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鸿回到玉衡天后,确实抑郁了一段时日。
她一想到自己当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宋潋滟擅加指责,辱没了人家一片赤诚之心,就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里也做好了收到黑化值激增消息的准备,但一连数日,系统都安安静静的,甚至让她有种宋潋滟已经死透了的错觉。
期间她将那两张上古残阵的锦帛抄绘了一份,原版上交给掌门,另一份则留在手里研究了两日,却只看懂了阵法的名称。
一个是十分霸道的杀鬼法阵,叫“轮迴鬼杀”,若是复原出来,杀只厉鬼不成问题。
一个叫做“易元阵”,名字没有第一个霸气,作用也不明了。
不过掌门似乎对着两个法阵有些了解,拿过帛书时,激动了好一阵,她不知道这两个阵法原厂傅清鸿是否知道,也没敢多问。
有一日早上,她洗漱完去山门口询问是否有女弟子回山门的消息,回答依然是无。
她心里空落落的,便想找条幽静小路慢慢走回住处,绕道去了园林。
玉衡天地处蜀中,依山峰而建,气候湿热,园林中奇花异草争相开放,鱼跃鸟啼,一片生机的喜景,唯独她一人丧着脸,瘟神一般路过。
擦过一簇灌木时,花景明突然窜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孟平祖极几人,他一把抓住傅清鸿手腕,满意道:“总算把你给逮住了!”
“……我又不是老鼠。”
花景明道:“你比老鼠难抓多了,平时就躲在你那藏冰室里不出来,早上来趟山门问讯也来去匆匆的……看开点吧清鸿,我们都很担心你。”
孟平跟着站出来,垂着头开始认错:“那日是我误会师姐了!其实发生这种事,师姐才是最难过的那个,我昨日才从二师兄那里得知……我们都知道了,宋小师妹,她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一箭穿心。
傅清鸿的愧疚感顿时更加深重了。
她没理三人,独身沉默着往藏冰室的路上赶回,心里烦乱,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回身打量跟在身后的三位师弟:“你们从花景明那里得知什么了?”
三个师弟站成信号格,红着脸,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傅清鸿一想那日花景明在后堂撞见的一幕,稍加联想会如何以为,不言而喻,登时一个人头两个大,一阵窘迫。
她刚想开口解释,又觉得不必。
虽然他们脑补的女女关系非常离谱,但误打误撞,把她不知道压阵的问题掩盖过去了,要是解释了,她自己又要说谎,还不如就这样。
于是四人无声伫立于幽径中,无声胜有声。
傅清鸿不自觉也跟着红了脸。
天知道她一个直女这一刻有多难熬!
恰逢此时,有同门的师妹朝这边赶来,远远便招呼:“大师姐!可叫我好找!”
傅清鸿内心一阵谢天谢地,道:“找我做什么?”
“不是我找,是掌门他老人家有事,要找你!”
“师尊在何处?”
“听说仙盟会有事,掌门待会便要赶去扬州,现在正在议事大堂安排任务呢。”
傅清鸿一路前往,甩下了身后四人,心里敲了敲系统:“是不是那个书生的副本要来了?”
【宿主料事如神】
“你也会拍马屁了,真让人惊喜。”傅清鸿冷着一张毫无喜悦的脸,“书生的副本不是要等到上元节之后?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了。”
【请不要过度依赖原著,本系统是修文辅助系统,一切皆有可能】
“……”
【请宿主放心,这次的副本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
鬼信你个问题不大。
议事大堂中,剑修,符修,阵修,术修各长老手下带得得意徒弟站了一排,正在听掌门安排他去往仙盟会后的各项事宜,傅清鸿冷不丁闯进来,打断了掌门讲话,大堂内一双双眼睛便夹带着同情与好奇盯了过来。
显然傅清鸿这阵子的状态玉衡天上下已然传遍了,一见她露面,人清减了一圈,便知有关二师兄所说的传闻不假,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作没看到。
傅清鸿如蒙大赦,来到掌门面前行了礼,道:“师尊,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掌门名叫陈玉,下巴留着一缕胡须,面相敦厚,是典型人见人夸的老实人脸。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傅清鸿,对自己这唯一亲传的大徒弟颇有些怜惜,但碍于是女儿家的感情问题,又不便参言。
傅清鸿看他一把年纪在自己面前憋得够呛,胡须都要捋下来了,只好主动道:“师尊放心,我很好。”
陈玉显然不信,“潋滟的事我听说了,对你有情有义,为师也不说什么了,只不过她的尸体你带回来了没有?应好生安葬,才能了却你的忧思。”
不知是不是被花景明他们三个闹得,傅清鸿越听这话越怪,嘴角抽搐了一下,回道:“我回去找过师妹的尸体,但没发现,我想她是被人救下了。”
——她这是为宋潋滟日后复活重新出现在大家眼前做好伏笔。
陈玉却叹道:“斯人已逝,节哀顺变吧,你试过寻魂没有?”
