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吗?”程砚闻坐在茶楼二层,看向楼下的小蓝。
小蓝望向二楼,然后给茶楼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坚定地向他家公子点了点头。
程砚闻收到信号,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方家侯爷方温纶,慢悠悠地喝了口杯中刚泡好的龙井,嘴角微微上扬,“好戏开场了。”
方温纶早就听祁和昶说过,这里的茶楼的龙井是丰县数一数二的,不仅服务周到,还能观赏专门的戏曲演出。于是,抽闲得了个空,也想着来缓解一下游云薇离家出走的烦闷,来到这个茶楼。
正好碰上店小二上来添茶,便随口问道,“今儿这里演哪出戏了?之前的曲目桃花扇,牡丹亭?今儿演哪个?”
店小二打量了方温纶一会,蓝色锦衣,青玉色的发带,再加上腰间专属的玉佩,立刻便锁定了他的身份,立马狗腿地说道,“客官,您来得正巧,您说的那几出戏,常来的几个客人都说有些乏了,于是我们老板今天特地聘请了一些新梨园弟子给您来演一场新的。今天客人来得比较少,您这个位置视野最好,包你整场看得清清楚楚,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啊。”
方温纶有些不以为然,“你这个小二嘴皮子利索,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要是让本爷听了一场烂戏,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店小二狡黠地看着他,“当然不会,好戏就要开场了,爷你瞧好了吧!”
话说着,楼下舞台上的帷幕缓缓展开,一名少女打扮的旦角与一名俊朗的生角执手相看泪眼,哭哭滴滴地诉衷肠。
只听那少女唱道,“云儿我也不想,只是那豺狼非把我逼。如今要弃你而去嫁给他,不如我现在就随你去,左郎啊,天涯海角无论哪里,我现在就随你去。”
又听那英俊男子唱道,“云儿与我有缘且有份,只无奈这天这地看不得有情人。我俩本青梅竹马,有过多少好时光,如今听到你要嫁给那仗权欺人的恶霸,我的心头血在滴,只怪自己太无能。”
“左郎啊,万莫如此这般想,不管我人身在哪里,我的心永远念着你。”那少女哭倒在那男子肩上,那是一个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云儿啊……我的妻……”那戏曲还在抑扬顿挫地唱道。可方温纶早已把酒杯捏碎,心里的怒火简直要燃烧,他一把抓起那店小二的衣襟,“这就是你要让我看的好戏?”
店小二被他的暴怒眼神吓得惊慌失措,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摆手,“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不关我事啊,一切都是那个人安排的。”
方温纶顺着那店小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本该坐着程砚闻的地方哪还有什么人。
不由更加勃然大怒,掐着那店小二脖子的手慢慢收紧,目眦欲裂,“你耍我?我方温纶此生最恨有人耍我。”
听到方温纶报出他的名字,店小二立马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更加恐惧。他赶紧按照程砚闻的指示,朝楼下门口的方向指去,暗暗祈祷着那两人能如约出现。
方温纶这次却不上他的当了,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直到他夫人游云薇的声音从楼下慢慢传上来,方温纶立马放下店小二,转头看过去。
这一看,心中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
游云薇在离开他之后,竟然和那左子晋搞到了一起。此刻俩人正好站在茶楼门口,把盏言欢,笑意炎炎。
只见有一树叶落在游云薇的头发上,左子晋情意绵绵地帮她摘下来,游云薇感激又暧昧地看着他,露出方温纶许久未见过的真心笑容。
“衣冠不整,让左郎见笑了。”游云薇笑着对左子晋说道。
“云儿在我眼里,无论何时都是最美最端庄的,何来不整一说。”左子晋深情地看着她。
游云薇摆摆手,不好意思道,“已是半老徐娘了,连孩子都二十有几,我已人老珠黄,哪来半点姿色?左郎何须谬赞。”
“纤纤细腰,亭亭玉立,花容月貌,这些词都不及你的美半分。”
这些话一丝不差地全传到了方温纶耳里,他心下暴怒,赶忙下楼欲逮住那俩人。
而程砚闻和小蓝躲在茶楼后面,看着方温纶刚才的反应。
“公子,果然如您所料,侯爷今日来此喝茶听戏,并且夫人也如您安排地那样,准时地和左子晋出现在门口,成功地激怒了侯爷。”小蓝崇拜地看向他家公子,觉得能在他手底下做事是莫大的荣幸。
