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卫唇角不自觉勾起,随即又有些严肃,覆住杯口晃乱里面的字,迈步离开了茶寮。
铜镜铺的老板恭敬地在门口等着,刚买来的一车货都没来得及卸下来。
“大人,您拿来的那面铜镜,我看了,的确是老米头的手艺,”老板恭迎着这位大人进到店中,才继续道:“只是我这铺子,人来人往都没个一定来处的,买铜镜的人也很多,具体谁买过这面,真没印象了。”
这照人铜镜铺里出的铜镜,除了有他们店里的标志,就没有其他的特殊标记,这又不是刀剑、出售了要有记录的。
铜镜只要不是一下子售出百十斤的,没人会记。
楚卫说道:“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你看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胡凭就将手里拿着的那张画像纸展开,递给铜镜铺老板。
老板拿着端详良久,摇头道:“没印象,却又有点熟悉。”
那边说明凶手即便有这铺子里的铜镜,也没有经常来这里光顾,或者说根本是代请别人买的。
不过楚卫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么一个谨慎的人,在她的凶案中意蕴最重要的铜镜,是不可能用别人买来的。
“这张画像便留在这里,你好好想一想。”
楚卫双手背后,走出了铜镜铺。
双目第一时间落去的就是女孩儿刚才离开的方向。
胡凭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自家爷,建议道:“爷,既然这边的线索断了,我再去城里的铜镜铺查问,您不如去外面瞧瞧?”
楚卫转身,说道:“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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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来到歇浦的新糯和老爷子正坐在一艘小小的渔船上,歇浦岸上种植着很多垂柳,微风缓缓垂柳依依,任由小船顺流而下,不久一群光着脊背的汉子便映入眼帘。
在没有客船的地方,一片金闪闪的渔网洒下,汉子们齐声喊号子的声音也不停响起。
新糯疑惑道:“爷爷,这地方给普通渔民来打渔吗?”
以前在响水县的时候,他们住的地方靠河近,那河还一段一段地被临近的乡民分走了呢,想在别人地盘上打渔,先挨打再说。
新老爷子随手扔下了一个来时路上用野草编的网子,笑道:“这里是双鱼帮的地盘儿,那些汉子,都是双鱼帮的人。”
新糯哦了声,双鱼帮在响水县也很有名,但就是一群很普通的平民、渔民,虽然有个帮派的名号,每日里做的事儿就是打打鱼晒晒网。
“您让我看这些人打渔做什么?”
新老爷子哈哈一笑,将那刚扔下去的渔网上的细绳拉上来,“教你打个鱼,免得以后连个谋生的本领都没有。”
随着渔网溅跃上来的水珠在太阳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彩,一尾银光闪闪的大鲤鱼落在船心里不停扑腾。
“好!好!好!”
整齐划一的喊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是那些打渔的双鱼帮帮众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喝起彩来。
新糯:他们脾气还真好,在他们地盘上打渔也不着急。
不过自家爷爷也是真厉害。
新老爷子把手里的渔网递给新糯,笑道:“看看。”
“这么小的网子,怎么捕到那么一条大鱼的?”
“这里面有技巧,想不想学?”新老爷子笑问道。
看老头子这期待的样子,新糯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程府就显得很幽静了。
程老夫人正在明亮的华堂里吹着爽风,梳着双鬟的小婢跪坐在一边给她按着胳膊。
大丫鬟秋水脚步略急地走了进来,程老夫人睁开眼皮道:“那丫头又野哪儿了?”
秋水正要回话,外面又有小丫鬟通秉道:“老夫人,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还有瑶小姐求见。”
程老夫人摆摆手,边上跪坐着的小丫鬟站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四个各有千秋的少女子站成一排,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小丫鬟拜了一礼:“四位小姐请稍候。”
“什么事?”程老夫人问道。
秋水看了看外面,凑过来低声快速道:“二小姐出门南城去了,还在外面把先帝长公主家的孙子,郑公子给打了。长公主已经发到家里了,夫人正接待。”
程老夫人皱眉,伸出手臂,秋水赶紧上前扶了。
还未到接待客人的房间,一个老太太中气十足的质问声便传入耳中。
“你们家就是这般的教养?千金的小姐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出去跟人打架?还出手就伤杀了我孙儿一点点养大的猛犬?”
程夫人心里都能把新糯骂死,面上还不得不赔笑道歉。
程老夫人的速度放慢了些,待觉着对方的火气下的差不多了,她才迈步走进客厅。
一脚迈进来,程老夫人就笑着道:“郑老夫人啊,我正在后花园看锦鲤呢,便听说您大驾光临了,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坐在一边太师椅上的老妇人身着绛紫色宫装,富态尊贵,本来不欲理会程老夫人,但听到她这称呼,就生气了。
冷笑道:“老身现在的确是郑家妇,只是我那皇帝侄子还在宫里住着呢。今天这事儿,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程老夫人面上的笑意也敛了敛,在程夫人的搀扶下走到主位上坐了,淡笑问道:“您要什么说法呢?”
要搁在普通人家,也就是个庶女而已,对你有几分宠爱的先帝也不在了,当今圣上要是敬重你是姑母,能对郑家一官不赏一爵不封?
郑老夫人也不看程老夫人,双手揣在袖子里,说道:“你这孙女儿,打伤我孙儿,打死了我孙儿的狗,必须去那南城曜日门楼上,当着来往百姓的面,给我孙儿下跪道歉。”
“这,”程老夫人为难说道:“您这是,打我程家的脸呢。好歹,我的孙女,也是三品大员、忠勇侯的嫡女啊。”
郑老夫人转头道:“你们是不要道歉了?”
程老夫人带着一层假笑,不说话。
郑老夫人拍桌站起,“好,你们等着,老身这就进宫问一问,天底下还有没有公道了。”
你们觉得你们是重臣之家,但什么都大不过一个亲字去。
程老夫人也不拦着,冷眼看郑老夫人离开。
就看你这道御状告不告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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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朝,三品以上皆可以出席,只不过对于官职不那么重要的官员来说,很自由。
来打个酱油可以,不来也可以。
退朝之后,熙宁帝召了几个内阁重臣在前朝御书房议了议边疆事务,喝茶的间隙,问了旁边的大太监王一恩一声:“卫儿那拔舌案查得怎么样了?”
被赐了座的几位内阁重臣,以及早已参与朝堂事务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等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得竖起耳朵。
倒不是这案子有多奇,而是死者竟然涉及到中央朝廷的从五品官员,最新出现的一个死者还是三品大员家中的下人,那凶手是毫无顾忌地在挑战朝廷权威。
要不是楚卫从一开始就接手,这案子是要交给三法司联合审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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