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霞挑选好做衣服的绸布和八条缎子被面、八条条纹棉布被里和八条花色各异的棉布床单后,季贤结完账,之后他就提议棉絮就由杨振南去买,他们俩下午去看电影。他刚从报纸上看见下午一点半有一场电影叫《马路天使》。

    从未看过电影的秋霞听到季贤要带她去看电影,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以致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变得越发好看了。

    对此,杨振南愤懑的感慨:为什么富人拥有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金钱、权力、美女、土地?

    但他只是在心里嘟囔着,并不敢说出来。

    郭之腾和杨清梅要留季贤和秋霞吃午饭,季贤却以来不及了婉言谢绝了他们的盛情。

    季贤牵着秋霞的手走出了郭记绸布庄,在街上叫了一辆人力车。他看看怀表,才十二点,于是就叫人力车把他们拉到瓷器行。

    瓷陵县的釉下五彩瓷名扬天下,精美珍奇,具有五彩鲜艳、晶莹润泽及永不掉彩三大特点。是采用“三烧制”的制作工艺而成的。

    其生产工艺过程是:先将已成型未经施釉的坯胎经过低温素烧,然后彩绘,再把已经彩绘好了的素烧坯进行第二次低温素烧,最后施高温釉、入高温窑,在先氧化后还原的气氛中烧成。

    釉下五彩瓷不拘一格,花鸟、翎毛、山水、草虫、人物走兽、书法无所不有。装饰手法也是多种多样,但最为广泛和突出的手法是“双勾分水”法。线条的出色运用是釉下五彩彩纹饰美,画工勾线巧妙,产品独具魅力。

    一条约五十米长的街道,都是卖瓷器的。各式各样的瓷器产品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季贤和秋霞在一家叫“西陵瓷器行”的店铺里买了一套餐具、一套茶具、两个釉下五彩扁豆双禽花瓶和一个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是朱太太要买的。虽然这些都是秋霞的嫁妆,但作为男方的母亲,朱太太也有权利要求女方按照她的意思购买嫁妆。

    瓷器买好了,季贤就叫车夫把瓷器送到郭记绸布庄去,自己却带着秋霞进了瓷器行旁边的一家面馆。

    秋霞点了一碗米面,季贤点了一碗香辣牛肉面,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完后,就匆匆忙忙的往电影院走去。

    从瓷器街到电影院若百余米远。走完瓷器街,转一个弯,再走五十米便到了电影院门口。

    秋霞因还是第一次上街,对街上五光十色的商品、烫发旗袍的摩登女郎以及西装革履、梳着小分头的男士,都感觉特别新鲜和稀奇。

    尤其坐在人力车上时,更加让她产生了对城市的向往。她想着自己要是生活在城市里,该有多好。”

    是啊!当秋霞第一次走进朱家大院时,留下的印象是”风景这边独好”,而繁华的瓷陵县让她产生的感觉却是“此地风光无限”!

    两人到达电影院时,离放映时间还有十分钟。

    季贤匆匆忙忙去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电影票后,又在一个卖香烟瓜子的妇女那里,买了一包葵花籽和一包灯芯糕。然后拉着秋霞去电影院入口排队检票。

    秋霞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快乐的跟在季贤的后面。季贤往东她就往东,季贤往西她就往西,完全像个可爱的小傻瓜。

    女人啦!一旦有了依靠,智力就要下降百分之五十。

    几分钟后,秋霞跟着季贤进了宽敞明亮的椭圆形电影院。但见一排排整齐的椅子成小坡度摆放着。

    大部分椅子上都坐了人,黑压压的人头高矮不一,有的人还没找到自己的座位,在椅子与椅子的间隙中寻找自己的位子。已经坐好的就开始嗑瓜子,嘈嘈杂杂的好不热闹。

    季贤和秋霞去得晚,买的票位置比较靠后。季贤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他们的位子,两人一起坐下。

    放映时间一到,电影院便熄了灯。两道彩色的光从放映室射到了宽大的、白色的银幕上。银幕上立即出现了“上海电影制片厂”七个大字,相应的音乐同时响起。

    紧接着是字幕,编剧、制片人、导演、化妆师、拟音人、作曲人名、作词人名、独唱人名、演员表等等。

    此时此刻,秋霞仿佛已入仙境,对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紧靠着季贤,目不转睛的盯着银幕,眼睛一眨也不眨,情绪完全随着电影剧情而变化,遇悲则哭,遇喜则笑,等到电影结束时,她已经擦湿了自己以及季贤的手帕。

    在回郭记绸布庄的路上,秋霞还没有从剧情中走出来。剧中小红和小云的悲惨命运,还历历在目。她两只美丽的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季贤拍拍秋霞的肩膀,安慰说:“傻瓜,这是演电影,又不是真的。”

