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敌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娘嘞,殿下你成婚了?你什么时候成婚的?怎么就成婚了?”
他本来嗓子就大, 嚷了这么一嗓子顿时吸引来不少人。
禁军中大部分兵丁与将官都是从各地抽调来的精兵, 只有小部分文职军官是京中高门子弟。
朝中官员选拔多看家世蒙荫,四姓高门的子弟依靠族中身居高位的长辈推介,根本不必担忧前程。
世家喜欢将子弟往六部与御前塞, 扔来禁军北衙的子弟要不然是不受重视的旁支,要不然就是惯会惹是生非又无甚才学,也就是俗称的‘纨绔子弟’。
数年前,禁军的风气并不是今日这般整肃。
占一小部分世家纨绔子弟占据了禁军的职位, 空担着一份粮饷,每次升迁都被优先考虑, 但平时基本上找不到人。
禁军内的高级军官, 最高不过一位大将军,满打满算正三品。
这些纨绔子弟要不然出自世吏两千担的豪门世家,要不然出自宗室权贵之后。
一个区区的正三品武官根本不被他们看在眼中, 也管不动。
这些人穿着禁军的衣袍在街上当街犯法也是常有的事情, 禁军的风气因此而被败坏, 军纪废弛。
不过自从圣人将这禁军北衙交由宋暮接手之后, 亲手将不遵军法的人抓住当街鞭打, 一时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短短一段时间, 整个禁军的风气都大为改变。
时下禁军内的一大部分出身贫寒的军官都是宋暮亲手提拔上来的,而那些出身豪族的纨绔子弟也在禁军销声匿迹。
宋暮时常坐镇北衙,不少军官与他有同袍之谊,对他十分熟悉。
其实宋暮前几日大婚时从禁军中借调仪卫, 禁军内部已经有些风声。
除了李无敌这种一脑袋只能塞得下打仗的笨蛋, 消息灵通, 脑袋灵活一些的军官都有所耳闻。
只是大婚当日王妃昏倒到底不是好事,殿下大婚后接连几日都没有来禁军北衙,料想应当在为这桩婚事烦心,谁也不敢去找这个霉头。
但今日宋暮一大早来了北衙,此时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喜气洋洋,众人纷纷开口祝贺。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祝殿下与王妃百年好合。”
“殿下娶妻,我等竟然不知。哈哈哈哈,殿下也不请我们兄弟喝一口喜酒?太不地道!”
宋暮心情好,便也格外大方的应了下来,“这有何难?等到休沐日,我从良醒署要上三百斤美酒好好请大家一起喝一顿喜酒。你们给本王留好肚子。”
众人齐齐开口称谢。
“殿下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人见宋暮心情好,试探着说道:“听闻教坊的女乐声色俱佳,殿下何其尊贵。我等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不如殿下向太常寺要他几十个伶人也让我们开开眼,到时候,殿下与我们喝个不醉不归。”
此言一出,便马上有人附和。
“听闻教坊有一位云娘子,琴声独妙,色艺双绝。殿下何不让我等也见识见识。”
宋暮皱眉道:“尔等从军,只为女色吗?一日日的难道想的全是这些饮酒作乐的事情?”
况且,他适才新婚,这会儿若是传出什么召了教坊乐妓饮酒作乐的风声。
他们这不是害他吗?
开口之人面露愧色,不敢再言。
“以后这样的话谁要在我面前提起,让我知道谁往花楼跑,丢咱们禁军的人。三十杀威棒伺候!”
宋暮拂袖而去。
柳圆追上宋暮的脚步,劝道:“他们是武人直性子,殿下莫要跟他们计较。”
宋暮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说话。”
柳圆从小袖中取出一物,“下官受殿下颇多照拂,听闻殿下大婚,家父特备了一份薄礼,也算是一份心意。”
宋暮,“什么东西?”
柳圆打开盒子,便见到盒中乘着一枚金蝶步摇。
“你倒是聪明,”宋暮低眉看向柳圆手中的盒子,“送给王妃的?”
柳圆笑道:“殿下不知,王妃的母亲与我同宗。算来下官还要称王妃一声小姑姑呢。说来也是巧,十年前下官曾有幸见了一面王妃,当时王妃丢了这样一枚簪子。我记得好一番寻找。这步摇虽然算不上贵重,但是下官按照记忆中制出来的,也算是一点心意。”
宋暮不接他的话茬,“东西就不必送了。”
柳圆面上笑容微僵,站在原地不动。
宋暮挑眉,“你还有事?”
柳圆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倒有一事。下官的祖籍在文州,文州如今发了水患。家父夜不能寐,下官也想为水患尽一些绵薄之力。”
宋暮唇角微勾,“哦?”
