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多喝了几杯桂花风露,不一会儿酒劲上来,趴在桌上睡着了。晚珠拿了张毯子盖住杏儿,柔声道:你家里没人,今晚在厢房里睡吧,我扶你去休息。

    杏儿迷迷糊糊应了声谢谢姑娘,就乖乖睁着晚珠去歇息了。

    杏儿晚珠走后,院子里沉默下来。

    傅如,云憬,湘灵三人,一个拿手指敲着桌子沉思,一个抱着胳膊望月,一个靠着琵琶发呆,各有各的心事。

    云憬率先打破了沉默: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湘灵点点头。

    傅如问:你下定决心要走吗

    湘灵点点头:“我不能永远跟着你们。”

    前一个月,湘灵突然提出要走,其他三人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成想前两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云憬激动起来:“咱们这几年共患难,怎么就不能继续一起我们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湘灵沉声道:“我又何尝不是!可是,可是我不能。”

    云憬颤声道:“你怕了,对不对”

    “我……”湘灵强压下心里的悲伤:“殿下,可还记得我是谁?”

    云憬语塞。

    晚珠轻声道:“我知道你和南疆的音信一直没有断过,这些年,跟着我们实在委屈你了。”

    “我们绝不勉强你,”傅如出言缓和气氛:“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做主。如果真的要走,晚珠说了,家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

    说着傅如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绿色的大荷包,上面绣了露水荷花,坠着金色流苏,料子又结实又精致,里面的装满了金子。

    “喏,她给你做的荷包。”

    “前路艰险,你们千万保重。我走了。”

    “现在就”云憬更加生气了。

    湘灵冲着晚珠轻声喊了一句:“姐姐!姐姐!”

    晚珠勉强说:“先去休息,明天鸡鸣的时候再走。”

    晚珠心里想:这样也好。

    云憬坐在床上,望着灯盏发呆,他听到推门声,赌气背过身躺下。

    “鹤闲,你睡了吗,我把灯熄了?”

    晚珠走过来替他拉好被子,云憬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晚珠惊讶地发现弟弟已经泪流满面。

    “姐姐,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云珠替弟弟擦去了脸上的泪:“我当然和鹤闲你一条心了,不许哭了,你都十八了,还哭。”

    “我永远没有让你给我行冠礼的机会了。”云憬红着眼眶爆发了:“没有了,我已经死了,姐姐,你忘了,你忘了……”

    晚珠一阵心酸,只是眼中无泪:“我们会成功的。我们这两天就动身,去盛京,然后北上。”

    云憬道:“姐姐,在你心里,你根本不想复仇对不对?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血屠将军’,什么‘忘恩负义’,什么‘乱臣贼子’……”

    晚珠哽咽:“可是杀死陛下的人现在还坐在国师的宝座上,而我和我死去的朋友还背负血洗皇宫的罪名。”

    “父皇,那不是你的父皇!你的父亲是晚将军晚舟泊,晚舟泊早就战死了,死了!”

    四周一片沉默,晚珠起身,生硬地说道:“你总是这么想。好,我告诉你,我才不在乎,我爹是谁,我爹被谁杀了。”

    她背过身去,说道:“鹤闲,你还没有长大。可是他们的刀不会就此停下。我从来没有说过站在你的父皇——云岭岚的一边,辅佐谁,皇帝是谁于我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所谓。”

    晚珠目光灼灼:“可是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掌权者究竟做了什么,我必须要搞清楚国师究竟想干什么,西北昆仑城,东北燕月城,还有南疆……我有非走下去的理由。所以,你不用担心啊,我会离开之类的。”

    杏儿早上起来,心里有些歉然:“我昨天贪杯,都没帮着收拾碗筷,得快些起来到店里帮忙才是。”

    刚从后院踏进店里,便看到傅如站在梯子上,正在取下店门上的锦绣居匾额,旁边围了一群邻里街坊。

    “晚珠,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你们难不成要关门啊”

    “锦绣居生意这么好,为啥要关门啊”

    云憬稍稍挡开了围观的人群,抱拳道:“诸位,实在对不住,我们几个要离开桃李乡了。”

    “啊”杏儿叫起来。

    晚珠说前两天得罪了征收布匹的官差,不得已要出门去避避风头。

    云憬给桃李乡人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傅如当亭长也算尽心尽职。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几人的恩惠,虽然不舍,却知道县里官差吃人,都担心他们再来报复。有几个大娘还回家拿了鸡蛋和糕饼,直说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最难受的的然是杏儿,晚珠把房子送给了杏儿一家,杏儿抹了抹眼泪,道:“房子我给你看好,等过个十年二十年,县令死了,我就写信叫你们回来。”

    早就说不清是她给店里帮忙还是晚珠他们照顾她了。

    云憬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总算是走了!”一想到顾大娘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杏儿闪着泪花的目光,云憬就头皮发麻。

    傅如被乡民推了当亭长,他的日常任务就是和邻里打交道,和镇子上上下下都分不开,此时倒是三人中最失落的。听到云憬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悦道:“大家是喜欢你嘛。”

    云憬和傅如性格两样,他生来至尊,日常起居无一不是在旁人侧目之下。他慢慢地明白,别人对他奉承要么是因为身份,要么是因为皮囊,回避别人的好就成了不自觉的习惯。哪怕知道别人发自内心,在他看来未尝不是种沉甸甸的压迫。

    “放纵任情,刁钻古怪。”耳畔仿佛还回荡着老太师低沉的声音。

    “喜欢本公子的人多了去了。”云憬哼了一声。

    两人较上了劲,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比起轻功来。

    傅如是武将出身,最擅长拳法,但脚力和速度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云憬比傅如晚生了几十年,生前妥妥一枚不学无术的富贵闲人,习射御只是为了在祭礼和围猎时装装样子,谁指望尊贵的太子殿下去做武人的事情呢。后来皇宫被血洗,傅如带着奄奄一息的他去苗疆,高人把他的魂魄附在仙鹤上,制成了妖蛊。可惜即便成了鹤精,云憬的武力值在异父姐姐晚珠和傅如面前仍然约等于零,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开发,终于发现了自己身轻如燕的大大优点,于是发挥所长,练就一身逃命功夫。以己之长攻人之短,云憬一时竟也没有落了傅如的下乘。

    晚珠看两人飞的正起劲,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既不太落后,又不太靠前。一边走一边调息,力图把真气周转到每一寸经脉,灵台一片清明,达到了相当不错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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