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遇刺,李瓒回府之后绝口不提,这次却一反常态,回府之后,便和单雪洲一起去了王太妃的菩提静苑。
单敏仪刚从佛堂出来,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风姿闲雅,悠悠然然,乍然见到两人在厅里静候,且都一脸肃色,不由一怔,“是出了什么事么?”
单雪洲道:“有人在天宝楼行刺殿下。”
单敏仪脸色一变,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滚落一地。
她上前两步,抓住李瓒的手,急声发问:“殿下可有受伤?”
李瓒忙道:“母亲放心,我没事。”
“阿弥陀佛,多谢菩萨保佑。”
单敏仪松了口气,接着便埋怨道:“我早就说过,你想听戏,召他们来王府便是,何必要跑出去。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对太后交代。刺客抓到了吗?”
单雪洲回道:“抓到了。”
单敏仪神色一紧,忙问:“是谁指使的可问了?”
单雪洲看了看李瓒,“殿下的意思,是把这事交给神机营沈大人审查。”
单敏仪斥道:“你们也是糊涂,此事一旦惊动沈大人,太后必定知晓。老人家年岁已高,万一急出病来如何是好?”
单雪洲无奈道:“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天宝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贤王遇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李瓒道:“母亲,自打回到扬州,今日已是第二次遇刺。我怕你担心,未敢提及。”
“这是第二次?”单敏仪吃了一惊。
李瓒点头,“所以我想明日回京。”
“回京?不成不成。”单敏仪连连摇头,“有封地的王爷没有久居京城的道理。殿下袭爵之后本该立刻离京回扬州,只因太后舍不得才多留你几年,如今婚礼在即却无缘无故折返京城,圣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李瓒解释道:“我回到扬州连着两次遇刺,回京请沈大人查明真相找出幕后指使,算不得无缘无故。扬州这里有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一击不成,必定还有二次三次。母亲也不想我再出事吧?”
单敏仪有些恼怒,“你是我嫡亲的孩子,我怎么会想你出事!”
李瓒态度坚决,“请母亲应允,等沈大人抓到幕后指使,我再回扬州不迟。”
单敏仪无奈道:“你回京后一定要禀明太后和圣上,以免圣上误会。”
李瓒点头应好,先行离开。
单敏仪挥手命身边的侍女退下,领着单雪洲进了内间。
内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源自多宝阁上摆放的几十串沉香佛珠。
单敏仪随手拿起一串,问道:“刺客是什么人?还留着活口吗?”
“是苗神谷的人。”单雪洲故意没说刺客是否还活着,留意她的神色。
单敏仪惊讶道:“苗神谷?”
单雪洲点头,“对,为首的是地字派的长老仓朱。”
单敏仪吃惊道:“怎么会是他?”
“仓朱和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行刺殿下?我百思不得其解。”
单敏仪忍不住骂道:“贤王府对苗神谷不薄,给了那么多好处,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单雪洲突然叫了声“阿姐”。
单敏仪握着佛珠,情不自禁的皱起眉。
单雪洲不会知道,她心里对这个称呼,有多厌恶。
一个卑贱的瘦马,用了下作的手段,成为单太傅一世清名上洗不掉的污点,还留下一个相貌出众到有些妖孽的儿子。幸好这一切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在她面前一向卑微顺从的单雪洲,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和不平。
“虽然父亲从未承认过我的身份,可我一直对单家殚心竭力,对阿姐忠心耿耿。父亲去世后,我视阿姐为最亲的人,对阿姐的话言听计从。多年来,我对单家和贤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阿姐却,”
单敏仪猛地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什么?你在暗指是我派人行刺殿下?”
单雪洲没有否认,双目灼灼,“我只是想不通仓朱为什么要行刺殿下,阿姐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单敏仪厉声道:“苗神谷行事诡异,谷主老奸巨猾,天地两派又勾心斗角,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心思?你问我要什么理由?你该问的是那个白眼狼仓朱!”
