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真的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天空蓝莹莹的。红艳艳的桃花,黄澄澄的油菜花,白洁洁的梨花,把春姑娘打扮得分外妖娆。

    王耀荣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打完一整套义和挙以后,就吩咐王思义去龙现头买鱼买肉买果子。

    为了表示诚意,王耀荣特意叫老五王思礼给自己和私塾的学生放了一天假。还特意叫王思礼到中厅里挪一张大方桌,放在西北屋的私厅里,以免吃饭时孩子们叽里呱啦的吵闹声,打扰到尊贵的人。

    在厨房里轮班的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正在把一大块腊肉,按照老爷子的吩咐放在锅里煮。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传到中厅里,传到七套相房里。

    很久没吃肉了的孩子们闻到香味,都围在厨房门口,一口接一口的咽着口水。

    于韵妹手里拧着一只老母鸡,拨开堵住门的孩子们来到厨房的台案前,从台上操起一把锋利无比的菜刀,手脚麻利的抹了鸡的脖子。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流到早准备好的一个碗里,发出轻微的叮咚声。

    老母鸡流干最后一滴血时,也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于韵妹又从灶上的瓮坛(烫罐)里,打了一盆滚烫的热水,把鸡放在盆中反顺翻了几次以后,再将鸡拧出盆,趁热就把鸡毛拔了。然后开膛剖肚,将鸡的内脏掏出来另外处理,几下功夫就把一只老母鸡放进锅里炖了起来。

    老三媳妇负责两个灶烧火。老四媳妇炒菜,于韵妹一边炖鸡,一边炸扣肉。

    妯娌三人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碗红烧全鱼,一碗红烧蹄膀,一碗梅菜扣肉,一碗烟笋炒大肠,一碗马蹄炖鸡,一碗腊排骨炖白萝卜汤,一碗蒸鸡蛋上面摆着一层油辣子炒腊猪肝,一碟凉拌皮蛋,一碗白菜心,以及一碗切得厚厚的、堆得齐鼻子高的清蒸腊肉,整整十大碗菜端上了桌子。真是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那碗上面摆放着油辣子炒腊猪肝的蒸鸡蛋,黄中有红,红里又透黄,就好比锦上添花,更使人食欲大增。

    王耀荣为了安安静静的招待人,吩咐一大家子人在十点半开饭,还特意每个桌上都炒了一碗腊肉。孩子们有了香喷喷的腊肉,就都在母亲的带领下,高高兴兴的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突然从前院传来一阵摇拨浪鼓的声音。那是挑着担子走家串户的货郎来了。

    货郎一边把拨浪鼓摇得哔啵哔啵的响,一边大声叫嚷:“卖货喽,又好又便宜的好货喽,南货、北货、棒棒糖喽。”

    正在吃饭的秋波放下碗筷,从凳子上跳下来,从中厅跑回西北屋去,一边跑一边叫:“大姐,摇拨浪鼓的货郎来了,我要买棒棒糖。”

    秋霞正好没有了绣花的线,听到货郎来了,就想去买点,反正来相亲的人也还没到。于是她把上次那条鹅黄色的才绣了荷叶、还有一只鸳鸯的头没有绣完的手帕,放在小方桌上,再从五斗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拿了五个铜钱,走出闺房,牵着向她跑来的秋波的手,去前院跟货郎买绣花线和棒棒糖。

    买到绣花线和棒棒糖后,秋波一只手被秋霞牵着,一只手将棒棒糖放在嘴里吮着,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往回走。

    恰在这时,忽然飞来一只由玫红、天蓝、黑色和白色四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美丽大蝴蝶,翩跹着落在了秋波的肩头上。

    秋波一时好奇,兴奋的尖叫起来:“大姐你看,蝴蝶落在我的肩膀上啦!”

    秋霞闻声转头看到秋波肩上停着的蝴蝶,就伸手去捉。

    蝴蝶也许是感觉到有人想捉它,一振锦羽,轻轻地飞走了。飞到离秋波不是很远的地方,便又在一棵狗尾巴草上停了下来。

    秋波挣脱开被秋霞牵着的手说:“大姐,这蝴蝶真好看,我去把它捉来。”

    说完,她就轻手轻脚的、悄悄靠近狗尾巴草,从蝴蝶的身后,慢慢的伸出手。可是,手还没靠近蝴蝶,机警的蝴蝶又飞走了。

    蝴蝶飞了不到一米远,就停在路边的一朵野花上。秋波又慢慢的走近蝴蝶,然后慢慢的伸手去捉。这次机会大一点,手指触到了蝴蝶的翅膀,但灵巧的蝴蝶还是飞走了。

    秋波就这样一直跟着蝴蝶走,一边追一边叫:“大姐,快过来,马上就要捉到了。”

