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畜生的疤面男此刻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他脸上每一道褶子仿佛都在骂阮妱脏东西,每一束厌恶的视线都在控诉阮妱玷污了他家少谷主。

    阮妱:大可不必jpg

    阮妱承认作为一个反派美男子,即便还没看清脸也知道段淮确实长得好,但她现在无心无力志不在此啊!

    她真的只是想苟着而已!

    周遭静无声息,在场的围观群众似乎都做好了准备等阮妱血溅当场了,有准备更充足的,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

    阮妱颤抖的手还抓着从男人腿上撕下来的一片白色碎布,心里悔恨交加:堂堂一谷少主,怎么穿的这么次!

    她一时不知道,究竟还该不该说酝酿好的那句救命。

    说吧,气氛好像不太对劲,不说吧,她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毕竟她手里方才握着的小腿肌肉,从布条裂开处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而这小腿和碎布的主人始终不发一言。

    作为全书最大反派,段淮在《逐浪江湖》里人气高得离谱。少年孤傲,天赋异禀,清冷如山巅上一捧皑皑冰雪,就连阮妱也最喜欢这个角色,她唯一觉得拉胯的就是段淮对女主陆婵雪莫名其妙的感情线,所谓智者不渡爱河,为女主牺牲了许多的段淮在后期牺牲的越来越多,且输得越来越惨,看起来属实不太聪明,可他黑化后的疯批样实在太带感了,在美强惨和疯蠢狠之间反复横挑,明朗少年越陷越深逐渐癫狂的过程将他的内心撕裂给人看,看客们惯于为山巅落雪被踩踏停驻目光,直到落雪化成污水,污水干涸成鞋底的一粒灰。

    比起金手指大开,轻轻松松就满级的主角周行川,阮妱更喜欢段淮这个悲情角色,看到女主利用他助男主练成名招时,看到他费尽力气为女主寻到解药却被男主轻松捡漏时,看到女主联合江湖各派违心假意只为杀他时,阮妱都为段淮忿忿不平了很久。

    这些纷杂的思绪让阮妱心里的恐惧少了许多,甚至眼神都有几分慈爱,余光里的男人身如玉树,墨发瀑洒于整个背部,端得瘦雪霜姿,唯独一身月白衫质地旧朴,满是线头,与他周身气质极为不符,她将低垂的头抬起一些来,只看到段淮紧绷的一个下颌,他正冷着脸在太阳底下漏出一块白嫩的小腿站得笔直而冷傲,那白嫩小腿上结实的肌肉看得阮妱都眼神变质了。

    慢着!阮妱克制着将变质的目光收了些,看书时作者一直刻画段淮素来大手大脚,追求品质,尤其身上穿的,什么锦缎云纹出场必要提上几笔,唯一一次穿着破旧回谷是遭人袭毒不得不弃去原本穿的一身随便找了换的,而遭人袭毒的前情是他刚灭了人家的门。

    灭门……那不就是他少年狠辣成名的那一着!

    说起来,这和阮妱如今在野渡谷得到的对待也算相关:野渡谷谷主段承安的第一任妻子阮唤云原是阮家的养女,后成为阮家寻求野渡谷清除政敌的回报,阮唤云嫁给段承安后没过几年便与来访野渡谷的高天尧有了私情。平叶各派参与的武学大战前夜,阮唤云将野渡功法前六式出卖给高家,杀死段承安的老母后一路叛逃出谷毁名去姓成了高天尧的新婚夫人。大战过后段承安五脏六腑俱伤,一身功力尽废,段淮甫一出关便面临着祖母惨死,父亲惨伤的场面,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了野渡谷,十八岁便独自冲到高家,在周岁宴上杀死了阮唤云与高天尧的儿子,并将高天尧刚过百岁的老父心脉震断。

