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言那日从宸王府回来之后,便去找了华容,请她务必耐心等候,为她家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华容虽然心中关切,也知此事不易,加之对宛言信任有加,自然也是耐下性子去等。那么些日子都熬过来了,再多等些时候又有何妨。其间,她索性帮着宛言打理外头铺子里的生意,一段时间下来倒也做得有声有色。
一直到再有成州府的消息传来,已经又是一桩足以震惊朝野的大事了。
据传,成州府原来的州府大人因病逝世,而新上任的州府吉成安甫一到任,就将从成州府府衙至沁阳县大小官员一应审查,大到成州州判,小到沁阳县令,但凡查出贪污受贿的,都被停职扣押,一应事件极快便厘清查明,相关官员也已送京受审。
一时之间,整个成州官场乱作一团,大半官员落马,力度之大,手段之凌厉前所未见。梁帝闻听此事后极为不满,可因为百姓苦贪官日久,连连叫好,一时竟也不能撤去吉成安的官职,将其严惩。
此间更有传闻,吉成安一向与宸王交好,此番之所以敢如此大刀阔斧,只因谢珏在背后极力支持,这才能如此顺利地拉下这许多人来。
此传闻一出,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谢珏对此也没有半点否认的意思,间接更是坐实了此事。
民间百姓的反应暂且不提,朝堂之上的情势却更加严峻。许多清流官员虽对谢珏大加赞赏,却也不免觉得此举颇为鲁莽,有失稳重妥善。
而以太尉徐竟为首的一众众人眼中弄权的官员,自然对此更是不满。
如今是成州府官员,以后难保不会是他们这些在帝都任职的官员。故而他们中许多在谢瑾与谢珏之间摇摆不定的人,渐渐也偏向谢瑾的阵营。
而至于一向保持中立的李相,这一次并没有公开发声,亦没有表明立场,只是称病歇在家中,已有几日没去上朝了,也正因此避开了朝堂之上众大臣们的争执议论。
可无论朝中情况如何翻涌,对于华容来说,她家的仇报了。不仅是当初害她一家的孙家,亦或是那些不受她所请的官员,都在这一次声势浩大的事件当中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宛言,这件事还要多谢你和宸王殿下。”疏桐院里,华容眼中竟有了隐隐的泪光。这么长时间以来,父母和心上人的死一直是她心里不能释怀的痛,如今,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不必言谢,已经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要办到。况且此事,是谢珏出了力,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宛言面上淡淡的,可这次的事情却不免让她忧心。
轻轻叹了一声,她再度问道:“华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想回家乡,还是留在永安?”
华容轻笑:“父母都不在了,所谓的亲朋好友当初也早已没了联系,回去倒还不如待在这里。只是要你不嫌弃我才好,愿意让我继续帮你打理铺子,我在这里才算有点事情做。”
这些日子以来,华容与宛言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宛言知道对她来说,回到成州,回到沁阳,远不如留在永安。
“你生意打理得极好,交给你帮忙我自然放心。以后你一样可以住在府上,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就好了。”宛言拍拍她的手,唇边扯出一丝笑容。
华容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宛言微蹙的眉头,不由问道:“外头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宸王殿下的处境只怕不妙,都是我不好,若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告诉我!”
她说着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焦急,宛言却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李飘然已经兴冲冲地到了院子里:“宛言!”
