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黑的汤药被端到了宛言面前,这药虽然闻起来没有什么刺鼻的气味,可是谁都知道这一

    碗下肚怕是回天乏力了。这皇宫里,多的是要人命的玩意儿,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宛言被那几个宫女按着,使劲挣扎了几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些宫女在梁后身边服侍,想来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做,力气也比常人要大些,如今一起将她制住,她当真是半点都动弹不得。

    可此时命悬一线,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想些办法拖延时间,拖延到谢珏来救她。她知道,即便是她没有吩咐人报信,甚至是宛府已经被皇后派人围住,谢珏也一定会得到消息赶来救她的。

    对此,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了。

    可不管怎样,她不能放弃,能拖延一点便是一点。

    想到这里,她勉强抬起头,看向梁后道:“娘娘,您做这一切可曾真的为自己考虑过吗?您就那么有把握以后得了皇位的一定是慎王殿下吗?”

    未料到她会忽然说这些,梁后愣了一下,在她略显迟疑的眼神中,宛言继续道:“退一步说,就算是慎王殿下得了皇位,您并非是他的生母,您可有把握他会厚待您和您的家族?”

    梁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说得懵了一下,扣住宛言的宫女们见她似有犹豫,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松。

    “宛言,不要自作聪明。”皇后回过神来,凌厉的目光紧紧攫住宛言,“瑾儿虽非本宫亲生,可是这些年来一直养在本宫膝下,本宫待他也如亲子一般。他素来孝顺,我不信他,难道还要相信谢珏吗?”

    面对她的质疑,宛言面上虽不见丝毫慌乱,只是心中却还是犹豫了一下。就这么坑了谢瑾一把,着实有些不大地道,只是现在性命攸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娘娘。”她声音有些急促,“慎王殿下微时曾有过流离颠沛的日子,那时是他的生母一直陪伴左右,悉心照顾。后来其生母因病去世,慎王殿下回到宫之后陛下也未有加封。”

    “您方才也说慎王殿下孝顺,您养育他这么几年他对您都事事恭顺,何况他的生身母亲,陪他过过那么些苦日子,他难道不想追封名分,好好孝敬自己的生母吗……”

    梁后被她说得心中有些乱,越发觉得心绪难安,急急打断宛言的话:“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一个死人难道还能和本宫抢位分吗!”

    梁后一向冷静,为人也十分聪慧周密,宛言的几句话本来对她是没用的。可是少有人提起,她在如今的陛下还是皇子之时,不过只是府中侧妃,若非当时的王妃早逝,这皇后之位是断断轮不到她的。

    所以,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地位,自己正统的名分。每每提起此事,不免在意。

    宛言见她有些失态,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知道这件往事的人虽然有不少,可是因为梁后如今的身份,这样的事情本没人敢多嘴。若不是有一次闲聊时李飘然悄悄说起过此事,宛言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因由。

    看着梁后泛着些苍白的脸色,宛言淡淡道:“她是已经死了,可是本朝乃至前朝,都没有同时册封两位太后的先例。说句大不敬的,百年之后,又是谁与陛下同寝而眠呢?”

    “更何况,”宛言眼神冷了几分,“您莫不是忘了,当年陛下得知有亲子流落民间之时,本想着立即派人去寻,若非有不少官员谏言,加之您也怀疑此事,事情便不会一拖再拖。当时慎王殿下的生母正在病中,若是能早一点寻到他们,恐怕人也就不会死了。”

    “一派胡言!”梁后气急,“给我住口!”

    这些一直是她心里最不愿提起的,当年她不同意去寻什么皇子多少也是出于私心。可是这几年来,她因膝下无子,也是真真正正把谢瑾当作自己的儿子。但是细究起来,她到底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谢瑾的性子她也了解几分,是个从不肯轻易吐露心声的。宛言的话虽然是为了活命,但是也并非没有道理。

    若真的杀了宛言,谢珏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而谢瑾,自己又能否真的相信呢?他若是真的心中毫无芥蒂,为何多年来一直没有向她提过此事,每每两人相处之时,也总有疏离。

    见她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宛言不免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一颗心真的放下,就听见殿门外隐隐传来声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谢瑾不顾内侍的阻拦推门而入。

    “瑾儿。”梁后见他有些莽撞地闯了进来,不免有些惊讶。

    谢瑾看了看殿内的场景,又瞥了宛言一眼,目光深得像是无尽的黑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宛言本来还在疑心刚才的话不知被谢瑾听去了多少,可却见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反而扬了扬衣襟,一下便跪在了梁后面前:“母后,您本来答应我的,只不过就是给五哥一个教训,为何现在竟要宛言的性命?”

