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纪芙薇倒是对萧晟煜修行的佛生了几分好奇。
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是门道内的人,也不想在此时多问这个生了事端,更无心比较哪种更好。
纪芙薇知道的是萧晟煜虽然信佛,却并不是盲目信赖,也并没有给佛门弟子更多的特权和优待,反而因为他这个当皇帝的“待遇”在这里,其他人也略不过他去。
再加上萧晟煜又是随着最有威望的佛门大师慧智大师学习,继承的是玄奘一脉的唯识宗,其中经过了几百年的传承又各自有弟子传承不同的派系,他所修之佛并不是那等荒诞不经的。
他扶持了慧智大师的一派,也就将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佛门寺院顺势打压了不少。
佛门和道门一样,弟子都是不事生产的,依靠属于道观或是佛寺的田地由信众耕种捐粮。
数目多了,自然是不稳定的,是一个很大的“避祸”的危险因素。
萧晟煜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有所限制,而慧智大师也不是愚蠢之人,更不是物欲强烈的人,他们这一脉虽不是苦修,但也偏清修,不好享乐。
他扶持了这一脉,打压了其他那些,连许多道观都被压制到了不敢在外活动不然就是招摇撞骗的程度。
另外,他捐给佛堂的土地或是说贡品也有限,其他不管是富商也好其他也罢,都不能超了他的数额去。
萧晟煜毕竟还是俗世的皇帝,而世人求神拜佛,也大都不是为了自身修行,只是想要神仙帮他们实现自己满是物质的欲望罢了。
无所谓是哪个神,无所谓根本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本地的还是外来的,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是跟着上头的人来活动。
皇帝信什么他们信什么,以前厉宗迷信道士,民间便也跟着道观兴起,各种大师层出不穷,如今皇帝克制地信佛,大家便也跟着一起信佛。
只不过是大家心里一个寄托。
普通百姓文化不懂文化,不通教化,能跟风而动,学来合掌念佛的样子,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这方面,一味打压是没有用的,更是不可能禁止的。
都传承了几千年了,萧晟煜就算是想灭了佛寺道观,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说他自己本身还修行多年。
“走吧,去放花灯。”
“嗯。”
纪芙薇跟在萧晟煜后头走出房间,一路上再没有看见之前那个说错了话的小太监跟随,不过想来罚就罚了,倒不至于害了性命。
外头的灯笼凑了噱头,说是什么观音娘娘的莲花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嘴巴没把门,完全忘了萧晟煜是佛门信众,保不齐就很忌讳或是厌恶此类事情。
若是捧着也就算了,但这小太监说话不经脑子。
纪芙薇顺势转了话题,萧晟煜也没有太大反应。
倒不至于真的和人计较……剩下的有那些太监们管教呢。
因时间有些晚了,河畔的人也不及开始时候的多。
在护卫等的看护在,萧晟煜很快便带着纪芙薇到了河边。
有些人会在河灯上写些愿望,将那纸条留在灯笼中放了,纪芙薇却没有这样想法,萧晟煜也不会在外头轻易留下笔墨。
“我先放?”萧晟煜问她。
“嗯。”纪芙薇点点头。
遥看河面,两盏莲花样子的河灯缓缓地自河上游往下游处去,水流缓而稳,夜风微微有些寒凉,但并不疾,夜色之中水波微微荡漾。
纪芙薇拢了拢披风,真诚地在心里许愿“陛下的燕国能盛世昌隆、陛下能长命百岁安康无忧”,直到给萧晟煜许了足够多的愿望,她最后才留了一个小小的机会给自己。
“愿老天爷能叫我多陪陪陛下,想和他走到最后。”
纪芙薇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畏惧死亡和黑暗,但她想起这件事情依然会觉得心头颤颤。
她本事“朝不保夕”的人,自出生后有记忆以来,总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实际上她的身体也确实算不上好。
比不得杨家孙子那种天生病弱,但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虚弱。
若是没有遇到陛下,纪芙薇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不了多久的,并且虽然怕死,但对这个世间也没有多少留恋。
但现在,她希望自己能够稍微活久一点,至少让她能多在陛下身边呆上几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萧晟煜也许下了类似的愿望。