    不知道后来如何会传成灭门的,但对于高家来说,伤老失小,确实无异于剜心,偏偏这十八岁的少年人冷血冷性,当着宾客的面做完一切丢下句“两清”就转身离开了。

    段淮是个疯子,且知道如何发疯才更让人恐惧。

    阮妱面如死灰,她开始计算自己要有几条命才够段淮杀的。

    其一,她是阮家人,这大仇怎么都有她一份光沾,其二,在段淮穿着一身自认很跌面子的衣裳匆匆赶回谷的时候被她截下来撕破,无异于在人前坏他形象,这对于一个端惯了姿态,杀人不眨眼的反派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阮妱算在雷区蹦迪了很久,正处这么个地狱开局,只能看着段淮冷傲地抽出了腰间佩剑,提起悬在她头顶,她一动也不敢动。

    看别人穿越,都有系统金手指什么的,轮到她连个能出主意的鬼都没有。

    阮妱嗓眼发干,耳朵里嗡嗡作响,周边不知道是停栖了什么鸟雀,叫声尖利哀转,像是特地给她送行。

    堪称本书最大反派的人,门派大家避之不及的魔头,如今就抽剑站在她面前,一副要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架势。

    为了抑制浑身发抖,阮妱不自觉吞了口水,只感觉头顶的剑更重了。

    什么叫达摩克利斯之剑啊?

    “那个……这、这布料竟摸起来糙中有细,刚而不柔,我只是借来随便看看。"

    "天见凉了,看完了我帮你缝上,晚了就老寒腿了,针线盒可否借用一下?”

    求生欲使人勇敢,使人机智,使人胡言乱语。阮妱说完,能感觉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这么多人竟连吸凉气的声音都十分整齐。众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毕竟从未见过这么急不可待求死的。

    段淮冷面如霜,正垂目看她,如一尊没有喜悲的神佛,说话声带些疏离的少年气,尾音于迷茫中微微上扬,“你要帮我缝衣?”

    一句话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偏偏又隐隐落着压力,迫人答问。

    阮妱下意识想点头却发现这个动作如今做起来太危险,冒着灭顶之灾欲哭无泪地拖着颤音轻轻“嗯”了一声。

    “如此。”段淮轻声说着,听这好商量的语气,阮妱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又行了,多活会儿也未必不可能。

    却又听段淮继续道:“缝衣的针线野渡谷没有,不过崖底刑房倒是常用一种,虽然用来缝补断肢碎尸的,用途也差不离……”段淮说着,阮妱还没看清他的身子怎么动的,就感觉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如他的人一般清冷,薄薄的打在她面颊上,带着一股子森然凉意缓缓说出几个字来:

    “怎么,你需要?”

    得,活不了了。

    “呃…”阮妱硬着头皮回话,“既然缝不了,那是你收着还、还是……”

    “不要了,你留着路上用。”少谷主很是慷慨。

    路、路上……

    阮妱听到自己血管里滋滋冻起来的声音,约莫是头顶那剑尖渡过来的凉意,凉到脚底了,这时她听到身后那个彪面大汉正熟练安排:“把石堑机关预备好,少谷主又得用了,跟下边的人说一声,别像上次一样不好好看着,人掉到碎石上,那些个乌漆嘛黑的尸体缝着都费劲儿。”

    阮妱彻底听不下去了,事到如今不得不剑走偏锋,她一咬牙再度扑到了段淮面前,捧着那块碎布,泪水啪嗒嗒落下,滑过娇美的小脸,声音包含经年滚热,响彻山谷:“那就劳烦少谷主在我上路之前给签个名吧!”

    胡六和疤面等人惊呆在原地,这丫头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阮妱并不理睬惊讶的众人,自顾自说开了:“事到如今不瞒少谷主,自从十年前我一睹少谷主风采,从此便倾心难抑,神魂俱往,我对少谷主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听少谷主一言,胜读十年寒窗,看古今风流人物,还数少谷主!能在此间见到您,真是小女子一生之荣幸,若没有抄家,定要烧香祭祖,感谢先辈积下阴德……”

    还好她不久前刚看过电影里的拍马屁桥段,顺口就说了。

    胡六傻眼,招手让顺子小声凑近:“路上几日她有说过这么多话么?”

