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确实诸多热闹。
百戏之人不少,虽有些表演不适合在晚上演出,但却也同时不少专门的把戏,能叫人在夜里也看得个清楚。
更何况,今日是元宵灯会。
一路明灯如火,敞亮如昼。
街上人声鼎沸,喧腾热闹。
纪芙薇被萧晟煜护在身侧,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逛。
中途,她还给他买了个面具,是猴儿面具,最受小朋友欢迎不过了。
“您太惹眼了,”她贴着他耳朵,小声地嘀咕,“一路上大家都瞧着您呢。”
便是做了寻常打扮,纪芙薇和萧晟煜自也仪表不凡、气宇轩昂。
莫说是可能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就是不知道的,只远远瞧见,就能隐约察觉他一身气质,当真是难以泯然于众人。
纪芙薇戴着面纱,旁人即使是看着她衣装晓得她身价不菲、贵气逼人,但多少因为见不到她面容,只瞧过她衣衫并一身气度,就收回了视线。
但萧晟煜不同。
他可招人眼得很。
正巧经过了那面具摊,纪芙薇便干脆买了个猴儿面具递给他。
所幸,今儿灯会卖面具的也多,大人小孩都有佩戴的,左不过是节日意趣,谁在今儿都宽容了几分,不至于多么计较。
“我知道了。”萧晟煜看她一眼,只叫她亲自为他佩戴,也不说别的什么,更没有半分的拒绝。
“我们最后去放花灯。”
“可有看重的灯笼?”
闻言,纪芙薇脑内一过,却没有格外的惦念。
他们带着的人手虽顺着萧晟煜的意思做了打点,但前后并没有做格外的准备。
比如,大家若都是放的花灯,而他们放明显不是外头能有的甚至是宫里规制的宫灯,那岂不是叫懂一点的人一下看出问题来了。
“就在店里买吧,”她小声地回道,“我瞧着这一路,除了小摊贩有卖自家做的河灯、花灯、提灯等灯笼,也有那些酒楼里另外卖的。”
这一路朱雀街除了小摊贩,还有许多一直营业到次日的店铺,酒肆、茶楼、饭馆甚至是杂货铺……各种店面都开着,卖些应了新年时节的东西。
“那便寻个好些的。”萧晟煜点点头,倒也没有意见,实际上他对此并未特别的惦念,毕竟是已经这个年纪,此类的灯会他参加过一两次便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宫里宫外的皆是如此。
要他说,白天宫里吃了宴席,晚上和纪芙薇出来,反倒是晚上的更有意趣一些。
平常大概也难以对这些灯会节日升起强烈的兴趣,不如说从入了佛门修行开始,在他眼中这俗世的节日不过是为了应景,是他身为皇帝要参与的,但作为佛门修士却并没有那么强的惦念。
只是今年却不同了。
有了纪芙薇在他身边,萧晟煜便是不认为元宵灯会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忍不住觉得入目太平颇有可取之处,至少能叫百姓与她都露出欢颜来。
凡人之所求,不外乎于此。
到底是盛世太平来得更好。
“不过现在人多,河边肯定人也多。”纪芙薇拉着他的手,进了旁边的明月楼,“咱么先到店里休息休息。”
听太监说他们在明月楼早准备了包厢,果然进门便被领了去。
明月楼是个酒楼,但也有茶点,勋贵人家在楼上包间都有各自的长期包房,今儿店里也热闹着。
“是有什么表演?”纪芙薇问。
“请了说书的,是新段。”
楼下是说书先生在打着扇子讲故事,楼上是临水河边包间人在赏景。
纪芙薇和萧晟煜落座之后,才觉得之前那种拥挤的热闹散了几分。
不过还是灯火通明,人声喧沸,只是比起街上的摩肩接踵,酒楼里的热闹相对“清净”些,多了几分雅意。
今天楼下讲的似乎是神话故事,说的是二郎神劈山救母。
纪芙薇听了一会,旁边萧晟煜正慢慢地品着茶,两个人安逸得很。
“有赏。”纪芙薇笑着吩咐辛夷,“你去安排着吧,叫那先生再讲一段。”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说书先生投了她的胃口,凑了个巧。
酒楼里小孩子多,不少是玩累了便被家长带着来的,自然说书先生也不会说些朝廷政事或是鬼怪艳文,挑着无错的来,听书的人也是吃着瓜果,并不似往常那般专心,来来往往颇多,但也算凑个节日氛围。
劈山救母又叫桃山救母,这故事是二郎神两个孝道故事里头最有名的一个之一,流传版本也很多,当然几乎是黄发小儿都知道的。
本来并不出奇,但说书先生人也机灵,故事尾声落在了孝道之上,忠孝忠孝,他以二郎神之孝母,转到人臣之孝君,话里话外又将当今陛下萧晟煜夸了一通。
虽然他本人不知道皇帝也在,但纪芙薇听着确实格外高兴。
在她眼里,陛下自然是哪样都好。
萧晟煜是听惯了各种奉承,对说书先生的把戏也并不觉得新奇,所谓忠孝的讨论也是文人墨客惯常的,他登基以来主持的科举里也没有少考过这个,殿试有关的策论收上来一大堆,多少好听的话都听过了。
他倒是反应淡淡,甚至瞧不出来是听完了的,纪芙薇反而高兴得很。
她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完不说,盘子里的瓜果竟然也顺着吃完了。
“喝口水。”
萧晟煜不给她喝茶,一怕晚上喝茶她睡不好觉,二怕这茶水多少冲了她最近调养身体的药性。
“不至于呢。”纪芙薇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领受了他的好意,只饮着那蜜水。
“好听不?”
