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天瞄了达建国一眼,见他成了主要杀人嫌犯居然还能睡着,不由轻轻冷哼了一声。他捺住性子,继续看完向阳他们三个人的案情分析。
“即使找到站街女,证明达建国说的是真的,也只能说她和达建国没事啊!”高云天认为顾学军这句话总结得并不合理,因为站街女只能证明达建国跟她发生过交易,但不能证明她与达建国两散之后达建国单独去做了什么。
再说事情过去这么久,段虎搞的“百姓判官”又让所有关心这一凶案的市民了解到了涉案的人物、发案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存在的线索和疑点。如果达建国与那个站街女暗中一直保持着联系,那么他俩为了撇清与凶杀案的关系,应该早就建立了攻守同盟,也就问不出真相。
高云天为自己认定达建国强侵杀人找到了理论依据,不禁洋洋自得起来。
眼前的达建国虽然承认到过凶案现场,承认g塞是他的,但不承认杀人,而警方又无铁证证死他就是杀人凶手。凶手未浮出水面,姜伟奇和时创丰的作案嫌疑就无法排除。如果接受达兴旺自认凶手的结果而结案,便不会搞得这么被动。糟的是自己已经向四名专案组成员宣布了达兴旺不是杀人凶手,而是为保护儿子才自动认罪。现在总不可能因为达建国否认杀人又回过头去说达兴旺杀人了吧?况乎自己又不能一掌遮天,案子还得经过检察院的监督和法院的审断,瞒天过海肯定不行,指鹿为马更加不行。那么自古华山一条路,现在只有让达建国认罪,光他认罪都不行,还得他是达兴旺的亲生儿子。他的dna必须与凶案现场勘验到的一组dna数据基本一致。也就是说,即使达建国承认杀人,也得等七天后比对dna数据才能确定。
高云天明白沿河路改造工程投标时间将近,时创丰要做的事很多。为了头上这把保护伞不被大风刮走,他今晚无路可退,只能够破釜沉舟。
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高云天合上笔录,起身缓缓走向达建国。为什么是缓缓而不是快步呢?因为他刚刚在家里喝下的那瓶茅台酒的酒劲,现在已经上头了。
高云天青着脸红着眼走到安全椅前,一把揪住达建国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背用力一拉,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就是一气耳光。
突然惊醒的达建国被打得眼冒金星,鼻孔流血。他大声质问道:“你凭什么打人?”
“你凭什么杀人我就凭什么打人?”高云天显然蛮不讲理,怒目圆睁地逼视着达建国,然后将嘴巴凑近他的耳朵,语气阴森道:“你招还是不招?”
达建国语气坚决道:“我没杀人,为什么招?”
“好!有种!”高云天朝达建国竖起大拇指,仍然保持原先的说话姿势,冷笑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招。”
高云天故伎重施,他从脚上脱下一双袜子,强行塞进达建国口中,之后走到墙边,拿起一条凳子在地上砸烂,再扳掉凳脚,将三公分厚的凳面贴在达建国的胸部。他回到审讯台前,突然转身小跑助力冲向达建国。
随着他扭身一个侧踹,但闻嘭的一声闷响,就见两支血箭从达建国一对鼻孔中狂飙而出,沙拉一声落在米色瓷板地上,如同泼了两碗红漆,怵目惊心。
血本应是从口腔往外喷的,但被袜子堵住了,所以从鼻孔中射出。达建国感觉自己的胸膛就像被突然引爆的弹药库,心脏完全炸裂,魂不附体。但凭着年轻力壮,他没有昏过去,一双愤怒的眼睛死盯着高云天。他没法发声,只能用鼻子哼哼,并在鼻孔前吹出两个腥红的血泡,许久不破。
“实话告诉你,我这里一共四张凳子。你老头子只消一张凳就招了。因为你们是父子关系,dna相同,但你的体重和脚长更符合凶案现场勘察的结果,加上案发当天到万欢玩具厂进货的是你,g塞也是经过你的手,所以我宁愿相信,杀人的是你而不是你老头子,才先行放了他,再去把你抓来。不管你们谁替谁顶罪,总之你们两个必须死一个,到底死哪个你自己选。”高云天始终不忘把嘴凑近他的耳朵,恶狠狠道:“不信我可以把你老头子承认杀人的供词给你看。他签过字画了押的,你想不想看?”
