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山一向机灵灵光的脑子比平素慢了一个节拍才想到理由。
“那你就说你去寻找大哥的死因啊。”她刻意拔高了声调,果然,车里的暧昧气息被她一嗓子喊得没了踪影。
晏听潮意兴阑珊的往后一靠。
这丫头的心眼挺多的,看着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单单男女之情上好像少了一根弦,莫非是男人当久了,没了少女心思?
“国师是个急性子,又和段九尊不合,万一嘴快说漏了,就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等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告诉他。”
周小山点点头。
“从京城赶到苗神谷,最快也要半月。我再教你一些剑法招式和内功心法,以保万无一失。”
周小山不敢置信的问:“真的么?”
江湖人士把自己的独门秘籍看的比命还重,不是本门派的弟子从不传授武功,甚至师父对徒弟藏私的也很常见。晏听潮武功高不可测,居然肯传授她内功心法和招式,作为习武之人,根本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但……这不像是晏貔貅的做派啊!
晏听潮白了她一眼,不悦道:“自打在青鸟坊结了盟,我骗过你?”
周小山飞速的回忆了一番晏貔貅近期的所作所为,的确如他所言,自打那一晚两人在青鸟坊互相交了底,结了同盟之后,晏听潮不仅没有再扯谎骗她,还对她大方了起来。果然是个好伴侣,阿不,好伙伴!
“阁主对我真是太好了。”周小山做了个感恩的手势,心里实打实的乐开了花。习武之人,一旦入了道就明白学无止境的道理,越是高手,越想突破,也越难突破。能得到高人指点,或者一本武功秘籍,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晏听潮望着她晓月春花般的笑脸,也微微笑了起来,“你说我对你为什么那么好?”
周小山回答的不假思索,“因为你怕我死了,我干娘和师父要找你算账。”
掏心掏肺的遇见了没心没肺的,媚眼做给瞎子看。
晏听潮脸上的些许笑意顿时如一场风卷了个干干净净,径直凉透心底去。
周小山一看他不高兴,立刻拍马屁,“阁主的功夫天下无敌,能得到阁主指点,阿宁真是三生有幸,多谢阁主!”
晏听潮憋着火儿,不咸不淡的问:“光嘴上谢谢么?”
周小山终于开了窍,即刻拿出一掷千金的豪气,“阁主你想要什么?”
晏听潮反问:“你觉得我缺什么?”
周小山想了想,“阁主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晏听潮没好气道:“有样东西我缺的很。”
周小山好奇的问:“什么?”
晏听潮挥了下袖子,冷冷道:“你长着眼睛不会自己看么?”
周小山实心眼的上下左右认真的把他看了一圈,“阁主你吃的穿的用的,样样不缺。”
晏听潮:“……”
失望透顶外加怨气冲天,心累到不想说话。
旁边的小丫头安静了片刻没有出声,突然又惊又喜的告诉他:“我知道阁主缺什么了。我晚上去找你。”
晏听潮心里噗通一跳,冷冷道:“晚上……找我干什么?”
“送你缺的东西啊!”
“为什么要晚上送?”
周小山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准备好。”
晏听潮看看车外天色,这离天黑还有点远。
他佯作淡定的哦了一声,“那你慢慢准备吧。”
周小山爽快的答了声好。
回到晏家,晏听潮让周小山回房休息,然后告诉晏七,让他明日悄悄回转扬州。
晏七愣了:“阁主为何不带我一起去苗神谷?”
两人名为主仆,实为朋友,这么多年来,晏听潮出门在外都带着他。
晏听潮解释道:“不带你去是因为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给你做。单雪洲要的香雪膏还差十车,上次你派人盯着那两车香雪膏只盯到了码头,这一次,你派人一路跟着,看他到底把香雪膏运到何处。”
晏七做事一向谨慎,想到水路盯梢容易被人发现,便问被单雪洲发现,如何解决。
晏听潮笑了笑,“你告诉盯梢的人,被单雪洲逮住了也不必硬抗遭罪,就直说是受我委派,目的是想绕开陆海商行,直接和北戎人接头做生意。”
交代完毕,他回房补了一觉。
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昏黄,还做了个不可言说的美梦。
他洗了把脸,心情很好的去梦中人的居处,打算带她出门吃饭,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人!
“人呢?”
小丫鬟回禀他,“周姑娘说她出去买东西。”
“出去多久了?”
