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敛下，她身后的五行阵却未消散。
周身笼罩的气息一变，她眉目间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冷扫视一遍玉晨消失的地面。
“破！”
地底突然一阵震颤，如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波澜，汹涌澎湃，直直把玉晨掀了出来。
玉晨狼狈稳住身形，眼里也染上了怒意。
瑾瑜本也没有害人性命的意图，大道在上，弑杀成性可不好。
本意便是过来拖住他，不让他去捣乱。
但多多少少揍他一顿出出气未必不可。
脑海内浮现昨日入梦前所记的所有秘术。
启唇低喃全部不要钱一样接连使了出去。
秘术所需的灵气不是一般人担得了的。
但瑾瑜此时的情况和少宸一样。
十灵不全，但是其余的魂魄在外，恰巧会源源不断吸收灵气填补空缺。
灵力枯竭？不存在的。
但是对方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本来状态就不好，几番招架下来愈加疲惫。
瑾瑜也收了神通，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的与玉晨对视，缄默不语。
玉晨眼神几轮变化，最终停留在最初的疲倦。
“对不起。”
“这一切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歉可以了结的。”瑾瑜自云端落下，平视他，“我给你赎罪的机会。”
她伸出手，自掌心漂浮着一道捆绑契。
“夺回东灵山。”
这是津乐和少宸一致定下的打算，她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这对少宸很重要。
少宸一直都担心玉晨会来惹乱子。
在蕴城里，他们还占有灵力不会枯竭的优势。
结界一旦打开，这点优势就没有了。
玉晨说到底也是个大乘，灵力充沛的状态下撕裂整个修真界根本不在话下，岂是几人能够抗衡的。
捆绑契，这是绝对的控制了。
玉晨眸光闪了闪，几乎是未做迟疑地伸手接下了契约。
二人的灵台内同时出现一道绳索。
瑾瑜是控制端，玉晨那端则像是被紧紧束在脖颈之上。
玉晨灵台内明显有一股污浊的力量在挣扎，与契印抗衡。
瑾瑜垂眸望着手中的契印出神片刻，抬头问他。
“为心魔所控？”
玉晨叹气回道，“是也不是。”
“我帮你约束它，只要你到关键时刻别躲到地底去就行。”
玉晨一噎，神色僵硬片刻。
瑾瑜打个响指，玉晨灵台内便多了一条绳索，将那股力量也束缚了起来。
“走吧。”
瑾瑜刚迈出半步，又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望着透着血色的天。
“你是不是该把这里变回来？”
盛开的朱曼沙华铺满地，与血红色的阴林倒是很相称。
花朵蹦蹦跳跳相继吞掉周身的阴气，游魂自觉地飘进冥门。
白无常枕着树干，翘着二郎腿，时不时甩两下锁魂索恐吓游魂以此催促它们。
最后一只游魂进门，白无常清清手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天地间一阵震颤，四处冒出刺目的光。
就连白无常也只能不明所以地眯眯眼。
再睁眼，一切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周围灵气乱窜，似山洪奔涌。
“开了？”
阵眼内少宸津乐一脸懵逼。
“你解开的？”
“我还差一点。”少宸伸手接下飘过来的魂魄，“是白无常。”
几人再齐聚，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站在对立面的中间的白无常更尴尬。
瑾瑜领着玉晨，玄澈不远不近有点不敢靠近玉晨，而玄澈附近一脸懵逼的师弟师妹们也只好跟着他。
津乐明显充满戒备和攻击性，额间的契印感受到气氛的紧绷也若隐若现。
少宸隔着白无常用眼神询问瑾瑜。
瑾瑜回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便转头对玄澈他们。
