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堂,程砚闻正打算回家,便被祁和昶拦住。
“看来你还是有两把刷子,居然真的能找到证人。”祁和昶依旧有些不服气。
程砚闻眼神凌冽地看着他,“是你太低估人心。”
看到程砚闻圆溜溜又故作凶狠的眼神,祁和昶突然生出一种眼前的对手不是老虎倒像是个兔子的奇怪感觉。
同是男子,他的皮肤却比别人白上几分,连那脸也越看越秀气。
祁和昶心上微跳,便不由自主地解释道,“刚才公堂上的话,并不是我本意,古有巾帼不让须眉,这世间优秀的女子多如牛毛,并不需要依附于男性,她们也能生活得很好。”
程砚闻抬眼看他,“你不认同的话也可以在公堂上作为诉辩,看来你为了赢案子,什么都可以。而程某不是这样的人,程某向来只会说自己信奉的话。”
“所以,这个朋友我们是做不成了?”祁和昶追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程砚闻说完便顺着楼梯走下,风把她的衣摆吹起,而那被带起的衣服后面是一具与男子相比较为瘦弱的身子,可却挺身直立,担天震地。
游云薇正要随着程砚闻回家,侯爷方温纶挡在她的面前。“夫人,可否说两句。”
在经过了这场诉辩之后,他整个人都蔫了,透露出一股颓丧之气。
游云薇在他靠近自己时,条件反射般地发抖,可又鼓励自己要振作起来。如若逃避的话,这个人才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梦魇。
“你想说什么?”游云薇看着他。
“夫人十八岁入我侯府,生命的一半都在我身边度过了。如今已近不惑,你确定要与我分开吗?那么多年的情意,在夫人看来竟是如此说散就散?”方温纶说这话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卑微软弱。
“十七岁,我对夫人诗会一见钟情,在父亲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才换到一个去你家求亲的机会。二十岁,夫人嫁入我家,当我掀开夫人红色的盖头时,我的手紧张地都在发抖。二十三岁,夫人有孕,生产大出血,我在庙里磕了一百个响头,只求你平安无恙。这么多年,夫人啊,除了对你动手这件事,我可还有其他事对不起你?”
游云薇定定地看着他,“你沉浸在你的想象里,你到底是真的爱我?还是爱那个深情的自己?你想通过爱我来证明你有爱人的能力,不用再困在父母貌合神离婚姻的不幸里,可事实证明,你的爱可怕廉价,你不会爱人,更不配被人爱。”
游云薇径直而走,留下方温纶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只觉得胸口很闷很痛,如刀割一般,让他难以承受。
回到家,小蓝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菜,为他们开庆功宴,胜利就在前方,以美酒美菜先犒劳一下这几天大家的辛苦和努力。
众人端起酒杯,碰杯的那一瞬间,酒杯叮咚作响,那声音在这一刻听来竟然无比美妙。
“程状师,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多谢。”方泽恩举起酒杯,对着程砚闻一饮而尽。
程砚闻摆摆手,这酒的度数很低,但她着实有些不胜酒力。看着目不转睛盯着方泽恩看的表妹,程砚闻也再次举起酒杯,对着方泽恩说道,“说谢字便一下生疏了,我以为我们会成为亲人,再不济也是朋友,朋友之间何须言谢。”
表妹谢吟昭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哥七窍玲珑心,任何一点事也瞒不过他。她虽从来没有和程砚闻提过,但在方泽恩与他母亲居住在程府的这几天里,想必程砚闻早已猜了个七八分。
而方泽恩则看了谢吟昭一眼,郑重地对程砚闻说道,“方某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若不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方某愿被天打雷劈。”
程砚闻也稍感心安,她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方夫人,除了同情和愤懑她的遭遇之外,更多的也有吟昭这个私心在这里。
作为吟昭的娘家人,看得出方泽恩是个可靠之人,若吟昭真的要与他一辈子相许,那她就要为吟昭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喝着喝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仿佛间居然看到了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宋宴?程砚闻觉得自己肯定是喝醉了,那个讨厌鬼怎么可能在她家?
