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卷起几片落叶,  打着旋贴着柏油马路掠过。

    小姑娘抱着膝盖委委屈屈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凌晨两点,时不时有零星的车飞驰而过,  车灯像刺破黑夜的星辰。

    藏岭小小一只,将头埋进膝盖里。心里忍不住骂了唐诗八倍祖宗,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现在好了,她要去跟乞丐抢几张破报纸考虑睡桥洞了。

    长叹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啪啪啪”地按字。

    【羊崽子: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害的我今晚要睡桥洞了!】

    往常除了休息时间就秒回信息的唐诗不知在做什么,  出奇地没秒回。

    路灯落下暖橘色的色块,不规律地掠过树影,  温柔地洒下来,像给面包块状的公交站台撒上一了层椰蓉。

    后面突然传来引擎声,  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

    暖橘色的光在他背后散落,  为那浅淡地眸子增添几分温暖。

    顾以南走到藏岭身边,停下。

    男人熨烫笔挺的白西裤边缘蹭到小姑娘手背。

    面料挺括,酥酥麻麻的痒。

    藏岭一惊,  抬眼。

    他本就身姿清隽高挺,  现下,  站在她旁边,她还蹲着,  抬抬眼看就极其费劲。

    被她努力仰着脖子的小动作给逗到,顾以南突然弯腰,  弓着背,  学着她的样子跟她并排蹲在马路边。

    路灯光温柔的笼罩下来,  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极其融洽。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他高大的身影给她遮挡了部分风,没那么冷了,

    “你怎么还没走?”良久,藏岭开口,说话时依旧看着前方,上翘的唇角被她用力绷直。

    小姑娘装高冷的时候有几分灵动的可爱。

    顾以南起身,掸了掸裤脚的落叶,伸手:“送你回家?”

    他好像压根忘记了之前她故作骄傲拒绝的事儿。

    藏岭清了清嗓子,本来打算稍稍装作犹豫样子再答应,顾以南忽俯身,一手抄过她腰后,一手绕过她的膝窝,将人抱起来。

    他压根就没打算等她答应。

    藏岭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

    硬的,水晶质地的。

    被她用力一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叮”地一声。

    两人皆是一怔,低头往地上看去。

    晶莹的纽扣反射着月光,在地上蹦了几蹦,消失在灌木丛里。

    纽扣?

    藏岭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浅淡色眼眸,顿时有种被讹上的错觉。

    弯着腰,将她抱进车里,顾以南从林一侧绕上来,薄唇一掀,刚要开口。

    “我赔你!”赶在他开口之前,藏岭抢先一步。

    小姑娘黑睫颤抖得飞快,生怕他吃了她似得。

    顾以南本就没想过要她赔偿,现在,这姑娘傻乎乎把把柄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也好,让她吃亏长长教训。

    他点头,“行。”

    她警惕的看他一眼。

    顾以南只是笑,凉薄的眼瞳浸染了丝暖意,抬抬下巴。

    前座副驾驶的方浩早就在后视镜里瞄着两人的互动,早就准备好般转头,冲藏岭微微颔首道:“藏岭小姐,二公子这件西装上的水晶扣一共五颗,没颗都是单独订做的。”他看了看手机上的订单备注,然后道:“弄丢的这颗是正数第二颗,英国珠宝设计师gfs选取天然祖母绿玛瑙以及施华洛世奇水晶纯雕刻而成,定制款无法用市场价衡量。”

    “给她最低的价格,原料价。”顾以南抬眼。

    “好,刨去手工制作的费用,原材料的价格是三千五百三十七零四十九点八七六美金。”

    “咕咚。”方浩话音一落,寂静的车里只听到某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把小数点后面的也去掉吧。”顾以南不紧不慢道。

    旁边的藏岭脖子一缩,瞬间想回到五分钟前,扇自己一个耳光。

    -

    明水公寓。

    客厅的沙发上零零散散的扔着几件吊带睡裙和男士衬衫,被清洁卫生的阿姨叠好了放在沙发旁边,整齐的堆叠着。

    苏澄将窗户打开,手指尖的烟跳动着猩红的火光,让白色的烟圈飘荡到窗外。

    唐诗很少看到他抽烟。

    她知道苏澄很讨厌烟味,除非他极度烦躁,万不得已。

    她默不作声的拎着箱子往卧室走去。

    将箱子横放在地上,打开。

    然后去衣橱里挑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装进去。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争执吵闹,她冷静地像个局外人,好像她才是那个清醒过来及时抽身的人。

    男人跟了过来,手里的烟头被他扔在地板上抬脚碾灭。

    白色的地板上一小圈黑色的烟灰。

    他鲜少做出这种近乎粗鲁的举止。

    “要搬出去?”他问。

    “嗯。”她应道。

    那种淡淡地,完全不是置气的语气。

    她将自己带来的那部分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他给她买的却一件都没带走。

    “为什么?”压抑着的语气。

    她转头,笑了一下:“你刚刚在车上不是解释了吗?你母亲要你娶她,难道我还要恬不知耻地留在这里,等着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是小三吗?”