“此前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抢回东灵山。”
津乐额间的契印一顿，瞬间隐匿。
“一切待尘埃落定，再做定夺。”她露出威胁的表情，“可有人有异议？”
纵然是有异议，也没人傻到现在站出来当靶子。
瑾瑜是眼神一遍遍扫视众人，最后眉目一弯，露出和煦的笑。
“那…各位合作愉快？”
她又对玉晨道：“告诉他们别惹事。”
“各位休整片刻，今夜便动身。“
罢了，她背着众人看神经病的眼神回到少宸身边。
一众单身汪：……
二人对视良久，纵有千言万语，却是不知如何倾泻。
似是久别重逢，却是又一直都陪在对方左右。
“你的灵魄全回来了吗？”
“回来了，一个不少。”少宸眼神灼灼，“你也是。”
瑾瑜点头，低喃。
“这么久过去了啊。”
“有把握吗？”少宸望向东方，与瑾瑜并肩。
瑾瑜侧目瞥向玉晨，“有他出面，怕是手都不用动了。”
瑾瑜少宸一脸无奈地看着津乐抱着方正哭得稀里哗啦。
方正脸憋得发紫，看见津乐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他衣服上脸更是绿了绿。
还好津乐在方正发作前抽抽搭搭地给他松开了，搞得他哭笑不得地看着为了见徒弟特地换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也是没了脾气。
还好少宸有先见之明，躲开玉晨他们找了处偏地向师父发的通讯纸鹤。
“两百多岁了，放人间都可以被叫声老祖宗的人了，怎么哭成这么个熊样！”
“二师兄…？”津乐闻言抬头望向师父身后，见几位师兄师弟个个完好无损地出现，“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他挨个跑过去一顿检查，又使劲掐自己都胳膊好几次，掐到发紫才敢确定不是幻觉。
在听闻东灵山被灭的噩耗时他都没哭这么惨。
无数次冥想几人还能重逢，今日倒真的实现了，又怕这也只是梦，这也只是幻觉。
师兄们也有所被感染，悄悄抹掉眼角的热泪，端着架子不敢这么痛快地哭一场。
而六七八他们三个就不同了，三人抱着津乐一起哭。
少宸抬手抹去瑾瑜脸上的泪水，轻笑道：“小九可比津乐有出息多了。”
瑾瑜也破涕为笑，一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连津乐自己也傻乎乎地跟着嘿嘿乐了起来。
气氛轻松了不少。
津乐识海内的那面镜子化作一团铜色的小人，低头划着圈圈。
好像…一切的造成着是曾经的自己…
是夜，十几人分别从不同方位攻上山。
一行人中修为最低的都已经到达金丹中期，有恃无恐。
整个东灵山，火光冲天，杀喊一片。
“降者不杀。”
一波又一波的人围住他们，他们每个人口中一应不变的都是这句话。
不识趣的拉着人冒着傻气扑过来送死，那便毫不吝惜地送他一程。
火石光芒闪现，剑光纵横，血滴飞溅，震天动地，狂风雷鸣把天色衬的更黑。
“四阶雷咒。”
不同方位的每一个人，震慑住迟疑不前的弟子们便收了攻击，负手悠悠启唇。
“降者不杀。”
一行人势如破竹，很快便在约定位置碰了头，逼向东灵山中心，现掌之人。
当年东灵山位列五大宗，其余四宗觊觎已久，突然袭上山的便是他们联手而成的。
不过听闻如今掌骨东灵山的只有一人，看来是废了挺大心力的，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仇家，这家必是把其他三家给得罪完完的了。
十几人，黑压压一片直接堵住了卷铺盖准备走人的丛沛天。
“丛兄，真够出息的啊。”
方正自阴翳间款款迈出，眉眼间尽是讽意。
“堂堂化神之境大能，竟不顾门下弟子死活，作出如此行径，方某实在佩服。”
姓丛的不知是气是怕，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几乎每根发丝都没消停。
“你们…你们，究竟要如何！”
“在取你狗命祭先弟子们的在天之灵前，希望你能够说出陈兄江兄他们的下落，我给你痛快体面点的死法。”