“还行。”萧晟煜看向她,“若是我的薇薇来说,大概更好听。”
“哎,那我可没那个口才呢。”纪芙薇坦言,貌似有些为难,实际一双明媚的黑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灯火映衬在她的眼底,却只能衬得落入她眼中的他更为分明。
“是吗?”萧晟煜眉头一挑,“我倒是觉得薇薇口才甚好。”
“嗯?”纪芙薇惊讶,没料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萧晟煜狡猾一笑,贴近而耳畔,温柔的呼吸打在她耳朵,敏感地瞧见了她微微往后缩了缩,纪芙薇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他笼住,周身只有他的气息,细闻去正是那熟悉的檀香。
“……这才叫我这般招架不住。”纪芙薇的脸一下红了,一双眼睛里当下盛满了莹莹水色,柔软地没有什么力度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萧晟煜虽有意动,但却没有半点打算在外头做什么的意思。
话语间,楼下那说书先生又已经谢过了赏,顺势讲起了二郎神有关另一个传说故事,正是“二郎神助席方平救父”。
偶尔,还有小朋友拍手鼓掌的声响,比起老客人们的熟练,小朋友的稚嫩鼓励格外有趣。
差不多时候,河畔的人都散了些。
纪芙薇和萧晟煜这才起身。
李顺领着好几个小太监进来,开口就唤:
“老爷,夫人。”
纪芙薇还没反应,萧晟煜先应下了。
“嗯。”
“这是那提灯?还是一会放的河灯?”
顾不上称呼,纪芙薇一下就叫摆了半个屋子的各种灯给吸引了注意力。
“不及宫里的精致,叫夫人玩个高兴便是。”李顺笑呵呵地奉承。
萧晟煜眉间微动,先看的就是那花神提灯。
果然,旁的不论,他只点了那山茶花灯。
“这个留下吧,”他再看向纪芙薇,“可有旁的喜欢的?”
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牡丹花的也留下。”
“已经两盏提灯了,”纪芙薇摇摇头,知道这是外头买的,既不如宫里的精致,只是玩个乐子,那也就没有必要全收了,“眼下是冬天,便再留个梅花图案的吧。”
河灯的挑选就容易多了。
纪芙薇和萧晟煜都不欲选那些分外花哨的,不少富庶人家或是有地位的人家为了争个面子,连放的河灯都要做得格外精致。
不仅要雕刻好看,点灯之后层次分明、纹理精细,还要又大又好,放在河面上短时间不能下沉,同时要做到格外显眼,能够在各种灯笼里头脱颖而出。
但两个人都不想要去争夺这个面子,再说是放在河里,许下新一年的愿望又散去过去的晦气,没有必要给自己做这份浪费。
“就这个莲花样式的吧,做得也精致。”
“听说是观音娘娘座下的莲花呢。”旁边小太监接了一句,李顺却立马沉了脸色。
纪芙薇也下意识地看了萧晟煜一眼,却见他反应淡淡。
“怎么?”
“佛门也会做河灯吗?”
纪芙薇淡笑着,似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挥挥手,一群人便退了下去,那自知失言的小太监躲过一劫,忙顺着人群一道离开,心里头感谢娘娘的仁慈相救。
“有些会。”萧晟煜却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同寺庙的规矩不同,不同主持的理念也不同。
实际上大家虽然同是一根生的,但长出来的都不太一样,再说有的甚至不是同宗的,虽都是西方传来的佛,但在教派理念上着实差距不小。
有些可能会给出类似的“噱头”向信众赠与甚至是“贩卖”,但有些也对这些外物不假辞色。
“不必紧张。”他道,“我还没有这般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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