柳圆面露难色,折身下拜,“下官听说去文州赈灾的人选还未选定。殿下可否替我举荐?”
这去文州赈灾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其他人生怕做了不落好,还得罪柳氏,都不愿意沾。
柳圆同样出身柳氏一族,但他的家世算不上十分显贵,不然也不会只屈居禁军北衙做一个长史。
虽官位不见得显贵,但柳圆这几年来一直尽忠职守,虽然是世家出身,平素与其他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将相处的也不错。
若是南欢没有给他指明那样一个极好的人选。
恐怕这一日两日的拖下去,拖得没了法子,他还真会考虑一下向上举荐这柳圆。
但如今南欢已经将柳齐盛这样好的一个选择给了他,旁人自然不用再考虑。
宋暮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进了官衙。
柳圆起身,看着宋暮的背影,有几分拿捏不定宋暮的态度。
方才那一声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欢睡醒喝过药,让婢女帮着换过衣服,梳洗打扮妥当,便招来全安,一样一样的问。
“明日长公主要在何处宴客?”
全安小心的瞧着南欢的面色,“帖子上说是西直门外的宅子,路不远。”
南欢倚在桌边,“都请了哪些客人,你可知道?”
全安笑道:“帖子发的多,去的人肯定不少。长公主今年是整整四十岁的寿辰,听说准备办的大一些。”
那便是她的双亲肯定也会去了。
南欢,“送的寿礼备好了吗?”
全安心中一动,本来他就在愁这件事。
过往这些人情往来,他家主子是全然不过心的,只能让他来。
全安弓腰道:“您这么一问,可真是问到了难处。老奴正愁不知道怎么送着寿礼呢。”
南欢,“可寻一寻有没有安南道产的官窑朱红瓷瓶,不同大小,各四枚便可。”
全安心中不解,为什么要准备瓷瓶,又要准备古琴,但既然南欢这样吩咐下来,他便只应声称是。
总之有个主子拿主意可是太好了。
王妃生的这般漂亮,却意外的好相处呢。
他好像有几分明悟殿下为什么一直把人挂在心上了。
南欢又问道:“殿下明日的衣服可备好了?”
全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哎哟,老奴罪该万死。这都忘记准备了。要不,王妃您挑一挑?”
往常宋暮穿什么都是自己挑,但料想若是王妃挑出来一身,不论什么样殿下都会十分开怀吧。
他想着今早宋暮穿出门的那一身格外花哨的朱红衣袍,眼中笑意更浓了些。
南欢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拿上几套来,我挑一挑。”
全安,“这不好拿。要不您跟我来,去瞧一瞧殿下的卧房?”
南欢迟疑道:“殿下不在,我入他卧房未免冒昧?”
全安笑道:“您这是哪里的话呢?殿下一早将所有的钥匙都交由您了,这王府中无您不可去的地方。”
南欢发觉自己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自己已经成为这座王府女主人。
的确,宋暮现在是她的丈夫,就是同住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
更何况只是进出他的卧房而已,又不是去龙潭虎穴。
她起身整了整袖子,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面色平静的颔首,“走吧。”
白马公府朱苑。
少女看着手中的帖子,面露忧愁。
一旁的婢女问道:“小侯爷专门将帖子送来给小姐,小姐因何还这样忧愁呢?”
长公主嫁的不算太好,她下嫁给了圣人的一位早年宠臣的儿子,诞下三女一儿。
这位驸马爷没什么大出息,在父亲去世后,更是多年只领着一个闲职。
多亏了长公主去圣人面前为自己的独子讨来了一个侯爵之位,如今这位小侯爷在京中也算是颇为风光。
少女眸光微闪,轻轻抿唇,“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去长公主的寿宴。”
婢女,“怎么可能?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她多半是醒不来了。就算是醒了,就那个身子怎么可能还能赴宴?”
少女蹙眉,“你不许这样说话了,让旁人听见定要误会我妒恨姐姐。都是一家的姐妹,怎能这般说话。况且,太医说的那般凶险,王府也没见要办丧事。姐姐如今是平北王妃,又怎么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
一说到这茬,她面上忧色更重。
南欢嫁的这样好,如今身为亲王妃,就是柳夫人这样有诰命在身的命妇见了也要行礼,何况是她。
这王府一日没有传出要办丧事的消息,她便心慌一日更胜一日。
自从被南府收养之后,作为南氏的独女,人人都看在白马公府的面子上捧着她,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
她每一日都好像活在云端上,就几乎再没有这样害怕过了。
就像是占了其他鸟巢的还未学会飞翔的杜鹃,眼见着本该跌下枝头的幼鸟竟抢先一步飞回高枝,总要紧张些,生怕对方将自己一样推出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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