姓丛的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不对劲！”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所有人瞬间戒备起来。
他停止了颤栗，暗黄色的皮肤突然变得煞白，血管清晰可见，青筋暴起，突突地跳。
眼球一瞬间失去眼白，黑漆漆一片。
“哈哈哈…做梦！”
漆黑沉寂的眼珠随着他僵硬的脖子挪动而扫视他们，像下达命令一样，低吼：
“杀光他们！”
丛沛天突然失智，丢下手中的乾坤袋不要命地扑向几人。
方正早已退回人列，带着徒弟几人摆出符阵，玉晨也领着师弟师妹们摆好剑阵，白无常却逐渐淡了身影，不见何踪。
丛沛天明显冲着方正而去，方正怕波及徒弟们冲向最前迎击，却未顶住半刻就败下阵来。
“符咒失效，倒吸修为，诡异得很！徒儿们当心！”
仅是给徒弟们传个口信的功夫，他又直勾勾冲了过来，根本不知倦。
最粗暴地抡着它肥厚的爪子，在暴发之后宽重了不只一倍。
更像是大熊的臂膀按在人的身上一样。
符咒失效，符修弟子再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了。
“单修符道的弟子先随二师兄离开！”
方正吩咐完，身形一闪随便抢了一位弟子手中的剑回扑向对方。
“借剑一用！”
剑锋一挡，与手掌相抵。
愣是连它都一寸肉皮也没割开！
他又变着招式一剑剑砍过去，真就是一点痕迹没留下。
宽掌落下，地面如爆炸般出现一洼小坑。
“师父去歇歇，我来试试！”
瑾瑜御风而起，凝起神召出五行阵，试探性地劈出一道三阶雷咒。
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瑾瑜愕然回望身边的方正。
丛沛天彻底被激怒，怒吼着跺着硕重的腿又冲了过来。
地面几乎都跟着一齐震颤起来，所及之处，地面都留有裂纹。
这玩意这就是个无赖啊！
“这是什么怪物！打不死的吗！”玄澈见状也拔剑扑了上去，其余剑修弟子也一并趁机去试探，一一被打退。
“我来。”津乐突然掠出人群，直直迎上对方的爪子。
额间契印光芒大作，竟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泊粲，你行吗？”
“放心，摄人神魂我最在行了。”
“等等…不好！”
光芒褪去，丛沛天不受影响地落下第二道攻击。
泊粲控制津乐身体先行闪开攻击，面上大骇，“这东西神魂尽散，已经死了！”
“现在除了赶尸人，没人能控它！”
“白无常呢！他要是没辙就只能尝试封印了！”
泊粲再度闪过带有劲风的爪子，抽空睨了眼人群。
“白无常呢！！”
“你爷爷在这呢！”半空里突然现出白无常的身影，额间汗水淋淋，甩出锁魂索啪地打开另一爪，“试过了，号令人就是他自己，根本没辙！”
“你不是会赶尸吗！”
白无常眼神间闪过一丝异样，并未遮掩。
“现在这种情况不行。”
“此尸有主。”
喧闹间横空响起一道鞭声。
众人同时望向发声处，只见少宸拿着一条鞭，浮空擎着一本书，他垂着眸照着书念着晦涩的赶尸诀，鞭子有节律地挥舞。
“终止。”
丛沛天一时间好像失去了目标，停滞在原地定定不动。
少宸加快挥鞭的速度，却发现丛沛天开始挣扎，在先主和后主命令间来回拉扯。
他明显觉出自己处于下风，只得突然中断，对所有人传音呼喊。
“退远些，我试试能不能引爆他。”
白无常眯了眯眼睛，拉着占着津乐身体的泊粲退出一段安全距离。
手中鞭子甩动的节律有所变化，口诀也更加晦涩难通。
短时间能领悟通透不是易事，此刻能够念出来发挥作用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丛沛天的身躯逐渐扭曲，胳膊，腿，脚踝，四肢全部扭曲成诡异的姿态，整个躯体涨得发青，少宸也默默退后了几步。
他的脖子也开始扭曲地转了起来，在进行三百六十度旋转后，终于扛不住爆裂开来。
与此同时，少宸猛地喷出一口血。
他算得上尸体的主人，尸毁噬主倒也算合理。
他拭去嘴角血迹，退到一旁找了处干净的地方打坐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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