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佩容望着谢书白离去的背影很是满意,她就等着他与陈舒窈大吵一架,待他回转过来的时候再好生安慰他一番。
她想得极好,连一会该用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都想好了。
可是没想到谢书白却一直没有出来,她还偷偷跑去陈舒窈的禅房院外听过动静,确实是听见了争吵声。
好不容易等到谢书白出来吧,他却见了她就跑,宁愿绕远路也不从她这边过,这就让她的计划落空了。
想必是陈舒窈和他说了些什么,她倒是小瞧他们之间的情谊了。顾佩容火冒三丈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将这一切的缘由都归咎到了陈舒窈的身上。
“陈舒窈,咱们走着瞧。”顾佩容恨恨地说。
“公子,您刚刚为何躲着顾小姐?”待上了马车,青竹边拧着衣角边问。
刚刚谢书白见了顾佩容就躲,走得急了,衣衫就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了。
“此人心口不一,离远点好。”
“公子怎么就肯定是她说谎,而不是大小姐?”青竹疑惑地问,“她骗我们又有什么益处?”
“倒是大小姐,说谎成性。公子上了那么多次当,怎么回回都不对她设防?”
青竹还是不愿意绝对相信陈舒窈,她今日对着公子发脾气的样子,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
“青竹。”谢书白皱起眉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既然有心悔过,你又为何要时时质疑她的真心?”
“且无论如何,她都是大小姐,不是你能妄议的。”
“她不与你计较,你倒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你我主仆一场,我知道你忠心,原本也不欲追究,我也曾告诫过你,可你却半点也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我看你也别留在我身边了,我打发你寻别的差事去。”
谢书白一改往日的随和,神色也变得凌厉起来。青竹何曾见过这样的公子,也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
他立即跪了下来,以头抢地,额上冷汗涔涔,心中更是害怕不已。
“公子,青竹知错了,公子不要赶我走。”
他真是得意忘了形,竟忘了自个儿本分,编排起了主子。陈舒窈是谁?当朝太傅的独女,名副其实的贵女。不是他一个下人得罪得起的。
他原本怼她还可以说是护主心切,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犯下不敬之罪,哪怕是公子发卖了他,也是罪有应得。
“公子是青竹的恩人,青竹不想离开公子。”
他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他是真的不想离开公子,他是个孤儿,是公子救了他,给了他一份差事,离开了公子,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
“我原本是念在你我境遇相似,才从人牙子手中买了你,可你心气高,我身边怕是容不下你这般脾气的。”谢书白半阖着眼,语气冰冷。
他知道青竹对他是忠心,可有些时候确实是逾矩了。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敲打一番,以免日后成为祸患。
“公子,青竹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会对大小姐有半点不敬,求公子留着我吧。”青竹神色哀戚,落下泪来,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的害怕公子不要他。
“起来吧,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记在心里,没有下次了。”谢书白伸手虚扶了一把,神色稍霁,但还是出言警告道
“我说一不二,你是知道的。”
“是,公子,青竹不敢了。”青竹颤抖着坐起身来,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冷汗将里衣都浸湿了,后怕不已。
“你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今日是跑到哪里疯玩去了?”
谢书白是赶在宵禁之前回了家,这才刚走到前厅就瞧见陈望轩一脸不悦地在一旁站着。
见了他的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义父。”谢书白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他倒是没想到陈望轩会在这里等他。
他解释道:“刚从大昭寺回来。下雨路滑,误了时辰。”
“去看窈窈了?”陈望轩神色稍霁。
谢书白点了点头。
“你倒是有心了。”陈望轩摸了把胡子,感到很欣慰,倒是难得看到他们如此友爱。
“窈窈在寺中可听话?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如想家之类的。”
“她很听话,只说让我多去看看她,没有说想家,她心中或许是想得。”谢书白一一回答。
陈望轩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若有时间去看看她也无妨,但不可荒废了学业。”
“新来的夫子很是赏识你,明里暗里跟我提过多次,有意让你去参加明年的院试。你意下如何?”
“谢过义父和夫子,书白愿意参加。”
谢书白眼睛一亮,心中生出几分欢喜来。他现在还是童生,只有过了府试中的岁试和科试,才有参加乡试的资格,才能一步步地通过科举进入官场。
原本王先生压着他,一直以他课业不达标为由不让他去,却不想如今得到了许可,一时心中激动万分。
“嗯,你今年也十四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耽搁了又要等上两三年,总归是不划算的。”
陈望轩拍了拍谢书白的肩膀说:“好好努力,回去吧。”
不是十四,再过几天就是十五了。谢书白默默地垂下了眼,义父不记得他的生辰了。
“是,义父。”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陈望轩却是看着谢书白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这个义子与他也并不亲近,有什么事宁愿憋着也不会与他说。
若不是陈舒窈这次闹出大事,他怕是一直都不会知道谢书白的处境。也不知道早早地将他送上科举之路会不会是一件好事。
“他回来了?”