    她笑:“苏澄啊苏澄,你给不了我名分。如果你母亲让你和我彻底分开,总有一天你也会将我抛得远远的。”

    唐诗收起最后一件衣服,长及脚踝的白色睡裙,叠好,刚要装上,被男人暴躁的一把抢过。

    他太过于用力,丝绸质地的裙子一下子被撕开个大口子,再也拼凑不回去。

    两人皆是一愣。

    唐诗没抬头看他,收敛了情绪,将他手里的衣服碎片拽了回来。

    他缓慢地松了手。

    布料从掌心中滑过。

    “你护不住我。”她说。

    唐诗将行李箱合上,望向苏澄,他离得很近,以至于她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柠檬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祝你前程似锦,再遇所爱。”她笑,红唇艳烈。

    起身那一刻,被苏澄拦住,他将人狠狠的抱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他舌尖还带着烟草薄荷的味道。

    是冰与火的浪漫。

    之前唐诗一直不认为苏澄是个枉顾他人意愿而强势的人,他总是漫不经心,三分笑,七分彬彬有礼。

    今晚,却像撕裂了猎人皮囊的野兽。

    那双永远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眸里笑意渐渐淡去。

    他说:“唐诗,我赌上自己一切担保,我不会喜欢上陈思思,她只是应付母亲的工具,联姻的工具,有了她母亲才不会追究你的存在,即便你在我身边,她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我那么爱你啊。”低低地一声,带着他声线特有的深情。

    她被他抱在怀里,挣扎不开,反唇冷笑:“你爱我?还是爱这最后温顺听话的灵魂?嗯?”

    “你苏总喜欢乖顺听话的女人,对,我听话,自从跟了你便不吵不闹,但是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又让你爱上我脾气里自带的烈性。这样的女人跟你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苏总?”

    男人愣了一下,突然发狠的吻落了她殷红的唇瓣上。

    “唐诗,你以为你的故作乖巧我看不出来?”他仿佛笑她天真,“你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懂了吗?嗯?”

    指尖带火。

    她被逼迫得说不出话来,眼尾泛红。

    偏偏就是固执的咬着下唇。

    不吭一声。

    “我最了解你,唐诗。”他慢条斯理的弹了下指尖。

    “我喜欢的是你本来的样子。”

    “不管来多少个陈思思,都入不了我的眼。”他眼眸一眯。

    他熟悉她,了解她全部的弱点。

    说到最后,他的唇角苦涩的牵扯了一下,放低了声音:“我养你,一辈子,嗯?”

    苏澄的眼眸认真看人的时候及其深情。

    唐诗忽然想起那晚,那轮月亮。

    她对着月亮许愿,愿他岁岁平安。

    他轻轻放开她,抬手为她抹去眼尾的泪水。

    “诗诗,我能保护你,相信我,好不好?”他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诚恳地几乎卑微。

    她不忍心看下去。

    他明明是月亮,是该那么骄傲优秀的一个人,不应该为了挽留她放低到这般态度。

    他是苏澄啊。

    她抬起眼睫,颤抖地看向他,轻声问:“如果我拒绝呢?”

    男人的眸子倏而一顿。

    她笑:“苏澄,以你的骄傲,不该这样的。”

    苏澄陡然抬眼,看向她。

    她明明红着眼,却笑得明媚。

    漫长的沉默。

    他突然抬手,想替她擦泪时,却又意识到了身份的不同,本来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男人那双桃花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

    他说,“好。”

    “既然如此,那我尊重你。”

    “和你谈恋爱的期间,是我是考虑不周到,让你平白受了许多委屈,我会以别的形式补偿你。”

    他果然是骄傲的。

    她的脚步迈出门槛。

    “诗诗,祝你前程,一路顺遂。”

    他说。

    从公寓走出去,外头是深蓝的夜色。这个点学校宿舍肯定回不去了,只能在网上订了离这里最近的酒店房间。

    唐诗拎着小箱子,不禁想笑。

    自己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走。

    唐诗不知道的是。

    自她走后,男人穿上外套,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直到她安全进了酒店。

    他在外面抽了一支烟,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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