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明霜与溪桃相携于回廊之中漫步而行。
“没想到你会放过他。”
明霜转过头,看着身旁女子淡然的神情,不由地一笑:“那你,开心么?”
“为何这么问?”
“我并不想做让溪桃难过的事。”
溪桃突然甩开他的手,正过身面对他问道:“你很了解我?你又如何知道杀了连岐我便一定会难过?”
明霜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溪桃绷紧了唇,眼里是嘲讽的含意:“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为了他与你对抗?”
“没有。”明霜拉住了她冰凉的手,叹道:“我知道你从不会让我为难。”
“你方才一直看我。”溪桃道:“你是在试探我么?之前告诉我,会毒杀连岐。你以为我会出手阻拦?”
“你又怎么了?”明霜捏紧了她的手腕,气道:“我喜欢看你,乐意看你,仅此而已。”
溪桃的心里满是苦涩。这般惹人联想的话总是从他口中轻易吐出,然而她深知他对她没有那般心思。她冷了下来,淡淡道:“随你,你要干什么,我哪敢插手。”
“好,好得很!”明霜也冷了心,咬牙切齿道:“总是与我好一阵歹一阵!总说这些戳人心的话!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溪桃差点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意”,但她忍住了,话语在齿间来回旋转,最后只说出一句:“对,我不识好歹。你又不是为了我才放弃杀连岐,何必说出那般讨喜的话?”
“你真就这么心冷?”明霜松开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我确实是因为欣赏连岐的为人才愿意放过他,可如果没有你,他早就死了,何至于能活到今日。”
“溪桃多谢您高抬贵手。”她道。
明霜说不出任何话,他闭上了嘴,两人相顾无言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不知不觉,便回到了玉水池,幽幽的月色像是一张薄纱半遮半掩着整个楼阁。他们一同走进去,像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自顾自地瞎忙活着。
溪桃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下头上的发簪,一边透过磨得光滑的梳妆镜看着背后。
她与他的床榻之间仅隔着一道屏风,从镜子里可以看见明霜的身影在屏风后来回踱步。她默默地观察着,却见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慢慢走了过来。溪桃连忙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鸦黑的发丝。
“溪桃。”两个字传来,她心一颤,故作自然地转过身,却看见他的脸上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几日是不是有人来过?”他问。
她的指尖一点一点陷进掌心的嫩肉中,但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平静地回道:“无。”
明霜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曾答应过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先向你问明白,而不是自己随意揣测。我做到了,那么你呢?”
溪桃抬起头看他:“我自然对你没有任何隐瞒。”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中躺着几缕黑色的发丝,问道:“这是你的?”
她默默地垂下头。
“我日日为你梳鬓,竟不知你的发丝如此粗韧。”他笑了一下,将发丝放在梳妆台上,随后转身走了。
她呆呆地看着摇曳的烛火,慢慢闭上眼睛,随后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明霜几日见不着人影,日日夜夜都有身份权贵之人登门拜访,意娘急得不行,却只能绞尽脑汁打发掉人。
她本以为明霜会和往常一样在外面玩个几日便能收心归来,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再一次来到玉水池,她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却见屋子里除了溪桃竟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溪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病恹恹的,连岐坐在床边闭目养神。意娘一走进屋他便睁开了眼望过去。
“哎哟,溪桃,连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她忙不迭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溪桃滚烫的额头,吓了一跳。
“我本是有事找明霜公子,”连岐起身冲她行了一礼,道:“却不想看见溪桃姑娘倒在地上,便叫了大夫给她诊病,已喂她喝下了几副药,只是这烧却迟迟不退。”
意娘听了急得不行:“这可不行,烧久了怕要对脑子不好。我去拿一袋冰块过来!”她说完便急冲冲地要出去,溪桃“咳”了一声,开口喊她:“意娘,不用去了。方才已用冰块敷过。”
意娘这才看见一旁的案几上摆着一个小盆,里面用帕子包裹的冰块已经融了一大半,她叹了口气,坐在连岐旁边,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意娘是为了找明霜么?”溪桃有气无力地问。
意娘犹豫地点点头道:“一直有人寻他,我快要招架不住了,唉!”
溪桃勉强勾起唇角道:“抱歉,意娘,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意娘偷偷看了眼一旁面色憔悴的连岐,便知他一直悉心照顾着溪桃,心思百转千回:“溪桃,你便是和明霜置气,也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不是我和他置气,是他生我的气了。”
“他怎么会生你的气?”意娘又是一惊:“平日里他可护着你了!便是他自己气自己也舍不得气你啊!”她故意说得大声,好似在暗示连岐,溪桃和明霜关系十分亲密。
可旁边的人一脸无动于衷,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这么镇定自若地坐在床边。意娘恨他是个木头,咬咬牙,把将将要吐出来的话咽了进去,最后道:“溪桃,其他的别多想,好好养着病。”
溪桃点点头,目视着意娘心急火燎地走了。
“你和他怎么了?”连岐问道。
走了才没多久的意娘怎么也想不到方才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连岐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没什么。”溪桃不愿多言。
“便是再清心寡欲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连岐笑着看她:“我总觉得,你面对他时,才像个真正的小姑娘,会耍小性子,会闹脾气,也只有对他才会如此。”
溪桃双手撑着床,慢慢坐起身,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人的情绪都是双向给予的。”连岐道:“他若不对你好,你又怎会在他面前闹别扭。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可若不是爱她的人,又怎会心疼她的眼泪。”
“所以,溪桃,”连岐慢悠悠地说:“有的时候,不要固步自封,试试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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