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宛成仁心有诧异,连张姨娘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宛言,仿佛不敢相信她刚才是在为自己说话。一旁的宛如更是一脸错愕,连远岫和出云都有些不明所以。
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宛言缓声道:“虽说女儿自幼与姨娘不太亲昵,可从前母亲在时,姨娘对母亲也多有敬重,我心中自然是念着她的好的。更何况如今女儿执掌中馈,自然不会徇私,否则还如何约束底下人呢?”
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张姨娘却在她提起李韵荷时微微颤了一下。她仰头看向宛言,却见她面色平常,并无古怪之处,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宛言顿了顿,将话题引了回来:“依女儿愚见,若此事真是姨娘做的,那她为何会亲自送来那碗汤呢?这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就是她下的毒?姨娘应当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吧。”
宛成仁在气头上,方才的确没有细想,可如今听宛言这么说了两句,似乎也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想明白这些,他脸上的怒气少了许多。可想来想去,却还是想不到除了张姨娘外有谁会有动机、有机会给华容下毒。
观察着他的神色,宛言适时开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华容姑娘的安危,父亲不妨将此事交由女儿去查,到时定然会给您和华姑娘一个交代。”
宛成仁此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现下也没空理会这些事,只一心关心着华容是否安好,是以,将这件事交给宛言去处理倒也放心。
于是他点点头,叮嘱道:“一定要好好查,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下毒之人!”
宛言应了一声,至此,此事总算稍有平息之势。
可就在屋内众人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忽听张姨娘尖声叫道:“老爷,绝不能让她去查啊!”
这事眼看着被暂时放下,可原本最该希望事情赶紧平息的张姨娘却嚷了起来,不由让人疑窦丛生。
宛成仁见状显见十分不悦,他冷冷地瞪了张姨娘一眼,却听她急急道:“老爷,定然是宛言给华容下的毒,目的就是要陷害妾身啊!”
此话言毕,满堂寂静,连里屋忙碌的丫鬟们一时都放轻了脚步,帷帐内只能听得几丝窸窣之声。
旁人虽是不解,可张姨娘却知自己此举并非不识抬举,而是她要自救。
因着此前种种,无论无何她都不会相信宛言会为自己说话!更何况,华容中毒这件事根本就与她无关呐!
先前她已经派人查过,华容所说的身世基本属实,是以她已经着人悄悄放了口风到孙家去,想来,不日孙家的人就会来此将华容给带回去。
到时候,没名没份的,宛成仁即便是想拦也拦不住,除非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官声仕途了。自私如他,怎会为了一个华容做到如此地步?
是以,既然华容的离开是早晚的事,那么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张姨娘立时便想到了宛言。
华容不可能给自己下毒,她还有仇怨要报,自然得留着这条命。那么,整个宛府之中,除了宛言,不会再有人如此恨她,更不会有人有这个能力借此大做文章。
虽然暂时不能尽知宛言为自己说话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张姨娘知道,这背后定有阴谋!她不能任由宛言把控住事情的走向,若是按照宛成仁的意思将事情交由宛言去查,那以其如今的势力,
自己就全完了。
宛成仁没想到张姨娘会突然来这样一出,心绪更加烦躁难平。可听她振振有词,十分笃定,不由将打量的目光投向了宛言。
突如其来的指控引得宛言目光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备感诧异。
只听她声音颤了颤,看向张姨娘道:“姨娘为何要这样说?我可是哪里得罪过你?”
说罢,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是姨娘觉得管家之权、府中店铺是宛言从你手中夺去的,那我无话可说,姨娘自己做了什么,众人都看在眼里,何必要将事情全部推在别人身上!”
知道宛言一向能言善辩,张姨娘因怕言多必失,不欲与她多说,只激动地看着宛成仁:“老爷,别听她胡说!这件事一定是她做的!华姑娘进府,妾身是真的高兴,也是真心怜惜她,怎会
给她下毒,还将事情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还有那夹竹桃,妾身不知道是有毒的呀!定然是宛言悄悄派人取了去,再下到了华姑娘的碗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妾身啊!如今她在府里掌家,有什么还是她做不到的呢!方才她为妾身说话,也只是想要私下解决此事,好冤死妾身啊!”
