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天空晚霞似火,  站在翠玉湖边远远望去,群山环抱,树木掩映间,  仿佛看见晚风坠日落,天边,林梢,  赤红一片。

    顾以南同藏老爷子寒暄一番后,再一出院子,  藏岭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太阳落山,天边绵软的云朵渐渐染上紫蓝色,  月如钩,  挂在山头那边,像陷入紫萼色流沙的宝藏。

    顾以南站在廊檐下,  檐上堆积的细雪被呼啸而过的风拂过,窸窸窣窣飘落下来,  落了细微在他的衣领上。

    男人长身玉立,  在暮色四合的光影里,宛如神祇。

    藏岭端着小木盆从厨房出来时正瞧见这幕——

    帷幕四合,天边落的只剩一点稀薄的光,  稀稀散散垂下来,  他的眼窝深邃,  鼻梁高挺,下颌线刀锋般明朗,  一侧脸颊隐匿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微微失神了一瞬间,随即反应过来。

    端着小木盆放在石榴树下,  用脚尖挑过来树下的木凳子,  屁股往凳子上一坐。

    她带了一次性手套,  将牛奶、胡萝卜碎、猪骨粉、鸡胸肉丁、鸡蛋黄一一倒进盆里,加了面粉,揉捏着,搓成块面团,一小块一小块揉成球状。

    木木也跟了出来,伸着舌头围着她打转儿,馋的哈喇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藏叶掀了帘子出来透气。

    看到站在檐下的男人,平静温柔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

    木木馋的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腿上,伸出舌头去舔她的脸颊。

    藏岭带着手套,没法推它,只能边忍着痒痒湿漉漉的触感边笑边躲避它。

    她怕痒,笑得缩成一团。

    女孩子的眉眼笑起来格外漂亮,真实而自然。

    月色静凉,在她的睫毛处投上一层浅黄色。

    她笑得没心没肺,许是痒得厉害,精致地五官挤成一团,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情不自禁跟着,唇角勾起一点来。

    “没心没肺,真是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藏叶虽是数落着,却呵呵笑着。

    顾以南看了眼藏叶:“您怎么出来了?”

    “害,屋子里太暖和,出来透透气。”藏叶背着手。

    “果真是厨艺有绝活。”顾以南说。

    藏叶摸了摸胡子,笑:“你看,泠泠这丫头在做什么?”

    顾以南伸手抚了下眼镜。

    “准备做点心?”他问。

    藏叶笑出声来:“那是给木木做的零食。”

    顾以南看了眼馋的快流口水的小土狗,心想这小东西倒是有了口福。

    夜色渐暗,廊檐下的白炽灯亮了。

    藏岭正好将搅拌揉搓好的面放进模具板里,一个个小骨头的样子。她起身,端着板子准备放去厨房的烤箱烤。

    起身的时候,木木纵身一跃,爪子刮着她用来绑头发的头巾,带了下来。

    藏岭乌黑蓬松的长发泼墨般倾泻下来,一半挡住了她的视线。

    藏岭咬牙切齿,她双手端着东西,带着的一次性手套上满是油渍,又不能碰头发。

    “藏木木!今晚就炖了你的狗肉!”气呼呼的语气。

    木木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弯着身子,趴在地上,胆怯的小眼神打量着藏岭。

    藏岭深呼吸一口气,理智在叫嚣着:“不能打狗不能打狗,不能跟狗一般见识,冷静冷静冷静。”

    她甩了甩头,成功的把另一半头发也拨弄到了脑袋前。

    欲哭无泪。

    “有人吗?爷爷?张嫂?”藏岭在原地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一个“后下腰”把头发甩到后面去时,身前响起了脚步声,很轻。

    熟悉的琥珀木带着霜雪的气息。

    他伸手,修长骨感的手指拢住她的头发,往后,以指为梳,微凉的指尖一下下轻刮在她的头发上,牵扯起轻微的涟漪。

    遮挡在眼前的头发被他梳起来,绑了个马尾辫。

    “皮筋。”他一手拢着她的长发,一手伸向前。

    “啊。”她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没有带。”

    他没再说话,伸手进口袋里,挑出跟水绿色的带子,将她的马尾辫绑上。

    “好了。”他淡淡道。

    她转身想要道谢时,顾以南已经进了屋子,明亮温暖的窗户时不时传来藏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晚饭餐桌上,藏叶心情颇好,接连多喝了两小杯白酒,一副认了顾以南做亲儿子的模样。

    藏岭吃饱了站起来,去厨房拿给木木烤的饼干。

    “我们泠泠交到你手里,我也算放心了。”藏叶喝的红光满面,将酒杯放下,道:“也算没愧对藏南。”

