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扶起他, 轻笑了一声,“行了, 你赶紧去慈宁殿把这事给你皇祖母说一说, 也让你皇祖母高兴高兴。”
出了乾坤殿,宋暮没走出多远便被人半道拦住。
夜色里,一行人气势汹汹, 满脸都写着来者不善。
宋灵一路急匆匆的行来,身上的衣物看起来是方才披上的,身边紧跟着数十个宫人,将一条路都给堵死了。
抬轿宫人不得不落轿, 宋暮未及起身,宋灵已经拎着灯逼到近前, “老七。你把南欢给弄到哪里去了?你不会小心眼到被人家姑娘拒绝了一次就要报复吧?”
从猎场回来的第一天, 宋灵就按照约定,开开心心找去了那间小小的酒舍,却发现酒舍已经人去楼空。
宋灵不免忧心万分, 南欢的身体不好, 又在山上亲眼见了魏玉另娶妻室, 下山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愉快。
她怕南欢做出什么傻事, 只能一面宽慰自己, 南欢答应了会招待她, 而且性子素来豁达。即便遇到了负心人,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为了一个男人做了傻事。
一面紧锣密鼓的派出人手去查南欢的踪迹。
她查了几日也没有找到头绪,只查出来最后一个去了那间酒舍的人就是宋暮。
宋灵本想私下再让人找一找南欢的踪迹,但方才听闻宋暮突然入宫的消息, 还是绷不住直接带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宋暮起身将抵在自己胸口的灯笼推开, “不要没大没小的, 让开。”
宋灵气得踮起脚尖,用一只手拽住他的领子,将他往自己面前拽,“我告诉你。你喜欢谁我管不着。但要是敢对着阿欢硬来胡来。仗着她没有母族庇佑就欺辱她,搞什么霸王硬上弓把人藏起来,强逼她委身于你,做你的外室。老七,我饶不了你!”
贵族纨绔子弟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她见过类似的事情太多,加上宋暮从小就是个混账,见别人有个什么好的都想抢。
这些年旁人不知平北王为什么迟迟不婚,她心中却是清楚的,此刻自然怎么看他怎么可疑。
夜色漆黑,只剩她手里这一盏灯火。
宋灵在女子之中已经称得上高挑,但宋暮仍比她高出一头。
他们的眉眼是有几分相似的,相似的眉眼却组合出了完全不同的面容与气质。
昏黄的烛火透出纸皮,映着男人英俊,沉冷的面容。
他垂眸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公主,“若我说南欢不仅的确在我府中且明日就要与我大婚呢?”
宋灵一怔。
“宋灵,你以后不能叫什么阿欢,得叫嫂嫂了。”
嫂嫂两个字,故意咬的格外重。
宋灵让他这话激的火冒三丈,“你胡说!她不可能喜欢你。你怎么可能与她成婚?”
宋暮唇角微勾,却又实在是笑不出来。
宋灵斩钉截铁的断定南欢不可能会喜欢他。
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都同样清楚南欢不会喜欢他。
他慢吞吞的说道:“父皇已为我赐婚,皇祖母主婚。这桩婚事不论她喜不喜欢。明日一过,她就是我板上钉钉的正妃。”
宋灵定了定神,她想通了宋暮今日进宫的缘由。
“明日父皇便要动身去泰山。你今日入宫是为了讨赐婚的圣旨。既然从乾坤宫出来了,必然是讨到圣旨,想要皇祖母为你主婚。”
她冷静下来,松开宋暮的衣领,后退一步,“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没理由突然发疯。除非这几日出了变数。”
她虽然跟宋暮从小都不对付,却还算了解他的性子。
如果他是会用强那种下三流手段的人,不会现在才用。
她抬眸看向宋暮,“你王府进出的人,我昨日才查过。南欢根本不在你府中!这几日她究竟在哪里?”
宋暮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你有没有查南府?”
宋灵满脸惊愕,“南府?怎么可能?他们都已经,不,他们绝无可能把南欢接回去。是你。你让他们把南欢接回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欢一开始因为拒婚被赶出家门,她还试过从中转圜,帮南欢和南府说和。
可后来她见了南府那个新收的养女,才算是彻底歇了这样的心思。
她本以为无论怎样,南府看在南欢是亲生骨肉的面上都会留情。
可他们连南欢的名字都给了养女用,平日里待那个女孩,就跟曾经待南欢一般无二。
好像这世上仍记得曾经那个南欢的人,只剩下她们这么些外人。
“她很想家,一直都是。我想办法让南袤把她接回了南府,”宋暮话音微顿,声音低了下去,“结果,不怎么好。越恒一心求娶四姓女,南袤竟把南欢推了出来给他。”
宋灵攥紧了拳头,“这老匹夫真是岂有此理!”