她声嘶力竭,将脏水尽数泼到了宛言身上。
宛成仁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是否有道理。
“父亲,”宛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女儿不知姨娘为何有此一说,先前求情只是见父亲心烦,不愿父亲更加劳累,可若是说求请求错了,女儿不求这个情也就是了!何至于如今被人反咬一口,如此污蔑!”
“姨娘方才指责全都是凭空猜想,哪里有半点实证,言儿如今好歹管着府里些杂事,若就被她这么污蔑,以后还如何服众!”
她两人一言一语,宛成仁此刻只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了。他既担心华容的身体,又要处理面前这混乱的情况,实在是心力交瘁。
“咳咳咳!”忽听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倒是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是华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由人搀着从内间往这厅里来。
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整个人更是没有多少力气,宛成仁十分心疼,立即起身近前关切:“容儿,你怎么起来了?”
“宛大人。”
见华容强撑着要行礼,宛成仁忙伸手一扶:“都什么时候了,快不要多礼了。”
华容摇摇头,可此刻身体虚弱,由宛成仁和丫鬟搀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再度开口道:“宛大人,华容这一礼,是觉得自己真是对不住您。”
这话说得宛成仁摸不着头脑,他寻了个位子在华容面前坐了下来,又听她道:“自相遇以来,您对我多有照拂,我却几番拂了您的心意。可这些日子您为我做得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本来前次与姨娘提起,希望以后能留在府上侍候大人,却不想原来姨娘心里是不乐意的。”
说着,在张氏错愕之际,华容看向她。目光悲切:“姨娘若是不愿意,只管与华容说明白就是了,何必嘴上一口答应,背地里却想要我的性命呢?”
闻言,张姨娘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睁大眼睛,指着华容道:“你……”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近乎崩溃地转而对宛成仁道:“老爷,她们两人一定是一伙的啊!都是为了陷害妾身,陷害妾身啊!”
“娘亲!”宛如上前抱住气得发抖的张姨娘,“父亲,您要相信娘亲啊!她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宛成仁先前听华容说以后想要留在府里,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雀跃,可听了后面那些话,心里即刻又起了怒气,似是怨张姨娘搅了他的好事。
他不悦斥道:“如儿,你娘亲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不用你来替她辩驳!是非曲直,为父自有计较。”
宛如显少见他如今日这般生气,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牢牢地抱着张姨娘,握紧了她的手。
宛成仁重又看向华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听说去岁春天极冷,整个永安的夹竹桃还有一些其它的花儿都连根一起都冻死了,因姨娘派人小心看顾,所以如今也就西风院的夹竹桃较为好得。”
“可我昨日刚去过西风院,姨娘院里的那几株夹竹桃此时还未开呢,试问二小姐如何能拿到?”
张姨娘哑着嗓子驳道:“除却花朵,夹竹桃的汁液亦是有毒,这算什么证据!”
闻言,华容微微扯了扯唇角,讽道:“看来姨娘对这些还是十分了解的,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罢了,我方才脑袋晕晕乎乎的,却还是听见你说并不知道夹竹桃有毒的呀。”
张姨娘神情一滞。
她的确是撒了谎,可这也是为了替自己撇清干系而已啊!
宛成仁瞪了她一眼,又听华容轻咳了下,继续道:“方才大夫说,那汤里的夹竹桃应是旧年的花朵汁茎碾压成粉,不似新鲜汁液。”
“我在此多日,府中的事也听闻了一些。二小姐去年才回来府里,彼时后院一应事务都是由姨娘打理,西风院守卫森严,她又怎么能去摘得这么多夹竹桃呢?”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又引得咳了两声,再度看向张姨娘:“我原本还奇怪,姨娘给我送汤时说自己平日里很爱喝这些,可我因着胃口不好,请你喝了那汤时你却一个劲的拒绝。原来,竟
是不敢喝啊。”
张姨娘有些听不下去了:“华容,你不要血口喷人!正如刚才宛言所说,我若要害你,为何要如此光明正大地给你下毒?任谁都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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