“讨厌鬼,你又来欺负我了。这可是我家,你欺负不着,我可是……我可是会反抗的。”程砚闻迷迷糊糊地说道。
而刚受方泽恩之邀前来庆功小聚的宋宴则一脸尴尬,因为程砚闻醉得差点要栽到地上,他眼疾手快地去扶她。结果程砚闻整个人都栽到了他怀里,脸在他脖颈上蹭来蹭去,伴随着美酒的清香味,耳边亦都是她灼热的呼吸。
宋宴一动都不敢动,既怕自己一动程砚闻便摔在地上,更怕自己一动程砚闻稍有不慎,那柔软的唇便印在他下巴上。
宋宴一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喝酒害人啊,都怪这贪杯的小酒鬼。
小蓝眼见他家公子扒拉在宋宴身上,赶忙上前想把他家公子拉下来,送他回房间休息。
结果刚一上手,程砚闻缩得更紧了,整个脸紧贴到宋宴的胸膛上的嘴上还边喃喃自语,“这枕头质量可不咋滴,硬的不行,该还硌人,改天得让小蓝买个软的。”
宋宴的脸色比煤炭更黑了……
小蓝在旁边束手无策,宋宴无奈地认命,“房间在哪,我带他过去?”
于是一口酒没喝到的宋宴做了程砚闻的小厮,伺候她回房不说,还把她抱到了床上。
收拾完,宋宴暗暗庆幸,还好这人喝醉了不吐也不耍酒疯,安安静静地睡着,不然任宋宴再好的耐心与脾气,他也要发作了。
他定定地在床边看了程砚闻一会,浓密又细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来扇去,秀挺的鼻子下是红润的嘴唇,宋宴越看越觉得奇怪,哪有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正疑惑不解时,程砚闻突然干呕一声,然后刚刚喝的酒水全都吐在了宋宴昂贵的外衣上。
宋宴彻底石化了……要不是她醉得过分,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报复自己了。他气得不行,又对一个醉鬼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怀着闷气带着一身污秽回了家。
想来,以后看到程砚闻定当绕着走,碰到她准没好事。
除了宋宴,程家的酒席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左某听闻云薇案子初次胜利,特来道贺,各位,叨扰了!”左子晋出现在场,众人有些诧异。
游云薇感念他当时陪自己演戏的恩情,于是吩咐小蓝给他递上了碗筷和酒杯。
“子晋见外,这一场的胜利,也离不开你的帮忙,云薇在此谢过。”游云薇朝左子晋举起酒杯。
“能帮上忙,我亦开心,云薇不用挂怀。”左子晋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间,杯子里的酒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想来很是尽兴,酒缸里的酒都空了一大半。
游云薇亦感到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得有一人扶她回了房间,想到应该是方泽恩,便没有太过在意,倒头便睡。
左子晋看到游云薇倒在床上,终于卸下了一晚上的伪装,露出狰狞的面孔,“游云薇,方温纶,你们欠我的早该还了。”
第二天,程砚闻宿醉酒醒,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小蓝在门口喊道,“公子,大事不好了!你快起来!”
穿好外衣,看着小蓝一脸惊慌的神色,程砚闻问道,“何事?”
“夫人那个案子情况有变,现在老百姓们全都在传夫人与左寺卿有染啊,连那方公子也被传成是他们俩的私生子了。”
程砚闻眉头紧皱,“谣言从何而起?”
小蓝面有难色,程砚闻叫他直说无妨,于是小蓝便吞吞吐吐地说道,“很多人看到左寺卿昨晚半夜三更,衣衫不整地从夫人房里出来,神色还慌慌张张地,似乎想掩人耳目,结果他一出门就撞上了打更的。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人人都在议论此事了。”
程砚闻担心地问道,“夫人可还好?可有受到侵害?”
小蓝摇摇头回道,“昨晚左寺卿送她回房之后便回去了,但谣言四起,夫人心情不悦,已经眉头深锁一早上了,连早膳也没有用。公子,你快去看看吧。”
安益郡内,街头巷尾,出了偌大的新闻,老百姓便纷纷议论此事,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听说了吗?那侯爷夫人好不要脸的,寄住在别人家还半夜偷汉子,被人当场撞破,衣衫不整的,怪恶心的。”一百姓议论道。
另一百姓紧接着添油加醋,“对啊,难怪侯爷要当街打她,这绿帽子扣你头上,你能忍得了。还有啊,连方家唯一儿子也是那奸夫的,夫人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在侯爷府作威作福,叫侯爷帮她养了二十年别人的孩子啊。”
“真是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啊!”百姓们纷纷感慨。
在离诉讼宣判一日之内,局势再次发生了反转,程砚闻被打得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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