    藏南是藏岭的父亲,即使藏家的传奇,也是藏家的伤疤。

    《百家姓》中只有“臧”这个形式,并无“藏”姓。

    彼时,藏南学成,从大洋彼岸归来,接手了藏家的产业。因为藏叶一生清贫做了教书匠,藏家的大小事务自然落到了藏南的肩上。

    一次出差,他途径云藏,被那里的自然风光所吸引。

    云藏少数民族特别多,但是环境艰苦,梯田山路环绕,藏南一行人去住的也是潮湿的吊脚楼。

    当时主要攻克的技术难题是电力输送,以及进出云藏的山路开辟。

    群山环合间一条山岭斜插而过。

    当地人叫这条山岭为藏岭。

    藏南在云藏住了几天,每天清晨就带着一帮工程师地行师出去了,到凌晨才回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藏南和藏岭的母亲林淑华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藏南从不端着架子,与手下的人也是同吃同睡。

    一次洗澡时,他的毛巾落在了小棚子里,眼看着有个短发男人进去了,他推开门去拿毛巾,还说了句:“兄弟,不好意思,我拿个”

    话头猛地刹车。

    他几乎是逃也似得出了那个为了洗澡搭的简易棚子。

    后来,他才知道,来的工程师里有个女孩子,为了方便,剪了短发。因为云藏洗澡的水要靠着大家伙儿用木桶装了,挑上来。

    她怕长发洗澡浪费水。

    正巧被他撞见。

    后来,藏南发现林淑华勘测规划丝毫不逊色于男人。

    藏岭上的自主发电太阳能板铺设成,藏岭之下一条隧道穿山岭而过,藏岭侧是环合的盘山公路,彻底解决了云藏的两大难题。

    在艰难的云藏地区耗时大半年,举行庆功宴的时候,林淑华的头发已经长到脖颈处,她笑着同同事们一一敬酒。

    后来,云藏地区的人们为了感谢藏南对这里的帮扶,通过旅游业让他们过上能吃饱穿暖的生活,都亲切的称呼“臧南”为“藏南”,为此还专门申请了锦旗和地区为此的准令。

    故此,臧家的这一代人受了藏南的福泽殊荣,在口头称呼时将“臧”称呼为“藏”。

    但是,出了藏岭这代往后,臧家的人不再受此殊荣。

    所以说,藏南是个神奇的男人,以一己之力为家族冠此殊荣。

    藏叶是喝醉了,眯着眼,皱纹从眼角晕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被我逼走了。你说说,我当是要是没逼着他们分手,两个人都活着,好好的,多好。”

    “现下冷冷算是有人托付了,也算对的起他们。”藏叶仰头,看着屋子房梁上的缝隙。

    良久的沉默。

    藏叶从回忆中缓了出来,看向顾以南,自嘲的笑了笑:“人老了,就爱瞎想。让你听着我这老头子啰啰嗦嗦的,怪没劲的。”

    “您说哪里话。”顾以南笑了一下。

    “甭跟我这老头子客气。”藏叶摆了摆手,想起什么来般,问道:“对了,还没给你收拾房间。冷冷的房间在东屋二楼,橱子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先委屈你将就一晚,明天让张嫂收拾了,你再搬进去。”

    “不算委屈。”他唇角极浅的一勾。

    -

    月光清浅,从窗棂里洒在地板上,像素描画里浅薄的灰色。

    房间里没开灯,藏岭洗完澡,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恐怖电影,电影在将女生宿舍楼的宿管,每天早上天蒙蒙时就起床端坐在宿管室里,宿管室的窗帘拉一半,只露着下巴,上半张脸隐匿在帘子后。

    放学学生们经过宿管室也能看到宿管端坐在里面,只露着下巴。

    直到一次女主和男朋友看电影,晚上散场,到了宿舍发现门锁了,只能敲门,她看到宿管的青紫色的上半张脸——

    “吱呀——”房门被推开,顾以南进来时,天青色的月光落满了他的肩头,他洗过澡,换了件白色的家居服,纯棉的,纯白色,将他清隽颀长的体型勾勒出来,袖子卷到手肘,手臂肌肉瘦而均长,搭着条纯白色毛巾。

    他本以为屋子里没开灯没有人,谁知床上趴着的人慢半拍的回头,猫儿一样圆的眼睛受惊吓般瞪直,盯着他。

    顾以南淡蓝色的眸子与她视线接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指尖一用力,将门关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女孩子的尖叫声刺破天空,扶摇直上,惊得楼下藏老爷子养在笼子里的鹦鹉扑腾着翅膀,“叽里呱啦”乱叫一通。

    藏岭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坐起身来。

    房间门被一只手掌推开,月色朦胧,男人倚靠着门口,不咸不淡地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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