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州听见此话,一时分辨不出,卫淙究竟是夸他的,还是在嘲讽他身子淫。

    只是突然想起,卫淙此前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他要狠狠责罚李邕宁,结果说出来的话,就跟放屁一样。

    可见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薄情寡义,根本就信不过。

    便不甚想搭理卫淙了。神情也有些冷淡起来。

    “怎么了,州州?你好似不甚高兴,明明都让你出宫散心了,怎生还不高兴?”

    卫淙瞬间就察觉到了季寒州的情绪变化,两手捧着他的脸,用拇指指腹压着他的腮帮子。

    “笑一笑,州州,朕喜欢看你笑。”

    季寒州很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小声道:“臣只是有些累。”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朕替你教训他们。”

    季寒州现在不甚相信卫淙说的话了,只想赶紧侍奉完,赶紧睡觉。

    索性把眼睛一闭,整个人呈大字型的躺在榻上,一副任玩任弄的模样。

    可过了好长时间,头顶都没有动静。

    季寒州疑惑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卫淙狭长深邃的双眸,还带着点审视意味。

    “看来,你今日累得不轻,罢了,睡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卫淙翻过身来,将人揽在怀里,还轻轻拍了拍季寒州的后背,温声细语地说:“睡吧,州州,这阵子你也累了。”

    季寒州轻轻嗯了一声,眼睛才一闭上,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确定他睡熟之后,卫淙才起身走出寝殿。

    没一会儿一道人影就从殿顶飞了下来,单膝跪地。

    “属下见过皇上!”

    “今日,你陪着季寒州出宫,一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事儿?”卫淙冷声询问,“是否有人为难他?”

    常陵道:“回皇上,今日没有任何人为难季大人。”

    甚至都没有人过来搭话,唯独遇见了李邕宁。

    常陵一五一十把今夜的事情说了出来,顿了顿,他又道:“宁王未曾怪罪季大人。而且,季大人回宫时,心情尚好。”

    既然回宫时心情尚好,那应该就是见了卫淙,所以情绪才低落起来了。

    卫淙大概能猜出季寒州为何突然闹别扭了,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心想,这事不怪季寒州,都是李邕宁的错。

    他要把李邕宁的那双狗腿杖断,为季寒州出一出气。

    正欲摆手让常陵退下,余光忽然瞥见常陵腰间的佩剑,不知何时多了个剑穗。

    卫淙定睛一看,当即神色就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下那个剑穗细瞧。

    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剑穗出自于季寒州之手了。

    “此物你从何处所得?”

    常陵不敢欺君,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回皇上,此物是季大人所赠,说是感谢属下此前赠他的玉扳指。”

    卫淙的脸色更寒:“玉扳指?朕竟不知,你和季寒州私底下,还互赠了东西!”

    “混账!”

    卫淙一脚将常陵踢翻在地。

    可怜的常陵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被当胸踹了一脚。

    整个人翻滚在地,还没爬起来,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皇上恕罪!属下知罪!”

    “你是应该知罪,玩忽职守,祸乱宫闱,来人——杖杀!”

    卫淙冷声吩咐,立马从黑暗中窜出两个暗卫,一左一右要将常陵拖下去。

    常陵自幼就是暗卫,从小学的规矩就是,听命君王,哪怕是死。

    因此,根本没有任何辩解。

    卫淙略一思忖,觉得常陵跟在他的身边,已经数十年了,是什么样的品性,他一清二楚。

    绝对行不出勾引君王身边宠臣之事,如此,问题就只能出自于季寒州了。

    “慢!先将人打入天牢,严加看守,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他死!”

    “是!”

    两个暗卫拱手应是,将人直接押了下去。

    卫淙看着手里的剑穗,简直怒火冲天!

    真是可笑,他此前居然还那么期待,原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狗东西当真不知死活,竟敢背地里同侍卫纠缠不清,真真是不知廉耻!

    又是送玉扳指,又是送剑穗,倘若不是卫淙发现的早,季寒州还不知道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怪不得一回来就无精打采的,敢情是在外面玩欢脱了!

    卫淙让人寻了根鞭子来,而后就拿着鞭子,气势汹汹地回到寝殿,

    已经暗下决心,要给季寒州一顿狠打,让他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哪怕就是卫淙不要了的,玩腻了的禁脔,也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分毫!

    他要把季寒州浑身抽出花来,让他浑身血淋淋地蜷缩成一团,除了呜咽,就再也发不出半个字来!

