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图丽缓缓跪在床边,将脑袋凑近陈先生,“先生,我带您回中原好不好?”

    陈先生听到这话,废劲的想要转过头来,但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只能动了动手指,气若游丝的道了一字:“好!”

    乌图丽想要带陈先生回中原,就只能带着他的骨灰回去,但中原人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说,又有着火葬不能使灵魂投胎的传说,所以她不敢自作主张就将死后的陈先生火葬。

    可陈先生听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眼眸中透出感激的神色,虚弱至极的道:“乌图丽,谢谢你。我的骨灰能带一点回中原,我就心安了,其他骨灰,你就洒在外城那条曼陀江里吧,它从雪山流下来,自西往东,或许也会穿过北尧国”

    乌图丽点点头,“好,不管曼陀江有没有将您带回中原,我都会将您带回中原的!”

    陈先生脸上露出笑容,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停下了呼吸。

    他的生命终结在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身体被留在了千里之外的陆渠,但他的灵魂恐怕已经回到了他的故土。

    小梨爆发出嚎啕大哭,床边跪着的乌图丽缓缓弯腰向陈先生的尸体磕了三个头,她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出去喊人来处理陈先生的后事。

    ——

    燃起的熊熊焰火将陈先生的尸首包围着,吞噬着。

    乌图丽和小梨相携站在不远处,小梨看着火焰堆,忍不住又抽抽嗒嗒起来,乌图丽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梨的头。

    等到火焰熄灭后,乌图丽缓步上前,蹲下身将抱在怀中的瓷罐放在地上,亲手去捧起陈先生的骨灰放在罐中。

    小梨也上前跟着乌图丽一起收整骨灰,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然后捧着瓷罐去了外城的曼陀江,把大部分骨灰洒在了江里。

    带着剩下的一小部分骨灰,两人回到了内城,与正在王宫门口张望的丘林绪相遇。

    丘林绪看乌图丽和小梨都是眼眶红肿的模样,他蹙着眉头,道:“请节哀!”

    乌图丽颔首,“丘林大人是来找我的吗?”

    “对,前几日王女不是拜托我去找无色无味的毒药吗,我找了几日,还真买到了,但是毒性不是很大,只能当迷药用,不过效果很好,一撮就能药翻一个壮汉。”

    说着,他将放在怀里的纸包拿了出来,递给乌图丽。

    很大的一包,看来丘林绪是将人家的药都买了来。

    乌图丽伸手接过药,“谢谢您,您在这里等着,我回宫殿去拿钱币给您。”

    丘林绪摆摆手,“不用,我丘林绪说过,只要王女有吩咐,我就会竭尽全力去办,再说了,您上次给我的钱币,都还剩很多呢,用不着。您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丘林绪说着像向图丽拱手行礼,然后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乌图丽手上拿着药包,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丘林绪才好,她当初就是在乌白若耳边提了一句罢了,并不是多大的恩情。

    她最开始找他的时候,还害怕丘林绪多问,更害怕丘林绪去告密,但所幸,丘林绪的为人没有让她的孤注一掷错付。

    乌图丽回了王宫后,就开始收拾东西,还有两天不到,她得尽快做准备。

    ——

    琅州内。

    徐书辞和常离总算到了琅州,这一路的曲折让徐书辞都忍不住叹一句心累。

    两人牵着马进了城,盘旋在上空的吃鱼打着旋飞到了徐书辞头顶,他伸出手臂,吃鱼缓缓落在他的肩膀处。

    两人两马一金雕,让城内的百姓看愣了神。

    那俊俏少年郎身着月白收袖锦服,一头的乌发尽数被束在那顶白玉冠中,额前散下来几丝碎发,遮盖着锋利的眉眼,让少年多了几分不羁。

    他牵着一匹黝黑发亮的黑马,肩上站着一只羽毛是暗褐色,楔形尾部是纯白色的金雕,金雕一双黄褐色眼眸发出的光芒与它主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少年身侧还跟着一个身穿鸦青窄袖常服的高大男子,他比少年略高一寸,面容英挺,右眼眉尾有一道旧疤,将那道剑眉斩断,显得整个人气势冷峻。

    徐书辞和常离在城内百姓的注目礼中走到了琅州太守府外,常离上前去叩门。

    徐书辞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下,蹙着眉往周围打量了一番,心中奇怪,他爹难道没有给琅州太守送信?