宛言朝李飘然挥了挥手,转头对华容道:“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也不要过分自责,想来谢珏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你就只管每日好好吃饭睡觉,好好去铺子里打理生意,旁的都不用操心。”
听她这么说,华容心里也知道自己不插手才是最好,于是便点了点头,朝来到近前的李飘然行了一礼,回了浣花阁。
宛言见李飘然来找她,且面上并无半点愁色,心里也知晓丞相抱病一事大抵只是说辞罢了,可她还是问道:“听说你父亲病了,你不在府中照料,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听她这话,李飘然摇了摇头,大大咧咧坐下,笑道:“我爹那么精,自然是装病了。他一向在朝中保持中立,哪边都不站,这才是陛下看重他的原因。”
“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些大臣们都快吵翻天了,许多支持慎王的官员抓着机会不知上了多少折子参宸王殿下呢,我看这次啊,他们是铁了心要揪着宸王殿下不放了。”
“眼下这情况,我爹称病躲在家里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飘然看了宛言一眼,又道:“这次的事情你可别怪我啊!我在我爹面前都给宸王殿下说好话了,可我爹你也知道,明哲保身没人比他玩的更溜了,自然不会轻易出手,必然要挑一个最好的时机。”
宛言被她说得有些脸红:“怎么就是帮我了!你可别再打趣我了,如今外头那些流言已经传得越发不着调了,你可别跟着瞎起哄!”
“害!这有什么!”李飘然倒是一脸的不在乎,“若是外头疯传那沈延之爱慕我多年,我恨不得整日跑出去听呢!你何必在意这些。”
“不过,宸王殿下这次属实有些太冲动了,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一下子倒是将成州那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了,可是剩下那么多空谁来补呢?若是无人可用,只怕才是要乱起来呢!”
冲动?宛言垂了垂眸,心中已有思量。
此次成州一事具体因由谢珏并未告知宛言,可既然让她放心,宛言知道他必然不是如李飘然口中的“冲动行事”。加之此事一拖便拖了四个月,若说只是冲动,那这冲动也来得太慢了些吧。
只是,目前的局势来看,即便谢珏另有周全,形势却也大为不妙。
至少,李飘然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成州官场腐朽不堪,这一下拉下马的官员不少,官职空缺自然也有很多。
更有甚者,谢珏这一次的举动太过突然彻底,他纵着新上任的州府如此作为,已然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恨,触碰到了相关者的利益,而这些比起所谓的官职空缺,更是严重。
见她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李飘然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宛言,你想什么呢?可还是担心宸王殿下吗?要不我再去找我爹说说?”
宛言堪堪回神,却笑了笑:“你爹在朝中位高权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这次的事情不可轻易插手。你可见过除了上次去御前为你这个宝贝女儿讨回公道,他有过旁的轻易摆明立场的时候吗?”
“所以啊,你爹这么宝贝你,你可不能为了旁人总去烦他,还是好好回去照顾他吧,就算旁人对他抱病之事有所怀疑,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索性连戏都不作了。”
李飘然对她的话深以为然,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好好照顾我爹!”
她说着急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又扭头笑着喊道:“不过宛言,你可不是什么旁人!若是有事,只管开口。”
宛言看着李飘然急急忙忙离开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事情正如宛言所忧心的,成州官场一事越闹越大,梁帝严厉斥责了谢珏,且让他回府思过。
虽然对外只说是宸王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圣心不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梁帝素来宠爱谢珏,岂会因为说错了话而回府思过,此次如此惩罚,定然是为了成州一事。
是日,玉坤殿中,谢瑾正巧来皇后宫中请安,还没坐一会儿,就听外间通传,说是梁帝来了。
两人当即起身相迎,却见梁帝面色阴沉,心情仍旧十分不好,见着谢瑾在此也不过是随意关切了几句,别无它话。
谢瑾见状与皇后对视一眼,便极有眼色地行礼退下,临出门只时听得梁帝沉沉叹了一声,似是十分烦心的模样。
皇后见状心知是为了何事,却仍旧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近来朝政繁忙,有些劳累?”
梁帝声音中透露着一阵疲惫:“朝政虽然纷繁,可有老五和和老七他们替朕分忧,一直以来朕也未曾太过担忧。只是这一次,老五处事却实在是太过冲动,竟纵着那吉成安如此行事,简直是太欠考虑了!”
见梁帝说着又要生起气来,皇后忙宽慰道:“陛下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政事臣妾不懂,不能为陛下分忧,只是却听说,老五之所以这一次莽撞了些,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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