陈望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寝房,刚踏进门就听见了宋韵芝的声音。
“我就说人不会丢,想必是跑到哪里疯玩去了,也不知道你紧张些什么。”
宋韵芝咬断了手中的丝线,将织物往篮子里一收,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夫人。”陈望轩无奈地说:“你怎么还是对书白有这么大的敌意?这孩子来咱家十多年了,不是挺好的吗?”
“合着你也知道他来了十多年了?我能好吃好喝养着他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陈望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个女人还有感情。谢书白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养着情敌的儿子,我没发疯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宋韵芝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越说越激动。
一说这些就想起年轻时的那堆破事,那个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依旧阴魂不散。
“宋韵芝,这个事我解释多少遍了,我和她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看谢书白可怜才收养的他,并没有你心中所想的那些龌龊心思。”
陈望轩也来了火气,这么多年了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怎么解释也没用,简直是不可理喻。
“对对对,我龌龊,就你最圣洁。”宋韵芝来了火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陈望轩的身上砸去,好在他闪躲及时,这才没有被砸到。
“你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我今天去书房睡。”陈望轩头疼不已,也没有耐心再和她解释,丢下这句话就气冲冲地走了。
“滚。”宋韵芝仍不解气,朝着陈望轩离开的背影又扔了个茶杯过去。
茶杯应声而碎,四分五裂地躺在地板上。
“夫人何必和老爷置气。”如烟打扫完了一地的狼藉,边替宋韵芝梳洗边说。
“我就是看不惯他处处维护那个野种的样子。”宋韵芝气得眼眶发红,她心中有个坎,这么多年了怕是跨不过去了。
这些年她顶着善妒的名声,不让他纳妾,吵过闹过,也讨好好,可终究越不过他心中的那个人去。
“夫人,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又何必抓着不放?你们终究是夫妻。陪在老爷身边的人也是您。”
“老爷是念旧情才收养了公子,您当年不也是看上了他情深义重吗?”
“况且她人都已经死了,您又何必再与一个死人计较。”
“而且我觉得,老爷不是那种人。”
如烟是宋韵芝的陪嫁丫鬟,陪她在身边这么多年,又如何不知道夫人心中的症结所在,可是这些年,她也劝了不少,夫人可依旧绕不过这个弯子来。没少因为这件事和老爷吵架。她看着也是着急,却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你倒是会替他说话。”宋韵芝哼了一声,气倒是消了些,她是看上他重情重义,可最后恼的也是他重情重义。
“我听小姐身边伺候的仆妇说,公子曾去看望过小姐,两人相谈甚欢,小姐还让公子多去看看她,今日公子也是去了大昭寺,这才回来晚了。”
“夫人,小姐是真的把公子当哥哥了。”如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自从小姐落水被公子救起来之后,两人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也不知这谢书白究竟有何魅力,竟让这父子俩都偏着他。”宋韵芝心中有一种女儿白养了的感觉,说不出的别扭。
“我看公子倒是个好孩子,您就算是为了小姐,放下成见也好。”如烟并非是帮着谢书白说话,而是出于现实考虑。
“到时候小姐出了嫁,娘家总得有个撑腰的人,二房那群人你也看到了,将来想必是靠不住的。”
“公子对小姐也是真心相待,倒不如待他好些,他承了陈家的恩,想必将来也会尽力帮衬小姐。”
宋韵芝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冷着谢书白却始终没有与他交恶的原因。只是让她贴心贴肺地对他好,她又确实办不到。
“夫人倒也不必忧愁,等公子到了十六七,你与他寻个好亲家,最好是能在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的,他自会感念您。”如烟看出了夫人心中所想,就给她出了个主意。夫人毕竟是公子名义上的母亲,他的亲事自然也要经过夫人的同意。在这件事上废些功夫,倒是一举两得。
“你说得有道理,此事我会留心的。”宋韵芝沉吟片刻,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夫人,这中秋也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把小姐接回来了?”如烟算了算日子,小姐去了二十多天,苦头也该吃够了。
“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呢,怎么在你嘴里就是快了。”宋韵芝嗔了如烟一眼,继续说,“怎么着也得再等半个月,就是我有意接人回来,老夫人也未必肯。”
“我这不是怕您想小姐了吗。”如烟替宋韵芝捏着肩,柔声说。
“慈母多败儿,就是再想,我也得忍着。”宋韵芝虽然心疼,但是为了不让陈舒窈吃更多的苦,只能忍着。
她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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