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寒意将宋潋滟冻得打了个寒颤,转醒了过来,符华正坐在床边的书案上批改书卷,听到动静后先是蓦地一愣,才猛地抬头看过来,顿时喜不自禁:“大王!你总算醒了!”
宋潋滟坐起身,扭头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是回到泥犁山的鬼王大殿中了,正如符华所说,自己恐怕昏睡了许久,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彩衣掉色成了灰白。
她跳下床抖了抖衣裙,扬起了一团飞尘,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太久,恐怕要误些事了,心中也没有防备,顺口一问:“我之前不是还在迷障林中寻找那条半龙,怎么一睁眼就回到泥犁山了?封印什么时候打开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劲,自己怎么可能忘记这些重要的节点,恐怕又是幻境,于是懒得再废话,抬手朝符华挥去一道诡术,准备离开鬼王殿走出幻境。
身后符华却奇怪道:“大王您这是要去哪?”
宋潋滟一愣,微微讶异地转过身,看着符华道:“没想到这一重幻境还有点东西。”
说着又是一道变本加厉的要命诡术杀去,符华闪身躲过了,没有一点避讳自己被怀疑成幻境的反应,皱着眉问:“大王,你在幻境中沉溺的时间太久,是不是还没分清现实与幻境?”
宋潋滟也拿不准自己此时是身处幻境还是现实,但看到符华与泥犁山鬼王殿,不免下意识相信三分,问道:“我睡了多久。”
“二十年。”
“二十年!”宋潋滟惊了一跳,觉得这个回答太荒诞,抬手想再给符华一击,却听他叹道:“是啊,二十年,一切物是人非了。”
“……”
宋潋滟这次发狠,直接劈出了一道狠厉锋芒,势如破竹,将符华“嘭”地一声击入了石墙内,石墙碎裂出一圈裂纹,符华强撑的身形也飘忽不定起来。
她冷哼了一声,对符华道:“不过一个幻境造物,还敢与本王说话,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物是人非?”
符华早猜到她会这么说,愁眉紧锁,道:“不管大王信不信,在下都不是幻境造物,这里就是真实!”
宋潋滟便饶有趣味的停了手,因为她发现眼前的符华竟然十分“逼真”。
“当年那条半龙遇到天谴雷,没能化龙升境,因此所制造的心魔幻境中假冒的人都会对‘幻境’二字避之不谈,甚至是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大王难道没发现这点吗?”
宋潋滟愣了一下,蹙眉未语。
符华勉励爬起来,站在离宋潋滟很远的地方,以防她情绪不稳定地再攻击自己,道:“当年你一入幻境,我便先回了泥犁山主持山内鬼族躁动的局面,只留下红萼与沈独明二人看护你和花景明,我以为第二日便能与你再见,没想到你至今才醒来!”
宋潋滟反问道:“我上一重幻境确实见到了一个假得离谱的傅清鸿,但很快便将她杀掉了,怎么会过了二十年。”
符华摇头:“如果您没有杀,而是沉溺在幻境的温柔乡里,或许时间还不会过这么快,但偏偏杀了幻境造物,那条半龙见留不住你,硬是拖长了幻境中的时间,便如同梦中一天,人间十年,大王你在幻境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现实中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宋潋滟倒是听过这样的说法,但得知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光阴,心里还是无法接受,更忐忑不安,她想自己既然不能确定现实还是幻境,不如就先听听符华的话,查看一番情况,别人她分辨不清,但傅清鸿,她看一眼说一句话就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傅清鸿。
想到这儿,宋潋滟决定配合下去,问一问傅清鸿的所在之处,便道:“既然二十年已过,我师姐定然飞升了吧。”
符华却面色一难,犹豫了片刻道:“属下不知,但似乎是……失踪了。”
“失踪了。”宋潋滟冷眼凝视着符华,阴沉沉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师姐又不是三岁小儿,还会好端端得不见了?”