见高云天如此残暴,达建国也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是案发当天,父亲根本没有来过b市,怎么可能杀人呢?这不是明显的屈打成招吗!他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高云天以示抗议。
高云天通过达建国的眼神看出他不打算招供,便不再废话,又走到凳子前,重复开始那套动作,结果又是嘭的一声闷响。
达建国的鼻孔里再次射出血箭,但出血量显然比前一次更多。他脑袋一歪,昏迷过去。血就像屋檐水一样从他两只鼻孔一直往下流,滴到地上嘀哒作响。
“装死是吧!”高云天若无其事地走到审讯台前,从台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然后拧着剩下的大半瓶矿泉水走到达建国面前,一古脑儿淋在他的头上。
达建国重新睁开眼来,却已经是两眼无神,精神恍惚,歪着的脑袋再也无力端起来。他这一次的感觉不是胸膛炸裂,而是到阎罗殿走了一趟回来。
看到达建国这副样子,高云天嘿嘿干笑了两声,继续凑近他的耳朵道:“是不是感觉生不如死呀?这样吧,这里只剩最后一条凳子了,我想用它把你送走。然后我将你拖进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有一扇窗户洽好坏了,你会从那里掉下去。提前告诉你一声,这里是四楼,下面是坚固的水泥地。虽然你在讯问室就已经死了,但法医鉴定结论一定是你畏罪自杀跳楼摔死的。也就是说,无论你招与不招,你的罪名已经成立,对我们破案毫无妨碍。当然喽,如果你从实招供罪行,你那个犯下包庇罪的老头子,在看守所会过得舒服一些。否则被其他在押人员活活打死也不一定,这样一来,你那个癫婆子老娘就要守寡了。你想跟女朋友多见两次面多说两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高云天说完又去拿凳子,并再次重复前两次的动作。当他把凳面贴上达建国胸部的时候,达建国便拼尽力气朝他点头,并露出哀求的目光。
高云天看出他服软了,伸手抽出他口中的袜子,见上面满是血污,便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
“决定不抵抗了吗?”高云天换上笑脸,轻描淡写道。
“嗯,你写好,我都都签字。”达建国声如蚊弱,有气无力地说。
“听话,好好配合审讯,我保证不会牵扯其他人。”高云天轻轻拍了拍达建国的肩膀,温和地说。
达建国明显吃力地连连点头,但没有说话。他闻到了高云天满身的酒气,知道这个邪恶狰狞的人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想这么冤枉地被打死。他要留着一口气到法庭上翻供,为自己和老父亲申冤。他还要留着命去照顾疯癫的母亲,去呵护花容月貌的未婚妻祖霞。
高云天当然不会知道达建国在想什么,也不会在意达建国想什么。他要的只是达建国签字画押承认杀人这样一个结果。
向阳、顾学军、万海通和慕容孜在监控室待着,听着讯问室里传来各种刺耳的声音,看着摄像头照着的凳子一张一张减少,他们都知道达兴旺经历的审问过程正在他儿子达建国身上反复发生。但他们都听不到高云天对达建国说了些什么,因为高云天每次说话都是把嘴凑近达建国的耳边低语。他这样做显然是有意规避被监控监听到声音。
专案组的四个人都认为高云天这样刑讯逼供不妥,但慑于他是黄局的新宠,也因他老婆是祖霜而猜到政法委书记时创丰是他的靠山。而且他和前妻肖妩生有一个女儿高羽,则他和工行信贷部主任肖向前及第一中学校长章春秀的关系还在。关键他是8,25公园凶案专案组的新组长,喝了酒以后还会变得极度亢奋。面对这么一个背景复杂性格暴戾的顶头上司,专案小组成员谁都不敢提意见。
由此可见,正义感很多人有,但很多人都不敢有正义的行为,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正当他们几个感慨万千的时候,高云天来到监控室指示道:“找几个托把、拿几条毛巾、端两盆温水来讯问室。
向阳等四个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声是,便各自去找东西。
高云天在讯问室等了一会,向阳他们便把他要的东西拿来了。
慕容孜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把达建国脸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看到他被掌掴得又红又肿的脸和明显变厚的胸部,她只能在内心深表同情,别无他法。
顾学军将支离破碎的木凳捡到审讯室门口,堆放在一起,再将皮管接在水龙头上,打开阀门往地上冲水。
万海通用拖把猛力搓擦地面上的血污。
向阳称肚子痛去了厕所。
高云天则指挥着如何把清洁工作做到细致,不使留下一丁点刑拷的痕迹。
紧锣密鼓地搞了一刻钟的大扫除,室内恢复原状,只是少了三条木凳。算上头天晚上少掉的那条凳子的话,一共少了四条,即是说原有的四条木凳全部消失了。
顾学军和万海通搞完卫生,又去把门口的碎木块搬到外面的垃圾池抛弃。慕容孜就提着垃圾桶跟在他俩后面。高云天则在讯问室内看守着达建国。
等慕容孜倒完垃圾最后一个进来的时候,高云天又叫她去离公安局不远的“虹彩日夜超市”买六瓶红牛回来。
虹彩日夜超市是慕容孜家里开的,场面不大但很精致,由她父亲慕容厚凡与她母亲娄思婕主要负责打理。她下班后才回去帮忙。
慕容孜牢记着段虎的嘱咐,就在出去的当儿,偷偷从垃圾池不远处捡起了她刚才倒垃圾时有意扔进草丛的、高云天本人穿过的那双用来堵住达建国嘴巴的血袜子。她用面巾纸包住血袜子,利索地装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公安局里,一双眼睛隔着窗户玻璃,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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