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顺和端正的坐在喜床上,头上繁重的钗环已经让她脖子酸痛。

    李嬷嬷姗姗来迟,支开了所有下人:“你们都下去吧,这儿有我伺候便好。”

    “诺。”

    宫女都听话的行着礼下去。

    人刚走完,顺和的腰便垮了下来,却扇也放了下来:“嬷嬷,你终于来了,我的脖子都要断了。”

    李嬷嬷笑语:“这么些年,今日是公主最守规矩的一天。”

    “毕竟,这一生也只有这么一天成婚嘛。”顺和揉着脖子笑语。

    李嬷嬷上前,贴心的为顺和捏肩揉脖:“公主如今长大了,成婚嫁人了,早已不是孩童时期,哭闹淘气的小女孩了。”

    “谁说的,在嬷嬷面前,顺和永远都是孩子。”顺和伸手握住李嬷嬷按摩的手:“这些年嬷嬷对霞儿的照顾,霞儿都铭记于心。

    当初……

    当初母妃离世,我被刺激的高烧不退,宫中奴才拜高踩低,都不愿搭理冷宫中的罪人,连御医都不愿请一个。

    是嬷嬷当下立断,去尚学宫等着,求了下学的太子哥哥,才为我请来御医治病。

    也是嬷嬷冒着杀头的危险,向父皇请命出宫修养,才让我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这么些年的朝夕相伴,关怀备至,霞儿都记在心里,片刻不忘。

    在我心中,嬷嬷早已,不单是嬷嬷,还是母亲般的存在。”

    顺和抱着嬷嬷的腰,就像是小时候抱着撒娇时一样。

    李嬷嬷被感动的落泪:“奴哪里能被公主当做母亲。”

    “嬷嬷哪里不能,母妃被贬入冷宫时,便只有嬷嬷相陪,母妃走后,霞儿出宫修养,也只有嬷嬷一人相随。”

    顺和用头在李嬷嬷身上拱了拱:“嬷嬷对霞儿悉心照料,给了霞儿完整的童年,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配我唤母亲,那便只能是嬷嬷了。”

    “公主折煞老奴了,这些都是老奴该干的。”

    顺和从李嬷嬷怀中出来,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本就应该的,嬷嬷的好,嬷嬷的恩,霞儿永世难忘。”

    顺和小声的呼叫:“母亲。”

    顺和这一声母亲,彻底打开了李嬷嬷的泪腺,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嬷嬷,今日大喜的日子,我们还是不要哭了。”顺和轻拍李嬷嬷的手宽慰:“何况,若是你再哭下去,霞儿也忍不住要哭了。

    界时,若是临风进来,看到的该是妆花似鬼的妻子了。”

    “是嬷嬷的错,嬷嬷便先下去了,公主在这等着驸马吧。”李嬷嬷按捺不住眼泪。

    “老奴告退。”忍着泪意,李嬷嬷走出新房。

    顺和不由露出幸福的微笑,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坐回床边,顺和开始百无聊赖的打量四周,消磨着时间。

    等了良久,都稍带困意了,顺和才听见外面有动静,赶紧就用手整理一下衣服,拿起却扇端坐着。

    屋外

    临风被灌了许多酒,两颊微红,步伐轻浮,俨然一副酔样,小厮在一旁扶着胳膊,将他带到新房门口。

    “驸马……”小厮轻晃临床,希望能让他清醒点。

    谁知临风瞬间便醒了过来,眼神清明,步伐有力,全然不复刚才的样子。

    “驸马,你……”

    临风理了理衣服道:“我若不这样,怎么逃的出他们的包围。”

    小厮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你先下去吧,我该进去了,这么久,公主该等着急了。”临风挥手打发走小厮。

    “是。”

    临风走进新房门口,预备打开房门的手顿了顿,深呼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在红烛的映照下,透过红色的帷幔,临风可以看到顺和的倩影。

    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临风一步步的向顺和走去,而顺和察觉到临风的靠近也万分紧张。

    “公主。”临风停到顺和身前唤道。

    顺和微微一笑:“我们已是夫妻,日后便不要如此称呼了。”

    “……”临风沉默一下,还是开口道:“卑职有要事要与公主说明。”

    顺和自己放下却扇,心中隐隐不安,面上的笑意也没了踪影:“你要与我说什么?”

