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庆翻个身,窗外的未化完的雪,使外面的夜不再那么黑了。今年七夕节,他请假,又去了深圳。还是那个电子厂,却相比于去年来说,管理正规了。他在保安室那里做了外来人员登记,保安给人资打电话,查询产线工人李西梅。何三庆想到,那天,他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终于要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在保安室外来回踱步,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半个小时后,却还是被无情的告知,李西梅已经离开他们工厂一年多了。再问去了哪里,回复不清楚。三庆再一次备受打击,他本打算在深圳待上两天,去周围的工厂再看看。茫茫人海,他终究还是放弃了,第二天,他就离开深圳回了上海。想到这么几年过去,追逐中,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李西梅,三庆深深的叹口气。
赵国强家堂屋里,大霞正大肆和玉财婶儿夸着自己娘家的堂侄女儿。白净脸,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她唯一没提她堂侄女的身高,她很清楚,在她们的潜意识里,高高胖胖的女人,才能干活和生养孩子,而她的堂侄女,个头却不算高。赵国强早上就没起床,昨天夜里,他彻夜难眠,眼泪打湿了枕头。中午,在玉财婶儿的拉扯下,他起来稍微吃了点儿饭,却不顾玉财婶儿的阻拦,喝了很多酒,直喝到醉醺醺的。嘴里喃喃自语:“李西梅,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女人,只能是我的女人……”玉财婶儿追问:“李西梅是谁?小,你跟我说,李西梅是谁?”赵国强只是流泪,却再也不说话了。推开玉财婶儿,他跌跌撞撞跑到自己的西间里,趴在了床上。此刻,他鼾声如雷,睡得正香。玉财婶儿看着大霞说的唾沫星子乱溅,心里更烦。她问道:“大霞,你说嘞这个小闺女长能好,咋到现在还没说老婆家咱这里嘞好小闺女儿,可不好找了现在。”大霞哈哈一笑:“哎呀三婶子,我不是给你说啦,她在外边儿打工嘞,年下没回来过。”“哦哦,这样嘞。我给恁国强兄弟再商量商量。你那天过来说,你看我这忙嘞,还没顾上给他说嘞。”大霞站起来:“中中中,三婶子,恁再商量商量,看我能吃上恁家嘞大鱼不(意思是说媒说成了,男方家里要送鱼给媒人吃。)。”玉财婶儿哈哈一笑:“中中中。只要你给恁兄弟说个好媳妇儿,肯定有你嘞鱼吃。”送大霞走出家门,玉财婶儿的脸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原本以为儿子的亲事儿,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在头年里定下来,这到明(明天)就是三十了,八字还没一撇嘞。
玉财婶儿呼呼走到堂屋里,推开西间的门,看赵国强还在蒙着头睡觉,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呼呼往儿子盖的盖体(被子)上打了两拳:“小嘞,起来了来,来,你给娘说说,你这掩门黑(昨天晚上)出去上哪去啦?回来就睡着不起,嗯”国强把被子用手顶起来往嘴巴子下面一拉,露出脸来:“娘,恁别管我啦,我都给恁说啦,别再找人说媒啦给我。”玉财婶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举起胳膊,拿衣袖擦着眼睛:“小嘞,你光说不叫说媒,你是不是心里有合适的人啦?你给娘说诶小。”赵国强一看娘的眼睛都红了,赶紧坐起来,拿手给玉财婶擦着眼泪说:“娘,恁别生气了。我给恁说啥啊,我稀罕人家,人家不稀罕我。恁让我自己好好的静静,过了年再说我的事儿,中不娘”玉财婶儿坐到床边上:“小嘞,这么说你掩门黑(昨天晚上)真是去找哪个小闺女啦?是哪里嘞?恁是同学不中,咱找媒人去提提呗。”“哎呀娘嘞,都给恁说啦,人家不稀罕咱。”赵国强两手捂着脸低着头,嗡里嗡气的说。玉财婶儿还是不肯罢休:“她不稀罕咱,她家不是还有大人(此处指的是父母家长)嘞,你给我说是哪里嘞,我找个媒人去说说看呗。”赵国强仰后躺下,一把拉过被子盖在脸上。玉财婶儿气得又往他被子上打了两下:“你这个孩子,我还有话没说完嘞。你听我说,刚才大霞又来了,她有个娘家侄女,在外面打工打了几年,今年这不是回来了,想找老婆家嘞,大霞说小闺女长得好。她这都给说三回了,不中咱到明(明天)去看看去啊”赵国强在被子里鼓涌(扭着)着:“不看不看我不看。”玉财婶儿擦着眼睛往外走,嘴里嘟囔着:“这是咋着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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