    他语气算不得好,梁后闻之更是心中一沉。她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斥了他一声:“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只要除掉她,谢珏自然会与陛下离心,到时你的机会就来了!”

    “那皇位孩儿可以自己争,可是宛言是孩儿在意的人,母后怎可如此?”谢瑾言辞间颇有些恳切,可语气却有几分不悦。

    闻言,宛言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谢瑾这样为她说话,只怕会惹恼了梁后。

    果然,梁后见她因为宛言出言质问,加之方才听来的那些话,自然极为不悦。

    她一拂袖子,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母后都是为你着想,这才费心劳神,不过是一个女人,母后以后会给你挑更好的,何至于你闯入这玉坤殿,如此没有礼数,反而质问起你的母后来了!”

    “你的母后”四字她说得咬牙切齿,梁后鲜少在谢瑾面前如此严厉,大多都是一副慈母形象,可即便如此,谢瑾仍旧沉默不语,只略将头撇向一边,跪在那里没有起身。

    此举越发惹恼了梁后。

    以后谢瑾是不是真的会与她离心尚未可知,可是眼下他为了宛言已经开始违拗她的话了,既然如此,无论如何宛言断不可留!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啰嗦,只是冲着宛言身后的宫女们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本宫可说有放过她吗?”

    宫女们不敢违抗梁后的意思,是以虽然有谢瑾在侧,却仍是听命紧紧制住宛言,将方才没有喂给她的那碗药,往她嘴边怼去。

    见状,谢瑾立时起身想要阻止,却听梁后冲着门口的侍卫道:“来人,拦住慎王!”

    侍卫们闻声急急进来将谢瑾拉开。即便谢瑾会些武功,可是在玉坤殿的侍卫手中却仍是挣脱不得,只得再三道:“母后三思啊!”

    此时再多的求情在梁后看来只觉心中更加烦躁,经他这样一闹,她心意已决,也不再理会旁的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宛言,似要亲自看着她将那碗药给喝下去。

    见此情形,宛言也不顾毒药在前,挣扎着撇过头看了谢瑾一眼。他这不是在救她,简直就是在害她!

    若非是他,梁后今日没准就会放过自己了。谢瑾,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他先前不是已经放过自己了吗?怎么现在又要煽风点火,他到底意欲何为?

    可即便是到了现在这境地,面对着她灼灼的目光,谢瑾脸上仍旧是一派着急之色,一副生怕她出事、关切非常的模样。只是宛言却看得清楚,避开众人处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算计。

    此刻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宛言还来不及想清楚他背后的用意,一阵剧痛从下颌处传来,她的头被猛地扭了过去。

    看着面前那碗可怖的汤药,宛言心中只觉一派悲凉。

    重生在淮安官道那晚时,她又惊又喜,没有想过上天竟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是以,她处处小心,就是为了完成上一世未尽的心愿,为了弥补上一世的胆怯与退缩。

    这一世,她虽然已经为母亲和自己报了仇,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让她就这样死去,她还是好不甘心!

    如果她死了,谢珏要怎么办呢?他们两个人前世已经错过了,这一世好不容易了解了彼此的心意,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难道又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谢珏!你在哪里呀,为什么还不来呀!

    宛言顾自想了许多,心中只觉得憋闷非常,可眼看着那碗药离她越来越近,她即便是用尽浑身的力量也挣脱不了身旁几人的束缚。

    挣扎间只觉被人将那碗硬塞入口中,随即一阵难闻的味道瞬间席卷了她的味蕾,她咳了几声,忍不住地犯恶心,连带着将那些药也吐出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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