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冥冥,青石板上落了层水珠,几只竹影错落印墙,倏然便被一抹黑影覆盖。
后山守门的中年男人刚轮班过来,斜靠在门板上,眯着眼睛打盹,身上还带着酒味。
“嗝。”
男人打了个酒嗝,清醒了些许,就见到前路出现了一名戴着斗笠的青衫弟子。
“这位兄弟,你今夜被派去干什么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男人醉醺醺地招呼道,“要是早点回门派,说不定还能赶上酒宴。”
那名弟子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沙哑:“刚才后山不知闹出了什么动静,副堂主派我过去巡视一圈。”
醉鬼男人摆摆手道:“那边关的都是重罪在身的弟子,是要受极刑的,肯定是他们又嚎起来了。”
“可能是吧。”青衫人应了声,不再言语。
醉鬼男人扫了眼他的弟子令牌,催促道:“看这天色快要下雨了,你要是没什么任务了就赶紧回住处吧。”
“嗯。”
冷淡地声音从耳侧响起,刚才还离他甚远的青衫人出现在身侧,悄无声息地卷来一股冷风。
醉鬼男人莫名打了个寒颤,彻底醒了。
那人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醉鬼男人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掩盖在斗笠之下的半张侧脸便足以显出那人英俊非凡,醉鬼男人心里暗自纳闷,他在派内呆了十几年,哪个堂主手下的人没见过,怎么对这位容貌出众的弟子没什么印象呢?
视线往下移,醉鬼男人注意到他肩上趴着一张纸人。
薄薄的纸人既没有因他行走而滑落,也没有被冷风吹起,僵硬得有些诡异。
黑夜、浓雾、纸人、浑身散发寒气的美人……
大半夜遇上这一幕,醉鬼男人后背爬上一层凉意。
“你……你不是苍穹派的弟子!”醉鬼掏出腰间的刀,扯开嗓子就喊道,“来……”
“人”字还未喊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醉鬼男人胸口印着一抹符咒虚影,脸上定格的惊骇神色慢慢归于平静,随后变得茫然起来,醉醺醺地靠在门板上睡着了。
谢玄黎手中符纸一收,压低了斗笠,继续往前走。
游忶撑起上半身,笑着打趣道:“师父,你才刚进来就碰壁,运气未免太差了点。”
谢玄黎没反驳,只是笑笑道:“我运气向来不好。”
他施法让游忶漂浮起来,游忶感应到这股力量,试着借力活动身体,很快便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纸人在谢玄黎周身环绕。
“徒弟,为师今夜就靠你转运了。”谢玄黎手指轻抚游忶的脑袋,勾唇笑道,“快去嗅出邪器的踪迹。”
游忶脸色微黑:“你当我是小狗呢。”
“不敢。”谢玄黎笑道,“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找到邪器的踪迹么?我受此天地限制,不能动用追踪阵法,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莫要让我失望。”
“我试试,你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游忶道,“当初我是鬼魂的时候也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那股煞气的存在,现在用纸人的身体,五感都没熟悉下来,更别说在这么大的地方寻找了。”
游忶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服帖了,只要谢玄黎稍微说几句软话,他的怒火就很容易被平息。
看着眼前笑意未达眼底的男人,游忶心中思绪复杂难辨,好在他现在就是个纸人,情绪不会外露,谢玄黎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纸人没有束缚游忶的感官和能力,他闭目冥想,让感应力扩散出去,很快整个苍穹派后山就落入他的感应范围中。
小纸人浮于眼前,身上散发出阵阵暗光,即使没有表情,谢玄黎还是感受到了他的认真。
谢玄黎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纸人的小脑袋,就好像游忶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游忶起初无暇顾及他的动作,不过很快谢玄黎就以强势的态度让游忶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谢玄黎忽然将他的灵力输进纸人身体中,雄厚的力量让游忶的感应范围生生扩大了十几倍,一时间整个苍穹境内都在他的耳目之下。
那种凌驾万物众生之上的气势让游忶心境动荡。
除了自身感应力得到暴涨,游忶也感受到了谢玄黎体内封印着的力量,他这次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游忶面前,天差地别的力量让游忶暗暗心惊不已。
太强了,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谢玄黎在凡间展现出来的力量,恐怕连他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如果没有天地的压制,凡人在他们修道之人面前就如同蝼蚁,屈指便可碾灭。
游忶之前还觉得他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和谢玄黎抗衡,如今才知道自己只不是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师父,你……”
游忶心中感慨,想说什么,忽然他面色一变,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师父,我没有发现邪器的存在,但是……”
谢玄黎温声道:“莫慌,怎么了?”
游忶道:“我感应到了某种类似于同类的气息,它比我以前遇上的所有鬼怪都强,可能比我还要厉害,它的力量已经快达到此处天地的极限了。”
“而且……还在继续突破。”
游忶第一反应是担心地望向谢玄黎,他如今不能动用全力,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来。
谢玄黎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显然没有将这份危险放在心上,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在哪里,我去会会。”
游忶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山顶:“就在后山,断崖之下。”
“走。”谢玄黎将游忶收起来,带着他就往后山山崖飞速移去。
弥漫着死气的森林里到处都是枯死的枝干,黑夜、暗影、迷雾,汇聚成一副阴暗可怖场景。
土地上似乎长满了贫瘠的枯枝,夜色笼罩下显得黑压压一片,靠近沼泽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有个黑影挣扎着动了一下,随后慢慢爬起来。
在黑夜中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模样,他在沼泽边上挣扎了许久也没能爬起来,闹出来的动静是这沼泽森林里唯一的声音。
过了许久,这个人扭着头看向自己使不出力气的腿,才发现两条腿已经断了。
皮肉割裂,骨头都裸露在外。
地上遍布白骨,那黑压压的一片不是什么枯枝,而且一根接着一根的骨节,铺满了周围的地上,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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