    顺子低声说:“今早她跟我说被家里苛待活了十七年没吃过一顿饱饭,她说她对我腰上挂着的干粮倾心难抑,神魂俱往。”

    “这你就给她了?”

    “她还说人生际遇千变万化,一朝相识不易……”

    “人生际遇千变万化,一朝相识不易。”阮妱双眼通红,越哭越激动,她放在膝间的手再次狠掐自己的大腿肉,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说得昂扬壮阔:“今天得见少谷主,虽然我久在闺阁体弱多病,如今也深陷泥沼命不久矣,但在我心中一直铭记少谷主是当世英豪,您的感人事迹我至死不忘。”

    “感人,事迹?”段淮忽然低头笑了一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想问的:“哪个?”

    是啊,哪个?

    不光是段淮,在场的人都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拿目光示意让阮妱展开说说。

    阮妱也不负众望,清了清嗓子,情真意切说起来:

    “乾雨堂和孟徽堂斗武那次,前辈在两位堂主比武难分之时忽然放出一支袖箭,两位堂主被扰倒地,虽然外界说少谷主是因为被邀观武不可中途离场的规矩等不耐烦了,可我觉得少谷主乃菩萨心窍,怕这连襟门派生了间隙互相憎恨,舍得牺牲自己,两位堂主除了功法俱伤、心脉大损、口歪眼斜、修养半年之外,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围观群众:……

    “少谷主去弩庄那次,路上觉得无聊就往桥上扔了把扇子,把头浑肥的猪惊下桥,砸坏了三顶乌蓬,砸伤了乌蓬里四个富商六个家奴,这明明是少谷主想给那素日横行霸道的乡绅一点苦头,却被人传成无事生非。”

    围观群众:……

    “还有烛越山高家的百日宴上,其他宾客都是自备薄礼,少谷主却送了大礼过去,一时--------"

    “你怎么知道我刚从烛越山高家回来?”段淮出声打断,持剑的手稍微顿住,抬头,墨发微垂,眉目漆漆笼住她,“我昨夜去,今日还,未同谁说过。”

    阮妱:"啊……啊?啊!”

    当意识到说错了话,阮妱心里咣当闪过几个大字:完蛋了。她颤抖着唇看他一眼,接着饱含苦楚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眶里没眼泪了,她不动声色地使劲儿掐腿再次挤了些出来。

    “总、总之,我钦佩少谷主久矣,能死在前辈剑下,三生有幸!”阮妱突然迅速起身双手把住段淮的剑努力朝自己胸口刺过来,钻心的痛使得她额前发了一层薄汗,而后不知是吓得还是力竭,手上软了下来,而这时段淮忽然握着刀刃,抵住她,将没入的一小点剑尖□□,让阮妱再次翻覆痛苦,而他任自己手掌心的血涌流出来,浑似没有感觉,他无暇顾及阮妱的表演,直截了当掐住阮妱的脖子,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像是冬日薄雪撒在她耳旁:“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血糊了阮妱一头一脸,她被个疯子掐着轻声细语问话,他的血烫在脸颊是温热,顺着阮妱的领口流进去却像是趋棍往走的蛇,凉凉地爬过她的皮肤,森森寒意从脚底升起来,阮妱快被吓坏了,可是求生的本能又实在强烈,她听见自己嘶哑而艰难的声音:“我那……我那姑姑的事父亲与我说过的,凭着我对少谷主的了解,少谷主定会选择高家的百日宴这天,去、去送礼……”

    段淮听了她艰难挤出来的话,看着她被自己掐得脸色火烧一般红,注视良久,松开了手,看着阮妱落下去,趴在他脚边抚着嗓子咳个不停。

    “你倒是知我甚深。”段淮看着她,眼神无悲无喜。

    围观的众人又看不懂了,高家,什么高家?送礼,送哪门子的礼啊?