    秋霞没可能丢下妹妹不管,就跟在秋波后面走。

    姐妹俩一直追到牌坊旁边的一块油菜地里,蝴蝶飞进浓密的花丛中就不见了踪影。

    秋波钻进了比她还高的油菜地,也像那只蝴蝶一样不见了。

    秋霞的眼前,只有一片金黄的、灿烂的、绚丽的、香气扑鼻的花的世界。她一时高兴,也钻了进去。

    身着粉色旗袍的秋霞,被油菜遮盖了胸脯以下的部份,隆起的胸脯露在黄澄澄的花朵上面。

    但见她唇如朱丹,齿似白玉,头上和身上都沾满了油菜花花瓣,白里透红的脸蛋挂满了灿烂的笑容,明亮的眼睛若碧空一样清纯,像春水一般明亮。

    此时此刻的秋霞,恰似刚才那只蝴蝶,美的不可收拾,美的无法形容。

    秋波在花丛中穿来穿去,有意跟秋霞捉迷藏。她时而探出头叫一声“大姐,我在这里”,时而又藏在花丛里,让秋霞找她不到。

    姐妹俩玩着玩着,那只蝴蝶又出现了。

    秋波惊喜的叫着,“大姐,蝴蝶在这。”

    当秋霞寻声望去时,发现并不止一只蝴蝶,而是有好几只。

    “波波,这里也有,有好多嘞。”秋霞兴奋地说

    “真的吗?在哪里?我看看。”秋波穿过一片花丛来到秋霞面前,四处打量着说。

    秋霞猫着腰,屏住呼吸,将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伸向蝴蝶。可是蝴蝶也像秋波一样跟秋霞捉迷藏,时而落在花瓣上,时而在空中飞舞,一会东,一会西的飞来飞去,怎么也捉不到。

    与此同时,牌坊外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秋霞看。

    看她的人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呆靠在牌坊一边的柱子上,情不自禁的感叹:“啊!世间真有这么漂亮的女子,莫非她就是母亲说的那个秋霞姑娘?真的是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季贤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词汇来形容此女子的美,他只是呆呆的看着,脑子里快速的拿她跟赵舒桐作了个比较:赵舒桐漂亮娇艳,惺惺作态。此女子温雅大方,清纯素美;赵舒桐心高气傲,时髦摩登。此女子风姿绰约,含羞带怯。

    就这样把赵舒桐跟此女子比较了一番以后,季贤才想起自己只是来陪俊生表哥相亲的。

    他正想问母亲俊生表哥怎么不在牌坊外等他们时,却发现母亲和李媒婆已经进了牌坊,都快要到王家祠堂的院子里了,于是他干脆不急。

    季贤在心里想:“反正相亲的是俊生表哥,又不是自己。还不如与此女子搭讪一会,再进去也不迟。”

    中午十一点的大阳像个玻璃球,银芒四射。气温有那么点高。

    秋霞因为捉蝴蝶未成,却沾了一身的油菜花花瓣,而且她衣服穿得有点厚,现在已经是香汗淋漓了。

    她胸前和背后都被汗水浸湿,粉色合体的旗袍紧帖在匀称的身体上,使她一对丰满的更加暴露。尤其腰是腰来屁股是屁股,整个身体秀颀柔美,凹凸有致,性感迷人。

    就在秋霞感到颇难为情的时候,从花丛中探出头来的秋波一眼看到秋霞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套装的大哥哥,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秋霞。

    “大姐,你身后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哥哥在看你。”秋波大声说。

    秋霞已经为自己这副样子感到很难堪,正在用手帕拍打胸前的花瓣,准备回家去换衣服。

    突然听到妹妹秋波说有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在看她,秋霞惊慌的不知所措。就这样一走神,她一脚踩在了油菜地边沿的小土坡上。

    因为心慌意乱,脚下一滑,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的秋霞向后仰去。

    说时迟那时快,季贤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双臂接住了她。

    平常都不多跟男人见面的秋霞,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住,而且是在这么狼狈的一种情形之下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住,她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羞愧难当的秋霞一把将陌生男子推开,丢下妹妹秋波,头也不回往家里跑去。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在她的腰和屁股上摆来摆去,性感的让季贤几乎窒息。

    秋波走到陌生男子面前问:“大哥哥,你就是来跟我大姐相亲的吧!我二姐说了,今天是大姐相亲的日子。二姐还说,跟大姐相亲的是朱家大院的朱公子,我想您应该就是那个朱公子。大哥哥,我猜的没错吧?”

    “哦,小妹妹,你怎么确定我就是朱公子呢?”季贤伸手摸了摸秋波的头,微笑着问。

    “那还不简单。我们这里没有人穿你这样的衣服。你穿的鞋子也不一样,二姐说,那个朱公子是城里来的。穿这种衣服和鞋子的人,应该就是城里来的人吧?所以,我猜你就是朱公子喽。”秋波天真的说。

    季贤又摸了摸秋波的头,笑着说:“呵呵,小妹妹真聪明。”

    秋波拉着季贤的手,甜甜的说:“走吧,朱公子,我带你进屋去。我爷爷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菜等你去陪他喝酒嘞。”

    季贤的手被秋波牵着,跟着秋波到了院子里,便想起秋波刚才所说朱公子跟大姐相亲的话来,才意识到他上母亲的当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俊生表哥相亲,而是自己相亲。而且刚才被小女孩称呼为大姐的女子,就是王秋霞。

    想到这,季贤不免有些气愤,但是来都来了,而且都到了人家门口,怎么也不好打退堂鼓。

    “待会说没有相中不就得了,大不了赔偿人家一些招待损失费罢了。”他这样想来,于是跟着秋波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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