宋暮说,“南欢如今病得很重。我想尽快迎她进门,为她冲喜。所以明日便是大婚。”
宋灵匪夷所思的看着宋暮。
她其实是有几分惊讶的,冲喜这样的事情从来只有男方重病,女方进门冲喜。
婚礼直接定在了明日,眼下南欢的身体状况恐怕真得很不好。
宋暮真得是很爱南欢了。
这份感情让宋灵不免心生悲凉。
没想到以前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南欢与魏玉最后的却是这样凄惨的结局。
有魏玉这个未婚夫,让南欢受尽了艳羡,却也几乎要了她的命。
宋暮这个老欺负南欢的混账东西,竟也有不混账的一日。
她摆了摆手,“这事我替你去向皇祖母讲。你走吧。”
宋暮说,“那此事便拜托你了。”
宋灵看着宋暮逐渐远去的身影,忍不住追了两步。
“老七。欢儿这些年不容易。你以后好好对她。”
夜深,王府却是灯火通明。
礼部的各位大人被急诏回衙门,连带着内侍省全员出动,准备大婚的典礼与器具。
礼部员外郎南谷睡眼惺忪的进了衙门,“这什么差事啊?这么急?”
早来一步的同事招呼道:“七皇子要大婚,快快快,来一起写祝词。”
南谷的睡意全无,“什么?七皇子要大婚?跟谁大婚?”
晚一步来的同事说道:“七皇子要大婚也不必这么急吧。”
“明日便要大婚。你说急不急?”
“怎么这样急?明日大婚?这就剩下一晚上的时间了。明天难道七皇子不去泰山吗?”
“看这个意思平北王是不去泰山。非要赶紧成婚不可。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竟然让平北王这样着急做新郎。”
“让我瞧瞧宫中传出的诏书,这写着了,纳安州南氏女为正妃,命公等持节行纳彩诸礼。”
官衙内一众人等皆为所惊,“南氏女?”
南氏是大姓,光是礼部上下便有七八位南大人。
不过巧的是,此时在这里的,安州南氏的南大人,只有一人,便是南谷。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往南谷身上瞧,南谷自觉也觉得奇怪,“我不知这是哪位姐妹。”
按理来说,诏书应当对于皇子的婚配对象写的更清楚一些。
一般会直接标明新娘出自某官某氏,这样只标氏族郡望,不标父亲官名是头一次。
当然,按照常理来说,大婚也没有这样着急的。
不比妾室入门,随便什么时候什么人都可以,皇子择妻尤其慎重。
通常从皇子刚成年便已经开始准备婚事,未定下时便已传出口风,由圣人拍板订下之后,又要筹备至少半年。
绝不可能突然某一天要大婚,搞得百官连新娘何方人士都不清楚。
这王妃突然一夜花落南氏,倒是更让人好奇究竟是出自哪一位南大人的府中了。
礼部侍郎笑道:“尔等若是好奇。等会儿去送王妃的礼衣,倒是可以一观。”
南谷坐下写了一会儿祝词,借口去清点礼器,出门招来自家守在角门的小厮耳语一番。
小厮出了礼部的官衙,直奔白马公府而去。
宋芸推开书房的门,“顾郎。明日动身,我们快些睡下吧。”
顾安低头看着书案上的公文,“阿芸。你先去睡。我在这里再看几篇文书。”
顾安与她刚成婚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处处体贴温存。
可惜自他靠着父王的举荐奉了御史的职起,这些日子两个人床榻之间的事便再没有过了。每日顾安不是因着公衙的事情操劳,累的提不起精神,就是回来晚的她已经歇下。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一日两日的宋芸倒是能够忍受,可夜夜如此,放着一个一等一文雅俊秀的郡马却碰不得,宋芸总算是体会到孤枕难眠的滋味。
甚至于她心中有了几分不满,却又碍于闺阁女儿的心,不敢真正开口表达。
宋芸给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连忙抱着食盒上前。
她俯身从食盒中捧出汤盅,依偎在顾安的身边,温声软语,“顾郎。这盅汤是我让厨房熬得。来,你尝尝。”
顾安低眸盯着手里的文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放下吧。”
宋芸放下汤盅,绕着书案走了两圈,见顾安还是低着头无动于衷,一心只有那公文再看不得别的一般,只得歇了心思。
“哼,我先回房睡,不等你了。”
出了书房,松香便连忙安慰道:“小姐,郡马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这般上进也是好事。”
宋芸,“什么好事啊!他这都多少天没碰我了。”
松香脸臊得通红,左右看了看,“小姐,小声点。小声点。”
看看主仆二人走远了,候在黑暗处的人忙上前推开了书房的门,轻手轻脚的遛了进去。“公子。”
坐在书案之后的人终于抬起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魏大,人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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