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又等了两个小时,下午三点多,终于轮到许南敢上场了。
梁微也不瞌睡了,手机早就玩得只剩百分之五的电,她怕回头没电自动关机,也不敢玩了,拉着许南敢给她翻译台上人在说什么东西。
许南敢一边骂她蠢“这句都听不懂吗,这是初中学的内容”,一边还是给她翻译了一遍。
少年站在舞台上,虽说他平时总是会突然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但每每在老师面前,他还是乖得很,手里拿着话筒,腰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不卑不亢。
梁微趴在前座椅子靠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在听许南敢做自我介绍:“hello,dearteachersandfriendsnaisnanganxuia7yearsoldiefro…”
很标准的美式发音,和初中学牛津英语时老师放磁带里的发音有些不同,带着些随意和俏皮,他的声音不像成年男性那般低沉,却很好听。
听他念英语,像是一种享受。
做完自我介绍后,许南敢开始回答上台前抽到的问题,而后是在场的三位导师其中一位提问。
梁微只在许南敢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听懂了前半段,后半段一直到提问回答环节,依稀仿佛听到什么“at”“nice”“cat”“dog”“faly”“thanks”这些基础单词,心里不禁暗叹,参加这个比赛,好像还真挺了不起的。
许南敢回答结束,礼貌地鞠躬,然后转身下台。
回来半路被张老太截住聊了一会儿。
“怎么样,”他重新再梁微身旁坐下,“是不是特帅。”
“不是跟大家一样吗,”梁微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反正我都听不懂。”
“我一开始先做自我介绍,我说,”许南敢开始从头给她翻译,“大家好,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我叫许南敢,今年17岁,我来自马陵中学,是一名高一的学生……”
“做完自我介绍,我就开始回答上台之前抽到的问题,我抽的是‘如何看待宠物与人的关系’。我就说,在以前,并没有‘宠物’一说,我们养猫,是为了抓老鼠,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它们在大多情况下只能算作一种工具。但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活坏境的改善,猫、狗,甚至鸭子、兔子等动物,不再仅仅是人类的附属品,它们更多地成为了我们的家人,成为了我们精神的寄托……”
“最后导师问我‘和其他参赛选手相比我有什么优势’,我说和其他选手相比,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我有足够的自信,我相信自身的英语水平和实力,因为对英语有着足够的热爱,所以我相信自己,刚才我的自我介绍和回答也已经足够证明,我有这个自信的资本……”
梁微怔怔地听着,他居然把刚才在台上说的所有内容,全部翻译成中文,重新,一字不差地,又给她复述了一遍。
她完全没有想到。
之前唐珂总是和她抱怨:“敢哥未免耐心也太差了,一句话但凡让他重复超过2遍,马上就一脸的不耐烦。”
就连石诗,也和她说过:“梁微,你能帮我借一下许南敢的化学笔记吗,我看一下,放学前就还。”
“他就坐你后面,你直接要不就行了。”梁微不明白为啥还要经过她,倒腾来倒腾去的,还不够费事。
“我不敢,”石诗眼巴巴望着她,“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他开始不耐烦了,我就不敢再和他说话了,他对我们好像都没多少耐心,但是他对你不一样,我发现他就从来没对你不耐烦过。”
“不耐烦?”梁微挠脸,好像还真是。
许南敢真的从来没对她不耐烦过,就算周六日辅导作业,一道数学题来来回回返工4遍,他也没不耐烦过,最多骂她两句“蠢得猪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要不是石诗这么一提醒,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点。
这会儿也是,意外的耐心,意外的好说话,就因为她说,她听不懂。
“梁微?”
“嗯?”梁微回过神。
“发什么呆。”许南敢奇怪地瞅她,“这都能走神,今天出门是不是又忘了带脑子了。”
“……”
“平时脑袋多用用,别到时候掏出来发现,哇,全新未拆封,”许南敢嘲笑她,“你难道还准备转手吗,二手脑子。”
这人真的有点本事,总能让她在感动的时候一巴掌拍醒她。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梁微把指关节掰得咔哒咔哒直响,“除非你今天胳膊是真的不想要了。”
许南敢:“……”
许南敢:“好的。”
许南敢后面还有四个人,全部演讲完毕后,赛方开始核算分数,礼堂里逐渐嘈杂起来,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道前三名会是谁。”梁微说。
“我知道第一名是谁。”许南敢说。
“谁?”梁微还以为第一名被内定了,刚问完,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个自信心爆棚的许·臭不要脸·南敢立刻答道:“我。”
梁微面无表情:“哦,爹知道了。”
舞台前赛方在和三位导师确认最后成绩,许南敢看着她:“你不相信?”