符华道:“大王最开始昏睡的那几年里,我们不敢让仙盟会的任何人知道鬼王遗脉已经觉醒并陷入了心魔幻境,也未擅自主张对傅清鸿解释过,她一直以为你被天谴雷劈散了……她那几年,过得并不好。”
最后一句话令宋潋滟心头一阵钝痛。
她过的……并不好。
宋潋滟一步步逼近符华,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将他打量了遍,直到了他身前,猛地抬手攫住他的脖颈,单手将他拎了起来。
“大王……大王你这是做什么!”
宋潋滟轻轻偏了下头,似乎有些不得已的苦恼似的,对符华道:“本王并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幻境,你刚才说傅清鸿消失了,我不高兴。我想……先杀掉你,看看这里究竟是不是幻境,你觉得这方法怎么样?”
符华愕然道:“当然不行!我灰飞烟灭了,泥犁山怎么办?”
“这倒是符华会说的话……但怎么,我一点也不想听到呢!”宋潋滟两眼迸射出一阵狠厉,随即将符华的脖颈生生捏断了,头颅在地上滚了一遭,被抱着一堆竹简进来的红萼看到,吓得竹简摔了一地,也不知该不该将符华的头捡起来。
符华的头先说话了,温声对红萼道:“请把我的头捡起来,地上有点凉。谢谢。”
“好,好的……”红萼只好试探着伸出手,将符华的脑袋抱了起来。
符华的脑袋在红萼怀中偏了偏头,对宋潋滟道:“大王,这是我最近百年才炼成的肉身,您现在相信我不是幻境造物了吗?”
“原来屋络奈主人还没从幻境中彻底清醒啊……”红萼惊魂未定道。
宋潋滟不得不开始相信,这里恐怕就是现实世界了。
她回身跑进了鬼王殿的深处,从墙壁上取下前几任鬼王传下来的鬼王玄剑,攥着剑便朝外跑,一出山御剑腾空,直奔玉衡天山门。
一路上宋潋滟心慌不已,听到傅清鸿以为自己灰飞烟灭了,过的不好,甚至失踪,就如同上一世那样再也见不得一面,比什么都令她难忍。
宋潋滟御剑极快,两日的路程缩成了一日,一忽而过,到了玉衡天山门前时,天色已经昏昏欲晚,冷风萧肃,将至一场雷雨。
山门前扫地的弟子正要关闭山门,就见天上一道黑影闪过,似乎是鬼气,不等他警惕辨认一眼,身后便被人拍了一下。
一位灰白衣裙的姑娘笑得勉强,轻声问道:“大师姐在哪里?”
弟子是五年前入了山门,一脸古怪道:“玉衡天哪里有‘大师姐’?姑娘你是找错地方了。”
宋潋滟愣了下,像是又找出一丝希望,连忙从腰间掏出自己那枚玉衡天的弟子令牌,交给弟子道:“我是玉衡天的弟子,因故多年没有回过山门了,你看看帮我找个人,通传一声可好?”
弟子接过玉衡天弟子令牌细细端详了一番,点头道:“好,你找哪位师兄?”
宋潋滟不及思索:“花景明,二师兄。”
“哎,真奇怪,你明明拿着一块玉衡天的弟子玉牌,怎么净说些玉衡天没有的人呢?”弟子一摆手,“你说的这位二师兄玉衡天也没有,要不还是请回吧。”说着将令牌又递给了宋潋滟。
宋潋滟连忙挡了回去,稍一思量,道:“那就找孟平,找祖极,总有一个吧!”
弟子睁大了眼,道:“有倒是有,只是没想到啊,你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要见这两位长老?”
长老……若是一别二十年,以他们的天赋刻苦,确实也该是长老了。
宋潋滟的心又沉了一寸。
她跟着弟子一路进了山门,绕过影壁园林,穿过重重沿廊,来到了长老的院落中等见。
不多时,屋内一位弟子将宋潋滟请了进去。
孟平与祖极正在下棋,一见进门的是个年轻姑娘,都有些奇怪,还是祖极先认出人来,眼中闪过惊愕后,好似明白了所有弯弯绕绕的机缘巧合,带着一丝苦涩道:“我们都要老了,你还这么年轻啊,宋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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