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霞在晚珠走的前几日流露出几分伤感,责怪自己平常有些疏忽了女儿,因此命白桃准备了大包小包,分开塞在了几个箱子里,哪个是点心,哪个是银子,哪个是衣裳首饰,那些是日常用品,都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
晚珠只知道青要山就在皇宫首阳山后,晚珠站在首阳山上,欣赏“首阳晴晓”时,还能看到青要山连绵的山峦,就隐身在云朵后面。
晚珠是跟着长公主出发的,因此觉得带太多东西很不好意思。可这些与云墨谷和云慎的东西比起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晚珠看到了就觉得自己这些不算什么了。
从皇宫到青要山,还要走一段水路——永定河。这条河自昆仑发源,流经昆仑城、萧关,向东方流淌,流过盛京、永定,转而朝东北方向北上,经过燕月城入海,在燕月城,这条河也叫燕水。湖中的鱼硕大而肉质细白,阳光一照,浑身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盛京到永定一段的河水浑浊不堪,夹杂着泥沙,携带着垃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燕月城,水会变得那么清澈,和燕月迟来的晚春一般。
云慎跟她们一起走,云梦川不打算亲自去送了,他站在岸上,指挥人把几个大箱子搬到甲板上。
云梦川竭力想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可是话到嘴边不自觉就严厉了,听起来像教训似的,说上了山之后要听国师大人的话,好好背诵门规,万万不可丢了云氏的脸云云。
“克忍,几个弟兄里,你年岁最长,我不求你在学生间如何出人头地,只求你课业勤勉,潜心修习。”
云慎恭恭敬敬地应着,云怀刚刚跑了一下神儿,没听清父亲在说什么,点头如捣蒜,把云梦川逗笑了:”我说你哥哥呢,你又不走。”
宫门口。
云墨谷和云岭岚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宫门,到船上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
但晚珠至少并没有很难过,她甚至暗暗为自己的无动于衷感到遗憾,和晚明霞告别的时候,她最后一眼看的仍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白桃。
晚珠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皇宫,把晚明霞像个包袱一样甩得远远的。
没有什么值得内疚的,晚少使有身孕的消息不久就会传遍宫中,有了弟弟,晚明霞也会这么做。
“娘想好要给弟弟起什么名字了吗”
晚明霞脸上流露幸福的表情。
“叫’璟。’”
“好名字,说文上说,憬乃觉悟也,憬彼淮夷,来献其琛,阿弟将来一定聪慧颖悟。”
晚明霞嗯嗯了两声,想解释,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留给两个人的最终只有冷场。
云岭岚似乎忘记了跟皇姐一起来的还有晚珠,他全心全意沉浸在晚明霞怀孕的喜悦中,特意命晚明霞早上不必陪他送皇姐。
晚良使,如今已经直接越过少使,成为了晚充依。
晚珠心里冷笑:这晋升速度,简直赶得上汗血宝马。
青要山整体比首阳山高得多,在一片连绵的青色山峦中尤为突出,是中土地脉之首,山间的土路曲曲弯弯,一直到快到山门的的地方才能看到青石子路。
但晚珠还是觉得青要山比之首阳山,林木葱茏,野草疯长,整个大山被笼罩在一片深浅不一,层层叠叠的绿色之中,放眼望去,绿色绿得密不透风。一行人穿过一个名叫青黄庄的小村落。穿过鸡舍鸭舍,穿过牛棚,穿过一片杏林,车子缓缓行驶,马儿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哒哒,哒哒,带着一点慵懒的意味。道旁的一种不知名的小草早早黄了头,顶着一圈小小的白色绒毛,在风中一抖一抖地乱飘,一丛石蒜开的正旺,像一丛红色火焰,而合欢花像是一片片银色的剪影。
云墨谷没有随从,云慎素知姑姑的脾性,王府的人带了十几个,三辆高大华丽的马车在山间行走,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太学的大门依山而建,使用石砖砌成,在顶上覆盖一层琉璃瓦,看起来古雅朴素。
一个帮着搬东西的随从小声说;“山门还不如咱家门楼气派呢。”
“闭嘴。”云慎低声说。
晚珠默默跟在云慎和云墨谷身后。
云墨谷道:“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接你们,你们跟着走就是了,这里不比盛京,我有什么照应不到的,自己学会应付,若是实在解决不了,只管来找我。”
言语之间,已经自然而然拿出了老师的架子,不像是和蔼可亲的长公主了。
山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了,他们被引着走过一级一级的石阶,来到一处大广场。
晚珠和云慎被安排在不同的馆舍,云慎命几个侍卫跟着晚珠,帮她搬东西。
领头的师姐带晚珠走到了女弟子的馆舍,笑着介绍:”能进太学的女子很少,房子也少,四个人住一间,晚上不害怕。”
师姐走了,晚珠脑子嗡的一声,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即将和另外三个人共处一室,在她成长最重要的几年,她习惯了一个人遨游在小小的世界里,这时候不得不接受自我世界的突然打开,晚珠充满了茫然。
同住的三个女孩笑着向她打招呼,晚珠装作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我是晚珠。”
“咦,盛京有姓晚的名门吗?”一名叫张幼宁的女孩问。
另外两个女孩笑出声来:“幼宁,你客气一点啦。”
张幼宁冷哼一声,道:“本来就是啊,家里要是没点背景,女子怎么能入太学。我父亲位列九卿,我长姐乃是宫里的张良人。”
鹦鹉池水面上高高地架着一条廊道,直通向湖心的亭子,亭子上挂着一块金色匾额,上面的”鹰亭”二字笔力虬劲狂放。
姬烨放下手中的古籍,问端着茶过来的周诚之:“燕月来消息了吗?”
周诚之呵呵一笑,放下茶盘:”国师,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么。”
姬烨抿了一口茶,道:“野人贪得很,好在天气开始回暖了。”
周诚之撇撇嘴:“年复一年的,不都是这样么,没粮食了就闹,有粮食了还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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