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最宜偷袭。
游忶小心地探出脑袋,底下的屋檐快速向身后掠去,他们正以瞬移般的速度向目的地前行。
但在这种极快的速度下,周身的风速居然没有任何变化,连发丝都是向下垂落,就好像他们仍然站在原地一样。
游忶察觉到他们身上包裹着隐形护盾,隔绝了外界风力,就大胆从谢玄黎腰袋中冒出头,露出半截纸人身体。
他现在已经成一张只有脑袋和四肢的纸人,没有五官和表情,只有活灵活现的动作能看出来里面住着一个人的灵魂。
京城很快消失在身后,取代而之的是山脉与丛林,夜色笼罩下犹如怪柏横生。
“你是说它们转移到苍穹派境内了?”
游忶与谢玄黎交谈靠的是某种传音的法术,他现在连嘴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念,然后传至谢玄黎那边。
谢玄黎低声道:“前日苍穹派有位弟子被逐出师门,身上带有邪器的气息,我手下的人排查了他去过的所有地方,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只剩下苍穹派存疑了。”
“这倒是有可能。”游忶想起当初黑衣人企图挑起两派矛盾的事。
无风不起浪,既然他选择用苍穹派来做棋子,说不定里面藏有某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苍穹派离京城有上千里远,要赶很久的路吧,难怪你以前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游忶感叹道。
谢玄黎低笑了两声,手上微微使力,整个人如同流光般向远处飞去。
刹那间游忶就看不清底下的事物了,只觉目光所到之处全是黑沉的阴影。
等谢玄黎停下来,他们已经站在苍穹派边境的山头上了。
游忶目瞪口呆,终于见识到修行之人所谓的凌空而行,这转瞬便是千里的速度可比轻功快多了。
站在山顶能看到远处苍穹派灯火微明,气派的殿宇从山脚拔地而起,山门高耸入云,“苍穹派”三个大字雕刻在石山顶峰,震撼而有力。
光是苍穹派核心地段就占据了几座延绵的大山,更别说周边平地上的镇子和街道,这规模不愧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
游忶起初还纳闷为何谢玄黎确定了方位还非得让自己跟过来,现在他才意识到苍穹派是何等的宽广,这要是不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功夫,都不一定能查出什么眉目来。
谢玄黎没有贸然上前惊扰,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符纸,符纸缓缓浮到他身前,周边环绕着肉眼可见的浓郁灵气。
这与他先前所使的所有符纸都不一样,甚至都不像是符纸,而像一张薄如蝉翼的令牌,散发着玉质般的青芒。
游忶惊讶地盯着上面的符文,这比他所看过的符文更加复杂,而且数量也更为庞大。
只见谢玄黎两指并用,精纯的灵力从他指尖溢出,激起了符纸中蕴含的力量,碧纹荡开的瞬间,天地隐隐随之变色。
“去。”
谢玄黎低声喝令,符纸从他手中飞离,飞向远处的苍穹派。
须臾,符纸吸纳了天地的暗光,压抑的力量突然暴涨,而在一阵青光过后,浓云突然笼罩苍穹派,那片广阔之地全被雾气遮掩,好似天将行雨前的征兆。
异象仅在苍穹派那一带发生,其他地方依旧月色通明,安宁如昔。
游忶看得目不眨睛,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谢玄黎之前敢教他符文来取信他了。
因为谢玄黎所授的内容不过是粗略皮毛,离真正的符文大道还很远,根本就不怕他反水。
哪怕游忶自认天赋不错,可没有谢玄黎的准许,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动辄天地变色的符文的存在。
小纸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好似真是一张毫无生气的纸人。
谢玄黎将游忶拎上来,置于肩头,低笑道:“不过是一点遮掩耳目的手段,至于这般吃惊么?”
游忶回神,追问道:“这是什么符咒,怎么你给我的书里从来没有谈到过?”
谢玄黎道:“给你看的是基础符咒大全,怎么能跟上品符箓相比,这两者天差地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游忶暗暗将符箓二字记下,嘴上还不忘埋怨道:“你又未曾与我提起,我一个没见识的凡人,头一回见到这种神通肯定会吃惊了。”
“凡人?”谢玄黎玩味地看了游忶一眼,“徒弟的神通显然要比符箓厉害多了,连我天生克制鬼怪的本命武器都能吞掉,你简直就是鬼中神仙。”
游忶双手抱胸,将脸甩到一边,没好气道:“又不是我故意吞下的,是你自己打上来的,要不是误打误撞吞了你的扇子,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你扇下亡魂了。”
眼看着小徒弟快从耍心思发展成真动怒,谢玄黎适时地安慰道:“好好好,是我故意将扇子送到你嘴边,让你不小心吞下去的。”
“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鬼神仙,我就是凡人,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家中还有父母长姐。”游忶很不喜欢他称自己为鬼怪,就算以前是,他现在也差不多在凡间扎根了,游家就是他的牵挂。
何况谢玄黎每次对他的争锋都是源于他鬼怪的身份,就好像他们是天生站在对立面,永远不能和解一样。
想到这里,游忶没由来的烦闷,就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埋藏已久的沉疴,一揭就疼。
“你身魂契合,是入世之鬼,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特例。”谢玄黎道,“只是这些鬼怪要么忘却前尘,甘心转生为人,要么心怀旧怨,给生下自己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既甘愿活在世俗中,却又难以舍弃鬼身的。”
游忶怔了怔,脑袋低落地垂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降世的时候没有记忆,受了游家这么多恩惠,怎么也该长成真正的游家少爷了,可他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游离在人世之外,世间没有一隅能让他安心呆下来。
“行了,感伤什么春秋。”谢玄黎将他的脑袋掰回来,好笑地说,“有这份心思不如想想怎么帮我找到邪器的踪迹,免得到时候你小命难保。”
他两根手指头就能将游忶纸人的身体随意摆弄,游忶就算奋起反抗,顶多也就是在他手上挠了几下,非常无力被动。
行动受限,游忶也只能靠语言讨回来了,他没好气道:“我是伤感自己碰上了不怀好意的师父,学不了这么厉害的符术。”
“好高骛远。”谢玄黎轻笑着批评道,“基础都没学明白就开始惦记上乘符术了。”
游忶暗自揣摩他的意思,难道说等自己学完了基础的符咒,谢玄黎会教他这些厉害的符箓吗?
没等游忶想明白,谢玄黎身形一闪,两人便往苍穹派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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