    “想必公主也清楚陛下为何为我们两人赐婚。”临风看着顺和。

    顺和低下头回道:“父皇之意,又有何人不懂。”

    顺和语言中带着些许无奈。

    “所以,我们成婚,其实也就是权宜之计。”临风一下就把他和顺和的关系,打上权宜之计的标签。

    顺和这时抬起了头,看着临风,眼神中带着诧异和惊慌:“你是什么意思?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都不作数了吗?”

    “作数的。”临风回答了顺和。

    还不待顺和松口气,临风便接着道:“只是也不必太过当真。”

    “你什么意思!婚姻是儿戏吗?”顺和带了怒气。

    临风低头叹了口气,才回道:“我与公主的赐婚,本就是陛下为了限制我兵权,才下的旨意。我们成婚也是黄命难违,不得已的。

    待日后……,我们便可以和离,公主也可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顺和眼眶开始湿润,狠狠地憋着泪意,她质问道:“你便这般看不上我吗?”

    临风有些局促,很快的反驳:“怎么会,公主冰雪聪明,又有世上女子,少见的刚毅果断,临风倾慕至极。

    奈何,卑职身边已有红颜,不能与公主再进一步,临风也深感遗憾。”

    “那我若是同意她进门做平妻呢?”顺和压下自己的哽咽,如此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哈。”临风笑了一声:“我早已答应过白莲‘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心中除她,再无她人。”

    “我知道了。”顺和转身,隐藏住自己眼角的泪,为自己保留最后一分颜面。

    临风见她伤心,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想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也便没出声安慰:“公主若无事,卑职便告退了。

    卑职会避开府上下人,明日早上也会早早过来,平日里我也会配合公主,扮做恩爱夫妻,给足公主体面。”

    临风出去,又把门关上,喜房里顿时便只余顺和一人。

    顺和挥手打落头上的珠钗。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所期盼的也是如此,只是你的那个她,不是我。’

    夜半的风格外冷,窗边孤寂的月独自沉吟,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婆娑的树影随风起舞。

    白莲便如那月般孤寂,倾泻的柔光沐浴着她,犹如隔世女神。

    “临风,你真的……”白莲望月长叹,一双灵动的眼,莫名染上些阴沉,让人看不透。

    “姑娘,你风寒未愈,还是早些歇息,莫要再吹着冷风了。”小满拿着外衫,为白莲披上。

    “对呀,姑娘,你快些歇息吧。”小萍也在一旁帮腔。

    白莲拢了拢外衫:“你们先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可是……”小萍开口还要劝说。

    小满拦下了小萍:“姑娘要单独待会儿,我们便不要打扰了。

    姑娘,我们就在房中,你有什么需要,唤我们一声便好。”

    “嗯。”白莲点头。

    小满拉着小萍进屋。

    小萍挣脱开小满的手,不满的道:“你拉我回来干嘛,我还要陪姑娘呢。”

    “姑娘她不需要你陪。”小满回声道,她也不由叹了口气:“姑娘如今心里苦,我们便不要打扰她了,让她静静吧。”

    小萍也叹起气来:“姑娘真是可怜,将军怎么能这么对姑娘呢。”

    “将军也是身不由己。”小满婉叹:“人活于世上,又哪里有那么多的随心所欲,大多都是生不由己。”

    小满和小萍坐在椅上,一句不再言,都低头沉思着。

    院中

    白莲还在孤影自伤,临风悄悄地进院靠近她,并伸手环住白莲的腰。

    “你在想什么?”

    白莲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是临风,不由惊喜:“你今日怎会到这来,你不是应该在……”

    “我与公主已经说好,做一对假夫妻,待到朝堂局势清明,便和离。”

    白莲有些诧异:“这样竟也可以的吗?”

    临风见白莲诧异的表情只觉可爱:“本是不可的,但是为了小莲儿,便什么都行了。”

    白莲主动靠在临风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临风,谢谢你。”

    “谢什么?”

    “不告诉你。”

    临风的好奇心被激起,扶住白莲的双肩继续问道:“到底谢什么?”

    “谢你,把我放在心上。”

    白莲再度拱到临风胸前。

    临风也抱住她:“说什么傻话,我不将你方心上,将谁放心上?”

    ‘临风,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付出没有错。未来,我们会一直相伴度过,满怀着对彼此的爱意度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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