傅清鸿坚持回答:“寻过,但没有回应,我想人世间没有她的魂灵——她是被人救下了。”
“看来是灰飞烟灭了。”陈玉嘟囔。
傅清鸿“……”
掌门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陈玉收敛起伤感,对堂内的弟子们又补充交代了几句,等人都离开后,单独留下傅清鸿说话。
他正色道:“清鸿,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要托你去做。”
“师尊尽管吩咐,徒弟必定竭尽全力。”
陈玉思忖了片刻,“以你的修为,御剑往南半日,便能到蒯州梦府县,你去当地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到一位书生,今年应该二十有七了,叫沈独明,你可记住了?”
她对这人印象可太深了。
沈独明是她cp正主啊。
但一想到另一位正主,她隐隐开始牙疼。
陈玉感慨道:“这沈独明是我一位故人的孩子,不过因为一些难言之隐没能相认,更不曾修仙问道,多年来一直试着考取功名,不过科举总有些难度嘛,到现在,也还是个秀才。”
傅清鸿借机提出了看书时便产生的一个疑问:“容徒弟问一句——为何师尊这位故人至今也不肯与沈公子相认呢?”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以陈玉如今玉衡天掌门人在修仙界的地位,也帮不上忙吗?
这把陈玉问得老脸一讪,不好意思道:“我这位朋友其实是位品行端正之士,唯独做过一件荒唐事,在外与歌妓私定了终身……”
又始乱终弃?
傅清鸿心里微有不屑。
“提亲的路上遭遇恶鬼,不幸身亡了。”
“啊?”傅清鸿一愣。
突然的be打她了个措手不及。
傅清鸿奇怪道:“既然不是始乱终弃,为何不能相认呢?墓前祭拜一下也好。”
陈玉道:“并非是我不想促成此事,而是私定终身在仙门中难免遭人诟病,那位歌妓也不愿坏了他身后的名声,到死也不肯承认两人的关系,我身为好友,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多年来暗中帮扶一下,别无他法。”
这段往事书里没有提到,意外之余,也让傅清鸿心里同情不已。
“这件事本应是我自己亲自前往更好,但镇鬼十二塔突然加速修建,难免产生了些纠纷,仙盟会召集之下我着实抽不开身。”
“这几天你修养时应该听说了厉鬼夫人出世的事情,她在鬼族中很有地位,又被奉元镇的镇民们囚禁多年,如今出世必然会生事报复。”
“而且,”陈玉说到这儿顿了顿,“奉元镇的那些镇民全部失踪,却没有找到魂灵一事,你可有过什么猜测?”
傅清鸿有种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的茫然,硬编了两句:“也许他们没死,奉元镇的镇民们都是修道之士,而且是世代看守,应该会留下退路。”
陈玉又拿怜惜的眼神打量了她一遍,痛心疾首道:“你确实是为潋滟太伤神了,居然会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来……”
“……还请师尊明示。”
“是‘进山’啊清鸿。”
陈玉神情严肃,“厉鬼夫人作为鬼王屋氏一族的人,怎会不想重现鬼族当年的辉煌?奉元镇镇民是上古血脉,她掠夺了他们的魂灵,能帮助她炼造出一批高阶的恶鬼,而这些高阶恶鬼再屠戮一阵子,难保其中不会出现一两只生前作恶多端的厉鬼。”
“厉鬼夫人已经极难对付,要是再多了帮手,必然会硬闯泥犁山释放鬼族,而现在泥犁山的封印已经松懈了。”
傅清鸿脑海里立即回忆起了奉元镇里,系统所说的那个“谜团”。
如果谜团表面是指厉鬼夫人和被宋潋滟拿走的那个物件的话,奉元镇整个副本的实际目的,其实是为了通过加入厉鬼夫人这个新人物加速全文的进度——让本该几年后打开的泥犁山提前!
而提前多久,全看厉鬼夫人养蛊一般制造厉鬼的速度。
傅清鸿感到一阵莫名的紧迫。
如果泥犁山就开在不久后,原文中死在讨伐鬼族大战中的花景明,和失手杀死花景明后陷入疯狂自囚山中的宋潋滟,这次又会遭遇什么?
她原本因为读过原著上帝视角的轻松感此刻消失了。
因为剧情真的开始改变了。
她甚至有一种自己已是局中棋子的悲催感。
“清鸿,此事我便委托于你,我知道沈独明有些特殊,但你也不必因为这层关系有所顾虑,一切……看他造化吧。”陈玉道。
傅清鸿:“是。”
“还有,”陈玉犹豫了一下道,“潋滟的事你莫要太过自责,当时情况危急我已经有所耳闻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俩情真意切,她必不愿意叫你香消玉减。”
好吧,刚才她果然没误会。
傅清鸿解释道:“徒弟已经想开了。”
“是吗?”陈玉一脸“我不信”,补道:“可为师听说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傅清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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