“大约有两个时辰了。”
晏听潮一听脸色一变,疾步往外走。
周小山正巧从外面回来,廊下灯光摇曳,照着她的一张莹白笑脸,脸颊被寒风吹得绯红一片。
晏听潮一脚踩在门槛上,提着的心落回原处,“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说一声?”
“我出去买点东西。”周小山把背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高高兴兴的递给他,“阁主看看可如意?”
晏听潮脸上的笑慢慢僵掉,这就是他期待的、晚上的、礼物?
他最缺的东西是一把剑?
周小山很抱歉的解释,“这把剑虽然和阁主送给我的希光剑没法比,可我找了好几家店铺,最贵的也就是这个了。”
“多少钱?”
“一百两银子。”
李美娘给她存的私房钱和嫁妆不少,她以前故意哭穷,故意找晏听潮要月钱,就是因为知道他外号晏貔貅,是个出了名的抠货,故意想要气他。
干娘存在票号里的钱,她轻易没有动用过,这是第一次提了一大笔银两。晏听潮对她不错,把希光剑送给她,来而不往非礼也。
可她这份礼物,貌似送的很不合他心意。
晏听潮皱着眉头,不领情的说:“你拿去退了吧。”
周小山一愣,“为何?”
“我自己可以买,用不着花你的钱。”
“可你去苗神谷总不能赤手空拳吧。”
看来还挺关心他的安危。
晏听潮心里舒坦了许多,抽出腰间的尺八道:“我带着这东西并非附庸风雅,而是有的地方不便佩剑,它并不是乐器,而是一件武器。”
说话间,不知道他触动了那里,数枚细微的寒芒从尺八的孔洞中飞出。
周小山吃了一惊,原来这里面还有暗器。
晏听潮用尺八敲了敲她手里的长剑,“你这把剑根本不值一百两银子,撑死了只值十两银子,店家居然要你十倍价钱,真是黑心。”
“那你还不是动不动就张口找人要十万两黄金,你更黑心呢。”
晏听潮气又上来了,“你到底向着谁啊?”
“我当然向着你啊。”
向,想,差不多的音,晏听潮突然就没了脾气,接过她手中剑,柔声道:“好,我收下了。这把剑我等会儿就挂在床头,睡前看一看,好做梦梦到你。”
周小山舌头打了个结,“你,你梦到我干嘛?”
晏听潮微微一笑:“梦里看小傻子怎么被人坑钱。”
周小山咬牙,“你才大傻子呢。”
“对,我也是个大傻子。等了半天,结果人家送我一把剑,在我心里戳上七八十来个窟窿。”
“我没。”
“你就是戳了。”
“你别冤枉我。”
灯下的少女,脸色绯红,似嗔似恼的芙蓉花颜,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巴,唇色嫣红,他想要低头堵她的唇。
他定了定神,抽出长剑,“我给你演示一套剑法,你好好看看。”
话音未毕,一道寒光破开黄昏暗色。
竹林被剑气激起,摇曳哗然,长剑如一条灵蛇,在海涛中翻滚游曳。
这是小山第一次正正经经看到晏听潮使剑,动作之快让人咂舌,招式匪夷所思,空灵慧黠,一招一式,全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走向。
直到晏听潮收剑,空气中的寒光剑影仿佛还在,竹叶窸窸窣窣碎响不断。
“这条剑法名叫灵蛇七杀,如果你天分够好的话,半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学会。”
“灵蛇七杀?这是那个门派的剑法?”
“没有什么门派,是空明山人在海岛上见到海蛇而激发灵感自创的一套剑法,空明山人隐居了海岛几十年,这套招式江湖上几乎没人见过,所以教给你去对付苗神谷的人。”
“空明山人是谁?”
“是一位隐居世外的武功高手。江湖上知晓他的人不多,只有卓掌门那一辈的人见过他。”
周小山忍不住感慨:“灵蛇七杀和无空剑法,真是两个极端。一个诡滑狡诈,乱花迷人眼,一个刚猛直接,开门见山。”
“不错,所以对付狡诈的人,用诡滑的剑法很合适,你想学么?”
“当然啊!”
晏听潮面露难色。
周小山还以为他担心自己半个月内学不会,自信满满道:“我保证半个月内能学会。”
“不是担心你学不会,而是,”晏听潮清了清嗓子,“我答应过空明山人,他教给我的功夫,我只能传给妻儿。”
周小山挥手一笑,“这有什么?你经常说话不算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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