单雪洲冷冷道:“我明白阿姐心里想要什么。请阿姐不看僧面看佛面,手下留情。”
单敏仪气得手指哆嗦,指着单雪洲的鼻尖儿,“你真是昏了头,竟然怀疑到我的头上。你别忘了,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如果不是我替你求情,父亲早就将你剁碎了扔到海里喂鱼。”
单雪洲不卑不亢道:“阿姐对我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也请阿姐记着,我为单家和贤王府所做的一切,早就足以抵消阿姐对我的这点恩情。”
说罢,转身阔步离开。
单敏仪咬牙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渐冷,心头火却越烧越炙。
贤王遇刺的消息,整个王府都传了个遍,沉香苑也不例外。
李美娘当着白夫人的面,不便开口询问周小山。周小山知道干娘心急,便主动把遇刺的前前后后都说给白夫人听,也就等于告知了李美娘。
白夫人听完,面上渐渐露出不安的神色。周小山说到李瓒假扮她离开天宝楼,她也如周小山和李美娘一样,猜测李瓒会去找林香云的坟墓,可接下来却怎么都想不到他去找的人是单雪洲。
是偶然所为,还是他猜到了什么?
这孩子打小就离开王府,说实话她对李瓒并不甚了解,只看容貌气性,是个干净单纯的模样,又念及他比一麟还小,未曾把他心思想的太深。
正心神不宁,听雪站在帘外禀告,说前头传了话,晏家来了人要接周姑娘回去。
李瓒此次遇刺闹出了大动静,单敏仪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会在府里彻查一番。李美娘递了个眼神给她,示意她立刻回去。
周小山索性连向李瓒辞行也免了。
她本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左思右想,总有觉得李瓒有些不对劲。
晏家的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外。
周小山撩开车帘,吓了一跳,晏听潮居然坐在里面。
“阁主你怎么亲自来了?”
晏听潮道:“我怕你不肯回来,要是你不走,我就进去把你拎出来。”
周小山莞尔,“阁主想多了,堂堂王府,我那敢赖着不走啊。上次要不是被单雪洲送来,我想进都进不来。”
“贤王遇刺的事你听说了么?”
“我没有听说,我是亲眼见的。殿下遇刺的时候,我就在天宝楼。”
周小山讲完过程,晏听潮又惊又气又后怕,憋不住火气,板着脸就开始训人。
“你干嘛要帮他?他是你什么人?我老早就说过,不相干的事不要插手,不要滥发善心。”
周小山辩解道:“我哪能想到天宝楼里会有刺客,更想不到会有炸药啊,我以为就是去看个戏,顺便帮他的忙而已。”
晏听潮没好气道:“是你压根没想过李瓒会利用你!”
这是周小山憋在心里不想承认的一个念头,李瓒如果不知道天宝楼有诈,就不会让单雪洲带了那么多人来。
原本她对李瓒印象极好,容貌气度都让人生出好感,更无王侯的骄纵之气,所以她对他毫无防备之心,愿意帮他一个忙,谁知道险些把命帮进去。
“我以为他离开天宝楼是想去找林香云的坟墓。”
晏听潮冷冷道:“他根本不用去验证白夫人的信。棺木里有什么一看便知,用不着胡编乱造。”
“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单太妃想要害他?”
“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不难猜到。”
晏听潮有点想不明白,单雪洲一直替单家和贤王府做事,他如果和单太妃一条心,不会不知道单太妃要害李瓒。那他为什么要去救李瓒?李瓒又为何会想到去找他?”
“这次的刺客也是苗神谷的人。为首的那个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右脸只有半截眉。”
“他是地字派的一位长老,名叫仓朱。”
“你认识?”
晏听潮点头,“看来,天以很快就要找召你回苗神谷了。”
周小山一想没错,地字派死了一位长老,需要新人进入长老阁。
“不知这次你的对手实力如何。”晏听潮略带忧虑的瞅着她。
周小山自信满满,“武功和下毒两项应该可以稳赢。”
晏听潮哼道:“天外有天,你的武功没你想的那么高。”
周小山一脸不服,回敬了一声哼。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晏听潮揉着眉心,叹口气,“算了,我陪你一起去,万一你遇见什么危险,我还能替你挡一挡。”
周小山心里暗喜,嘴上却道:“你不是说过不去苗神谷么,那个什么谷主孙女还对你虎视眈眈呢。”
晏听潮略一沉吟,“我这次带着未婚妻去,她自然会死心。”
“你有未婚妻?”周小山脸色一变,心口莫名其妙的一阵憋闷,难过的不行。
晏听潮看看她,“假的。”
周小山瞬间明白过来,脸颊轰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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