他们之间差了十多岁的年纪,他时常也会惶恐,或许自己某天会走在她的前头,就像是宫里那些太后太妃娘娘们一般,将她们留在了冰冷的后宫里。
但说真心话,他对那些娘娘们的在意远不及对纪芙薇的上心,更何况他很清楚娘娘们对自己侍奉的皇帝也没有多少感情。
说难听些,萧晟煜自己都知道她母后对父皇肃宗皇帝是没有多少夫妻感情的。
两个人就是寻常夫妻,被长辈安排赐婚在一起,婚后相敬如宾,做得伉俪情深,其中少不得谭太后委曲求全,肃宗若说有真心,也不知道分出了多少出去给各种人,这种情况下谭太后当然也不可能傻到一颗真心全然交付。
这些,与他和他的薇薇自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您在想什么?”纪芙薇见他盯着飘远的河灯,神色似乎有几分恍惚,难得外露了些类似于忧愁的情绪。
“想我们。”萧晟煜坦言。
不等纪芙薇发问,他便自如地转了话题。
“差不多时候了。”
纪芙薇心领神会。
“那咱们便回去吧,我都有些困了。”
萧晟煜看她虽有疲色,但今儿确实玩得高兴,精神仍兴奋着,便笑着拉着她的手,纪芙薇逛了一段。
这一小段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在出街道之前,他还给她买了根匠人自己雕刻的山茶花的木簪。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技巧,木头也不过是普通的香樟。
只是两个人同时看到了那个摊子,又同时看到了这根木簪。
“要簪上吗?”纪芙薇问他。
“这怎么是问我呢?”萧晟煜笑了,“是买个你的啊。”
萧晟煜脸上有几分爱怜,不过却不想用这并不怎么贵重的簪子插在她的鬓发之间。
他只想要给她世间最好的,这簪子是投了个巧,同时得了他们的眼缘,但却还是不够贵重,萧晟煜私心里不愿她戴着这个。“收着吧。”他道。
纪芙薇眨眨眼睛,她倒是不介意这簪子的“平凡”,实际上以她的眼光看来,和二两的簪子已经称得上特别贵了。
只是两个人都不介意为了这同时瞧上眼的“眼缘”给这普通百姓一个方便,哪怕明知道他要价高了,他们也没有砍价之类的想法。
“好。”纪芙薇应下了,只让身侧婢女天冬将簪子收在盒子里。
那木簪还不及盒子价格的一个零头,但因为是他送给她的,又有两个人系在一起的缘分,纪芙薇珍视还来不及。
过了元宵,新年便彻底结束了。
还没进二月,朝廷就又忙碌了起来。
后面各种重要的日子还多,夹杂着各种祭祀,尤其是重要的春耕。
再加上听闻今年冬天草原尤其寒冷,过冬的日子尤其难熬,加上本身收成就很一般,还没有等出冬天雪化,边境就发现了一些牧民活动的痕迹。
那当然不会是大燕的国人了,只有一直狼子野心不通教化的狄人,对大燕一直抱有着觊觎之心。
虽然不确定是否一定会挑起战事,但为了那某种可能,边防等各路都已经调动起来,尤其是戍边的将领,打从发了折子回来禀报这个可能,就已经磨刀备战了。
在这种大概与她无关的忙碌之中,纪芙薇开始为萧晟煜做第一件衣裳。
“用这天缥色好吗?”她犹豫,“还是说那窃蓝色更合适些?”
“要奴婢说,都可以。您做的重点便是那个心意,若是真难以抉择,何必拘泥于一样,两个一起做也行的。”连翘笑眯眯地接话。
纪芙薇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论布料好归好,但也不是独一无二,论手艺,她也不好意思和宫廷御用的绣娘们比。
她唯一想要的,便是萧晟煜得了她做的东西脸上能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来,旁的真的别无所求。
这样一来,她毕竟也是能力有限,纪芙薇自觉她尽了她的努力和心意就是了。
就在这期间,宣平侯府纪家被御史台的各位御史们搞得好不狼狈。
因为之前“投资”的姻亲陈家基本倒台,导致他在朝中所拥有的援助并不多,很快便相形见绌,左右为难之下,竟然没能够将本来几天就能压下来解决的事情处理好,一拖再拖让事情变得愈发艰难。
就在此时,燕京城里又出了个大新闻——
武国公府向家的老爷回来了。
“你说真的吗?!”纪芙薇瞪大了眼睛。
别说她纳闷,京城里其他的人家也纳闷。
这位武国公府向家的老爷,指的当然不是如今的武国公向晋流,这位如今不到五十,但他爹其实还好好地活着。
只是很多年前这位老武国公向峰便已经挂单到了道观,不问世事,潜心修道,据说是为了修功德,私下里大家都说是因为杀人太多不利于死后和子嗣福分,于是他到道观里修行。
“我记得,是有十多年没出来过了吧?”
“不止呢,”过来传消息的辛夷回答,“这位老武国公是肃宗时候的人,陛下父亲那时候的官员,算起来都快二十年了。”
“都卸任这么久了,怎么这时候回来呢?”纪芙薇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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