现在想嫁!想嫁还不行吗?谈家那短命的大少爷一死,我直接坐拥金山,大哥!

    见白问挽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白希岑以为他不相信,又定神看着他:“问挽,只要你听我的话,谈家的事我会替你解决,包括……容姝。”

    提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白希岑那样镇定冷面的人还是露出了一丝厌恶,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是白希岑心里的一根刺。

    白问挽嘴角抽了抽,控制住了。

    他怎么忘了,白希岑,一个大男主文的男主,想干什么都可以,毕竟光环加身,所向披靡。

    原身就是脑子太傻认人不清,但凡他肯低头说半句话,白希岑是不会愿意他们白家以“嫁男妻”的方式委身于别的家族的——即使那是谈家。

    “听话……”白问挽重复念了一句。

    “对,只要你不要再气父亲,还有母亲,别去招惹容姝,我可以帮你。”白希岑说完,闭上眼,靠着椅背。

    但愿白问挽在外面的这段日子成长了,不要再做出让人头疼而且难以收场的事情来。白希岑嘴上这么说,可已经不报什么他会不气白征的希望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大打出手然后带着满脑袋血满地打滚……那样的境况白希岑不希望再经历一次了——即便今晚他依然选择了带白问挽回家。

    毕竟……那还是个孩子。白希岑无奈,觉得自己这想法恐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惹他们生气……这个我或许还能答应你。”白问挽很快道,“不过帮我,就不用了。”

    白希岑睁开眼。

    白问挽却及时看向窗外:“……到了——哥,下车吧?”

    下了车入目是一道浅色石墙和一道白色大门。

    白家的临山别墅在别墅区最深处,看得出来是有家底的,院中很大,泳池花园一应俱全,还种了两棵高大的杉树,花园中地灯亮着,曲水流觞,别墅整体有种中西结合的新式感,屋里透出的灯火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泳池里,别墅的落地窗纷纷垂着白色纱帘,隔着灌木丛和深木色的栈道看过去,有种纸醉金迷的既视感。

    院中有佣人在洒扫干活,白希岑的车打家门口一过,就会来为他开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灰色围裙的女人,三十上下头发梳着羊毛卷,开了门先看见白希岑,眉开眼笑:“少爷!少爷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看书呢,等你好久了,夫人也在家,但已经歇——白问挽!”

    她大惊失色,脸色都白了,正拉开大门的胳膊一僵,看看白希岑又看看他身后的白问挽,嘴抿成一条线。

    既然被看见了,白问挽便大方站出来,站在白希岑身边,白问挽身高也不低,这么居高临下冲她一笑,竟然还真有几分压迫感。

    “杨姨,原来你认得我啊?我还以为你因为我连工作都辞了呢。怎么下午的时候我回来叫门,你一声不吭不愿意给我开门啊?”

    白问挽似笑非笑,模样甜美,可是气度如山。

    就是因为她不肯给原身开门,才间接导致了原身暴雨夜在国道上车祸身亡的结局。或许对幕后黑手白问挽还有心思陪玩儿几局,可对这种小人,白问挽当然不会那么大度。

    听了白问挽的话,女人脸色顿时更白了三分,她局促地看向白希岑,希望他能救自己,可白希岑今天却很反常,也只是瞥了她一眼,没为她说话。

    白问挽挑挑眉,笑得眼角微垂唇珠鼓起,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脸色不用那么难看啦,杨姨,有我哥带我,这回你总该让我进门了吧,嗯?”说着他一只胳膊搭上白希岑的肩,真好似兄弟一般。

    被他猝不及防搭上肩,白希岑也愣了,但他却并没阻拦,只严肃地咳了一声,道:“问挽,别不正经,一会儿父亲又该说你了。”

    “哦。”白问挽无趣地收回胳膊,倒是一反常态地听话,垂手而立。

    这个白希岑不愧大男主,稳重正经,自己这样的碰上他,估计天天得被他骂“成何体统”吧。

    说着,白希岑便抬了抬下巴:“走吧,进屋——杨姨,今晚下过暴雨,院里就先不必打扫了,你去歇着吧。”

    杨姨看着两兄弟竟一句架也没吵,还从自己面前一前一后走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连退了几步脚底下一绊,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灌木丛里了,白问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线条流畅的手腕拦在她背后,他垂着浓厚的睫毛看向杨姨的时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天生风流大情种。

    可一转眼那种“掌控一切”的暗色就褪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双干净纯洁的漂亮眼睛,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嗯?怎么,杨姨是觉得我哥这么安排不合适吗?这么想打理院子啊,那今晚就有劳你了。”

    说着他便一笑,转身走了。只留杨姨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今天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白问挽怎么突然……会说人话了?