    “我也知道不是真的,可我就是忍不住眼泪。”秋霞红着眼睛,低头细声说。

    季贤用姆指擦掉秋霞眼角上的泪,后悔地说:“早知如此,我就不带你来看了,其实我早就看过了。我完全是陪你来看的。我想到你没有看过电影,带你来开开眼界,没想到会使你如此难过,下次不带你来了。”

    “谁说我难过了,人家只是同情小云和小红嘛。”秋霞委屈的说。

    季贤将一只手搭在秋霞的肩上,边走边说:“下次我带你看喜剧,不看悲剧了。”

    快到郭记绸布庄时,秋霞终于稳定了情绪,不再流眼泪了,“季贤,城里真好!你从城里回到乡下,应该不习惯吧?”

    “唉,怎么说呢?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我是真的很不习惯,现在好多了。”季贤说。

    秋霞把季贤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拉下来挽住,边走边问:“季贤,你以后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城里吧?”

    “不,”季贤刚要回答,杨振南一手拧着一条棉絮,从一条巷子里窜出来,打断了季贤的话。

    杨振南气喘吁吁的说:“少爷,您要的东西都买好了。这是最后两条棉絮,等装好车,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季贤看了看怀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回家需要三个小时,于是督促说:“好吧,快点装车,现在走,还能赶在天黑前到家。马喂了草料吗?”

    “草和水都喂好了,只等装车。把东西装好我们就启程。”杨振南一边往郭记绸布庄走,一边说。

    季贤追上两步说:“给一条让我提吧,你一个人提两条太累了。”

    “不用,少爷,还有几步就到了。”杨振南走路就像跑步一样,一转身就离开季贤和秋霞有十来步远。

    到了郭记绸布庄,季贤和杨振南就开始装车。秋霞则到旁边一家食品店买了几样糕点和一些糖果,准备回去给奶奶和孩子们吃。

    装好车后,她便和季贤一起钻进车厢里,因车厢里装满了货物,只够一个人坐的位子,季贤只好叫秋霞坐在他的腿上。

    杨振南告别姐夫姐姐和小外甥子富,便上了马车。正当他挥动马鞭时,杨清梅又跑到他面前说:“南牯,记得回家去看看娘,你娘想你啊!”

    “好嘞。”杨振南答应一声,便在枣色马的屁股上抽了一鞭,然后大喊一声“驾”!枣色马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奔跑在返程的路上。

    马车在公路上轻轻的摇晃着,一阵阵的凉风吹进车厢。季贤和秋霞就像躺在一个大摇篮里,昨晚一夜未睡的季贤,很快就摇头晃脑的打起瞌睡来。

    秋霞因昨晚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做新娘了,激动的一宿没睡。经马车一摇晃,她困意就上来了,哈欠一个连一个,不一会,便和季贤相拥着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杨振南也感觉特别的困乏,为了驱赶困意,他拉开嗓子唱起了自编的歌曲:

    鞭儿呀甩甩啪啪的响哎,

    马儿呀你听我把歌来唱。

    黄澄澄的稻谷哟青青的禾,

    可惜了哇可惜了!

    可惜哥哥跑龙套,

    舀瓢瓢水呀清清白白,

    嫩嫩的黄瓜别人那个摘,

    别人那个摘哟别人那个摘。

    鞭儿呀甩甩啪啪的响哎,

    马儿呀我俩知心儿。

    车轮滚滚呀留下深深的辙,

    红红的花哟绿绿的叶,

    高高的山哟弯弯的河,

    谁家的姑娘啊哥哥臂弯弯里歇,

    臂弯弯里歇哟臂弯弯里歇。

    杨振南的歌声在公路两边的山丘上回荡,虽算不上悦耳,但却驱赶了他的困意。

    其实枣色马和杨振南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就是把车厢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平安送回家。所以枣色马就像杨振南唱的那样,跟他知心儿。它踏着欢快的节拍,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太阳悄悄的与地平线变换角度,在不知不觉中西沉。道路两边苍翠的树木拉长了影子,田野上金色的水稻在晚风中摇曳。

    当季贤和秋霞睁开惺忪的眼睛时,马车已经四平八隐的停在了王家祠堂的牌坊下。

    枣色马一声长嘶,引来了王耀荣和他带的一帮“虾兵蟹将”,笑呵呵的开始搬运车上的货物。

    季贤跳下车,对杨振南说:“杨大哥,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去梅城县买家具,我等会赶马车回去。”

    “是!少爷。”杨振南响亮的回答了一声,又向秋霞抛去了一个微笑的眼神算打招呼告别,而后他便迈开军人的步伐,大踏步的踏上了去鲤鱼渡的小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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