    不太对劲。

    太守府的下人将徐书辞和常离迎了进去,还未到正厅,徐书辞在院子里,透过大门就瞄清楚了那个坐在屋子里的人。

    他脚步一顿,转身就要往来时的路回返。

    屋内坐着的人见此,连忙疾步走了过来,“小公子,大人可吩咐我了,这次一定要把您带回去。”

    徐一承伸出手臂拦在徐书辞面前,逼得徐书辞停下了脚步。

    “一承叔,您这么大年纪从云川奔波至此不嫌累吗?我爹真是好手段,我就说嘛,果然,最后的底牌在琅州。”

    徐书辞早就料到他爹藏有后手,可他没想到竟然使唤了徐一承来拦他,他爹可真是半步不退。

    徐一承的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小公子,大人是对您好,老太爷知道您伤还没好就又往战场上跑,他急得直跺脚,吩咐大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将您带回去啊。”

    徐书辞闻言嗤笑出声,挑着眉尾,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是那个老东西下的命令,要不然他爹是不会这样百般阻挠的。

    “我不会回去的,别废劲了,好不容易才从云川过来,一承叔,您回去吧。”

    话闭,徐书辞抬脚就要擦过徐一承的身边,往外走去。

    “那好,老奴就跟在公子身边,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要是有危险,我这副身子骨还能替您挡一挡。”徐一承说着就跟在徐书辞的身后。

    徐书辞啧了一声,感到头疼,徐一承是他父亲身边的得力随从,与徐家人的关系虽说是主仆,但相处起来更像家人。

    他转身,表情诚恳的说道:“一承叔,我是真的要留在琅州的,这边屡次受到狸单的骚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更何况义舅的属下裴将军也驻扎在城中,我就算上战场也不会有事的,您回去吧,别添乱了。”

    徐一承叹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苦闷,“老奴也知道拦不住您,可老太爷在我来之前就吩咐了,带不回您,就跟在您身边,让您全须全尾的回云川就是我的任务。”

    徐书辞是笑都懒得笑了,眼眸中阴云遍布,抿紧嘴角面无表情的说道:“呵,我看他是想把我关在院子里学四书五经吧?就等着来年秋闱压着我去科考?”

    他心中戾气横生,对自己这个祖父的行为厌恶至极,从小就这样,从小就逼他,逼着他学男儿气概,逼着他学四书五经,逼着他放弃自己的心中抱负。

    可他偏不如他的意,越是来逼迫他,他就越会去反抗。

    徐书辞踏着重重的步伐往城内军营走去,不再理会身后跟着的徐一承。

    来到裴南星的大营处,徐书辞脸色才稍微和缓一点,守在外面的士兵听到徐书辞的名字,慌忙进去通禀。

    没过一会,里面就走出来一个身高七尺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张方正的脸上絮着寸长的络腮胡,他笑脸盈盈,“原来是小将军来了,快请进!”

    徐书辞拱手与他致礼,脸上也带上了自在的笑容:“裴叔叔近来可好?”

    “好,怎么不好,就是那狸单的宵小隔三岔五就要来骚扰,又不正式开仗,搞得我是心里烦闷憋屈。”

    “我也听说了此事,前不久我与狸单的那位库里宿乐在太平渡还打了一仗,想来狸单近来都会暂避锋芒,不敢正视开战,但这些小打小闹却免不了。”

    徐书辞与裴南星两人一边向营帐走去,一边说着战事相关。

    裴南星闻言点点头,“早就听到了你的英勇战绩,你义舅还传了信给我,若是你来了琅州,让我定要多夸夸你,没想到你还真来琅州了。”

    “义舅还驻扎在平堰吗?”

    徐书辞之前回云川去了一趟外祖父那边,听他外祖父说他义舅苏饶多次写信回云川抱怨,自己驻扎在平堰太久了,久到都没有狸单的人敢去那边骚扰。

    “嗐,将军已经在那边快一年了吧,陛下也没个旨意的。”

    裴南星表情不太好,他以前在苏饶麾下过得好好的,皇帝非要来道旨意将他升了官划到琅州来,现在又这般对苏绕,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徐书辞看了一眼裴南星的脸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叔叔,慎言,陛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您别因小失大。”

    裴南星赶紧收起脸上的表情,讪笑出声:“我就是担心将军嘛,被憋在一个地方快一年了,谁受得了啊。”

    二人正说着话,帐外快步走来一个斥候,他掀开帘子半跪在帐中间,“将军,城外五十里外发现狸单人的踪迹,兵马时而多时而少,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裴南星上前一步,脸色认真的问道:“可探清楚了?是狸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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