而程砚闻却摇摇头,“别得意太早,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能不能拿到有力的证据就看这一场了。”
小蓝赶忙肯定道,“夫人演技那么好,公子无需担心,事情肯定能如我们计划地那般发展。”
可程砚闻却看向他,“我不是担心事情会不会如期发展,反而正是担心,若真如此,夫人定要再受一次酷刑。有些不忍自己的决定罢了。”
“公子无须介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夫人不再被众目睽睽之下被侯爷打一次,我们如何能拿到证据。”小蓝宽慰道。
程砚闻担心地看着方温纶奔去的方向,心下不忍,背过身去。
游云薇瞧见了方温纶下楼而来,立马给左子晋使眼色,俩人按照约定好地从门外走去。
茶楼人流稀少,他们要把方温纶引到人多的大街上去,即使罔顾尊严,罔顾脸面,被方温纶当街施暴,只要能拿到证据,成功胜诉离婚,无论如何,她都值了。
走到拐角,左子晋如约定好地那般与游云薇分开,拐进岔路。毕竟他们只要侯爷当众施暴的证据,若左子晋也在场,那百姓关注的焦点便会歪到她和左子晋不轨的谣言上去。
方温纶越走越快,紧跟着游云薇走到了闹市。看到她担心地掩护那奸夫离开,方温纶目眦欲裂,恨不得把那左子晋千刀万剐,心里的怒气愈发控制不住。
他跟上游云薇的那一瞬间,立马将她细细的脖子掐在自己手里,暴虐地将她抵在墙角,一脚踢在了她肚子上。
游云薇闷哼一声,众人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过来。
“那不是侯爷和夫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侯爷竟然掐着夫人的脖子?”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侯爷爱夫人如命,可竟然当街对着夫人施暴,难道那平时的宠爱全是伪装出来的?”
“是啊,在街上都不顾脸面,敢对夫人如此暴力,那人后还不知道怎么对待夫人呢?所以说男人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可不能看他说什么,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了,侯爷果然对夫人家暴啊。夫人太惨了,看她那害怕又无助地样子,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就是啊,夫人真的好惨啊,被掐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脸上也全是巴掌印,要不我们过去劝劝侯爷吧,不然看他那凶残的样子,保不准会闹出人命。”
“安心待着吧你,你也说了,那可是侯爷。我们一个平民老百姓,拿什么和他斗,再怎么样,也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旁人管不着。”
“对啊,管天管地,我们还能管别人家的汉子修理老婆吗?那妻子嫁给了他,不就是他的个人财产,我们有什么权利对别人的财产管理说三道四呢?算了吧,这年头,连官府都不会管这事得。”
众人边揪心又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那暴力的场面似乎被放慢数倍,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柔弱女性匍匐在一个成年男性的脚下,置之不理,漠不关己。
方温纶一个拳头打在游云薇的脸上,头发上挂着的玉簪被打落,划伤了眼睛与脖颈,脸上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巴掌印了,头发被拽的几乎快要脱离头皮。
但是她还是倔强地看着他,毫不求饶,“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无比恶心。”她一字一顿地报复般地对方温纶说道,与此同时,换来更猛烈的暴打。
方温纶听到那番话,看到她和左子晋暧昧地笑时,便已经发了狂。他现在失了神智,已经不知道他身处何处,只知道看着那女人脸上的血迹和伤口,会让他好过一点,会让他产生他还能左右控制她的安慰感。
旁边一个个妇女看着这一幕,无比熟悉的这一幕,每天都也曾在她们身上上演过的这一幕,镜头越来越慢,除了哀嚎再没有其他声音。
无论她们怎么呼救,都没有人会来救她们,这些沉默已然成为帮凶。
时空转换,那些拳头仿佛落在她们身上了,此刻被打的不是那一个游云薇,而是千千万万个被家暴的女性。
她们,对于这些痛,不能再熟悉地感同身受。
她们不能再沉默退缩,她们要站出来,联合起来,帮助每一个痛呼的姐妹。
让男人不敢再随意地对他们施展拳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