“信。”
“信个鬼,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表情。”许南敢突然伸手捏她脸,眼睛和嘴巴捏在一起,捏成一个鬼脸。
梁微打掉他的手,揉脸,“毛病啊你!”疼死了。
许南敢被骂了还笑:“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第一名是不是我,”许南敢说,“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
“还是有前提的,”即便是这种幼稚到无聊的打赌他也很严谨,“得是力所能及的,不能违法。”
梁微抿着唇,想到五一假期邹子琪他们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再结合许南敢这自信过头的态度,做了个决定。
“行,我先来,”她翘起嘴角,慢悠悠道,“我赌,第一名是你。”
许南敢:“……”
还带这么玩的?
他半天没作声,梁微略一挑眉,“怎么,不是你要打赌的吗。”
“你们女生……”许南敢伸出一根手指,抖抖抖抖抖,哭笑不得,“变卦变的猝不及防。”
“所以你还赌不赌?”
“赌。”成绩确认完毕,主持人走上台,让所有参赛选手到舞台前集合,许南敢站起来,低声道,“一个条件。”
他已经知道这场赌局的结果了,输了的话,好像也不错。
一个条件。
不知道她会提什么。
涵盖范围太大了,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赛方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还是坚持搞悬念那一套,先从参与奖开始说起,一点一点揭露,最后剩三个人,大家已经知道前三名就是他们三个了,许南敢是其中之一,于初然的成绩和她抽签上场的顺序一样,第七名,剩下3名高二学长学姐,分别为第五名、第十九名和第二十三名。
梁微坐在第9排中间的位置,正对着讲台,她站起来,主持人还在拼命制造悬念:“究竟在三位同学中获得第三名的是哪位同学呢?是你,是你,还是你?”
三个名次而已,足足念了5分钟,梁微一开始还双手环胸听他在那里“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后面也忍不住翻个白眼,想脱鞋扔过去砸死那个唐僧。
不得不说许南敢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跟梁微知道自己脑子不好的自知之明不同,他是对自己的英语水平有一个精准的预判,所以才会那般自信。
前三名不仅有奖状,还有一个玻璃制的奖杯。
颁完奖后就是合影环节,主持人被挤到舞台角落,还在敬业地念他的词:“恭喜本次获得前三名的同学,他们将有机会参加《2021年a省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让我们给他们最热烈的掌声恭喜他们!”
许南敢作为这次竞赛的第一名,被强迫着合影,左手奖杯右手奖状,面无表情。
梁微看了一会儿,估计一时半会儿他应该结束不了,干脆起身出去。
下午五点多,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没有中午那会儿晒,时不时还有风吹过,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凉爽。
梁微没找到四中校园里的小卖部,到校外的商店买了根蓝莓味冰工厂,回来一看礼堂里还没结束。
哪来那么多相要照。
梁微也就看了一眼,见没结束,立刻扭头又走了。
夕阳下,操场上有几个女生坐在那里聊天,隔壁的篮球场也有男生在打球,其中几个男生穿着校服。
四中的夏季校服和马陵中学的不同,polo衫是白色,领子是藏蓝色,袖子和衣服侧边还有两条藏蓝色的竖杠,高一到高三都是这个样式。
整个林州只有马陵中学是这样,三个年级,三种颜色的校服。高一是浅绿色,高二是浅蓝色,高三是浅紫色,等高三毕业,新来的高一则会接替他们的浅紫色。总之一句话,就是要让你走在学校里,老师们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哪个年级,无所遁形。
梁微坐在操场上边吃雪糕边看他们打球,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是许南敢:【走了?】
小梁小梁国家栋梁:【在操场。】
回完就把手机锁屏,重新揣回兜里。
过了一会儿,打球的男生中一个高个子用一个漂亮的假动作迷惑了对手,然后三步上篮,一跃而起。
“漂亮!”梁微吃掉最后一口雪糕,忍不住夸了句,用力过猛,带着奶油的口水喷了出去。
面前突然出现一座玻璃奖杯,躲闪不及,奖杯和拿奖杯的手都被喷上了奶白色的口水。
喷口水的人和被喷口水的人都愣了。
按理说梁微一个“漂”字即便喷再多的口水,只要面前没人没物,对着空气怎么喷都无所谓,谁能料到关键时刻会突然冒出个东西来。
她连忙用手擦嘴,侧头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许南敢,站起来去口袋里摸纸巾,结果没带,“你带纸了吗,赶紧擦擦。”
“在看打球?”擦干净手上和奖杯上的口水,许南敢问。
“反正也没事干,手机也要没电了,就来看看别人打球,顺便思考一下人生。”梁微走到操场边垃圾桶扔掉纸巾,想起他得了第一名还没恭喜他,又说,“恭喜你,第一名。”
“谢谢。”许南敢再一次把奖杯递到了她面前,“意料之中,毫无悬念。”
“干什么?”梁微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送给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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