    可这血淋淋的画面无情镇压了群众的好奇心:这瓜吃不得。

    胡六吸着凉气对顺子说,“上月山脚那个酒楼倒闭前也没演过这么转折生硬的戏。”

    不过要是演得成这样还至于倒闭么?

    段淮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从一侧倒下,漂亮的脸上泪痕犹现,再无声息。他眉角略松,一双眼黑得透亮,流转着难辨的情绪。

    这剑尖就扎破了点皮,多半是吓的。

    疤面却看到了少谷主眼底压抑的眸光,便料想是有了杀心。毕恭毕敬从段淮手里取过染血的剑,他就说少主做事向来古怪却也有理可循,这一遭差点叫他行岔了气,差点以为他看上了这阮家人,好在虚惊一场。想通了这些,他献策道:“少谷主,不如把她的命取了,扔到天壑下去,叫她……”

    段淮抬起手示意他停下,两眼深潭静默流深,叫人猜不透其中思索。

    “……那差人送到刑房去?”疤面又接口道,刑房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再来活着受罪比死难受。

    以少谷主的性子,大概这个更合意。

    段淮边说边走到阮妱面前,蹲下身子,在众人惊讶目光里,把她打横抱起,“我要这个人。”

    疤面大惊,几乎脱口而出:“可她是阮……”

    段淮抱着阮妱只回头淡淡看了一眼,疤面便心中一凛,郁结着不情不愿道:“是。”

    胡六看了一出戏,主事者竟然是个这般少年小辈,着实令他诧异了一阵,这会儿听到那人话里的意思,也马上回神,试探问道:“那……这个小娘子贵谷也要了”

    他就说,长得这般美的小娘子,就没有人不要的道理,方才那两人一个美艳,一个出尘,在一起的场面可是般配的很。江湖人肆意浪荡,想必更是迷恋红颜美眷才是。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促狭一笑,眼里尽是些香艳的猜测。

    疤面见此,冷着脸:“照例去门口取银子,和其他人一个价。”

    胡六一听这话,笑也停了,当即翻了脸:“这可不成,那小娘子赛过其他人千万倍去,怎么能一个价,若要如此,我老六还是要把人拿回来去!”

    他说着便往山门口进了一步,又被腰间贴过来的冰冷刀器制住不敢往前。

    疤面男冷笑一声:“当我不知道,阮家的人你也不好卖,巴巴的带到这里来还不是为了避开朝廷的耳目又多赚几两银子,趁我好好跟你说话,拿了银子走人,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脚下的石地不会把人掀下去。”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地突然颤动起来,当真有些要腾起的架势。

    顺子见胡六受制,正要去护住,却没想到这脚下的石块翻腾起来。

    他们这些人是有些胆色,但野渡谷皆为亡命之徒,何况……如今这古怪的地方是他们的地盘。

    “爷,答应吧,他们给的价码已经比别处的高很多了,咱们先下山要紧!”

    胡六眼珠转了几回,强压下心头的那些不甘,冷哼着退了回去,却看顺子还一个劲儿抹眼泪,气不打一处来,“没出息的东西,你哭个什么?”

    顺子巴巴望着野渡谷的石门,“也不知道阮姑娘能不能活得下来,段淮毕竟是那么个疯子……”

    胡六狠狠敲了下他的头“你怎这般不堪造就?走了也好,不然再带她走一道,也不知道是你卖她还是她卖你。”

    “什么意思?”顺子茫然抬头,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胡六看他这样就来气,狠狠踹了一脚,腆着肚子呼哧呼哧上了轿,再不搭理他。

    顺子边走着,又回头朝后望了一眼。

    那道石门已经紧紧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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