    要让季寒州从今往后,一见到他就瑟瑟发抖,眼泪汪汪!

    卫淙气势汹汹地回到了寝殿,大步流星地走至龙床前,见季寒州睡得正熟。

    身上还穿着官服,像孩子一样,趴在榻上睡,连被褥都被他踢落在地。

    俊脸睡得红扑扑的,额头和鼻翼上,还覆着一层薄汗。

    梦里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不停地蠕动着嘴唇,还念念有词的。

    卫淙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听,就听见季寒州说:“夫君好坏的,把奴家的肚子都弄大了……”

    “……”

    卫淙手心一阵酥麻,这一声夫君喊的,怒火都消了一半,他对着季寒州的臀腿,高高扬起了鞭子。

    作势要狠狠鞭打上去。

    可尝试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被褥,盖在了季寒州身上,还给他掖好了。

    “像你这般蠢笨的东西,若是都会勾引男人,那就跟让邕宁一辈子清心寡欲有什么区别?”

    卫淙还是对剑穗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这东西分明就是他的。

    季寒州怎么可以给别的男人亲手做剑穗?

    要不是看在狗东西最近太累的份上,卫淙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一定会抽得他浑身血淋淋的。

    卫淙心里暗道,他没有对季寒州心软,就只是最近有些累。

    等他缓一缓,再好好跟季寒州算算账。

    如此一想,卫淙便将火气都压了下去,看着掌心的剑穗,眸色越发深了。

    几乎产生了要一刀将季寒州净身的念头。

    可又想起,此前他在季寒州身上作画,画的蜻蜓,那些交横粗长又浓黑的藻荇……若是一刀割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在上面作画了。

    无形中就失去了很多乐趣。

    许久之后,卫淙才转身离开了。

    翌日季寒州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他一向贪睡,卫淙也从来不在此事上要求他什么,那些宫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行家,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季寒州醒来后,觉得肚子有些饿,便起身打算找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午膳照例还是去蹭卫淙的。

    哪知他才下了榻,殿门就从外推开了,他估摸着是卫淙下朝回来了,正准备摆着笑脸行礼。

    却见进来的不是卫淙,而是一群内侍。

    太监总管道:“皇上有命,把季美人打入冷宫!”

    季寒州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几个内侍抓着胳膊,生拉硬拽,把他拖出了寝宫。

    在宫里九转十八弯的,越走越偏僻,终于在一处破烂不堪的宫殿门口停了下来。

    “季美人可要在此好好反省思过,胆敢私逃冷宫,罪责当斩!”

    太监总管说完之后,就把季寒州推了进去,大门轰隆一声关上,还咔哒一下落了锁,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走光了。

    季寒州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昨天晚上,卫淙还抱着他,一口一声州州地喊。

    结果一觉醒来,就把他打入冷宫了。

    嘶。

    卫淙这翻脸无情,穿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本事,恐怖如斯!

    季寒州牙疼地想,指不定是为了李邕宁罢。

    除了李邕宁之外,他想不到自己还做错了什么,或者得罪过什么人。

    不过也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最起码卫淙没要了他的小命。

    反正从古至今,帝王的喜爱必然不会长久的。

    季寒州也早就预测过,自己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突然。

    他背着手,在冷宫里溜达,好像地主老财主,在逡巡着自己的领地。

    说是冷宫,那这里必然就很冷清,而且还非常脏乱破,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过了。

    灰尘和蜘蛛网遍地都是。

    但好在,殿里的床还在,不仅在,还是非常好的金丝楠木床。

    季寒州都震惊了,扑过去抚摸着床腿,再想想自己从前在营州住的房子,睡的床,跟冷宫一比,简直就是个狗窝。

    不管怎么说,他很喜欢这张床,而且,他还发现冷宫很大,非常大。

    院里有很多空地,杂草丛生,野花遍地,还有很多大树,季寒州出去绕了一圈,还看见树上结了桃子。

    正好他肚子也饿了,抱着树干很轻松地就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一边摘桃子吃,一边眺望着远方。

    将周围的红砖绿瓦尽收眼底——风景也不错,比营州老家那一亩三分地可强太多了。

    季寒州甚至还在树上发现了鸟窝,里面正躺着五颗圆溜溜的鸟蛋。

    他见大鸟没回来,还伸手摸了摸鸟蛋,笑嘻嘻地说:“等我没吃的了,我就吃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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