    白希岑带着白问挽进门,白问挽站在玄关,看着这间陌生又熟悉的别墅,这是原身记忆中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整个童年和青春都在这里度过。

    小时候他喜欢躺在落地窗边的手工羊毛地毯上和一只白色大狗玩,后来大狗突然得病死了;十几岁的时候他学习差,时常躲在杂物房打着灯看漫画书,白征开始还管后来便听之任之了;到了高中白家非把他送进寄宿制贵族中学,那里压力极大,他受不了时常想逃离,可白家人对他漠不关心;直到白希岑认回家,他恨透了白希岑的处处优秀,恨透了白家把他当成弃子,甚至时常想杀了白希岑……

    种种过往,在白问挽脑海中逐渐和这间别墅融为一体,让他站在那里怔愣良久。

    白希岑回头,就看见白问挽还站在玄关,乜呆呆发愣,那双灵动的眼睛里竟然盈满了泪,泪珠饱饱地挂在下眼眶上,两颊泛红,眉心微蹙,让玄关口昏黄的灯光一打,漂亮得像一幅美人画。

    白希岑抿紧了唇。

    “……问挽?”他终于轻声提醒道。

    白问挽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玄关口发愣,回过神来一低头,两滴豆大的眼泪“啪嗒”两下砸在换鞋毯上。

    白问挽也愣住了。

    原身……泪失禁体质吗?

    啊,难怪今天演王爷戏的时候,觉得出眼泪竟然特别简单……

    他赶紧用手背把眼泪抹了,笑着抬头看白希岑:“哥,这也没我的拖鞋啊。”

    白家早就把白问挽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哪还留有他的鞋。

    白希岑莫名紧了一下牙根,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确实太专心于商场,忽略太多白家家族里的家事了。如果他要真正掌白家,这些必不可少,这是他的失职。

    白希岑当即转头,抬高声音:“张妈在吗?问挽回来了,给他拿双鞋。”

    话音一落,就听见二楼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蹬蹬蹬往下跑,顺着楼梯下来一位四十上下,面相和善,在脑后挽着黑发髻,穿着一身米白色棉麻制衣物的中年女人,衣服看起来不便宜,但很适合她这种大户人家佣人的身份。

    “大少爷?小少爷?”她惊讶道,几步又下了楼梯,走到跟前,“小少爷,你怎么回来了?你……”她像是惊惶未定仔仔细细地看着白问挽,生怕他又撒癔症,可白问挽却只是微微翘着嘴角,温和地看着她,这让她终于放下心来,竟还有些欣喜,“好、好!我去给小少爷拿鞋,有新的,都是新的……”

    说着她转身就走,转进储藏间取东西去了。

    张妈是白家唯一一个一直叫白问挽“小少爷”的佣人,白问挽知道,因为张妈是夫人身边的人。

    白家夫人是个虚头衔,不管家事,一心喜欢修道,这辈子单生了一个白希岑,抱错了一个白问挽,这两个孩子不管争不争气,对她一个喜欢修道的人来说,也都是孩子,以她的态度来看,对白家两个孩子是一视同仁的——一视同仁的疏离客气。

    或许是豪门家族的通病吧。

    而白问挽自成年后做的事过于离谱,夫人也逐渐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问候他,直接放任逐流了。但张妈从始至终还是认小少爷的,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从小看到大,长在白家十八年的,再混蛋也总归是个孩子。

    白问挽换上鞋,张妈一边张罗着给兄弟俩做夜宵,一边小心翼翼看着白希岑的脸色,她也不相信白希岑和白问挽竟然这么和谐的同时回家来了。

    可白希岑没什么异样,摆手说不必了,让她去照顾母亲,然后转身对白问挽道:“问挽,今晚的事,我和你一起去找父亲说。”

    张妈听完这话顿时紧张起来,盯着白问挽看。

    因为她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但以经验判断,白问挽肯“乖”,一定是犯了大错以后。而今晚他似乎乖得已经脱离了“正常”范围……

    张妈心里不安,频频打鼓,等白问挽点了头,乖乖跟着白希岑往楼上白征书房走之后,疾步上了三楼,去找已经睡下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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