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昭第二天醒来时，谢寄凡早已离开。
他的琴音效果甚佳，颜如昭觉得自己的精神确实好了许多，昨天耗费的灵力再次源源不断地回到她的体内。
事实上，只要身在这芙蓉仙山中，她就会是不死之身。古老的仙山供给着她的生命力，即使损耗再大，一夜过后，她又能恢复如初。
谢寄凡拿着她的剑谱回去练了，颜如昭自得清静，在凝霜阁中躺了好几天。
她向来和普通修者的想法不太一样。世人修行皆有所求，有人心怀大义，要救济天下；有人追名逐利，要站在权力顶峰；有人企图窥得天道，想要飞升成神；也有像谢寄凡这样的，因身负仇恨而修炼。
颜如昭却不一样。
她没有那么深刻的追求，她想的很简单——变成最强者，然后就能随心所欲地生活。
至于所谓的天道……事实上，她在几千年前曾有幸窥见过一角。
除了他们拥有的能力更大以外，其中的勾心斗角、权力争夺，和下界也没什么不同。
那么多人供奉景仰的上界，不过如此。
颜如昭觉得没意思，所以她不想飞升。
思绪被门外的声音打断，颜如昭放下手中的书卷，发现是东叶为她呈上山下来的请帖。
仙门大会要开始了，各宗门的人正在陆陆续续往玉罗门来。
玉罗门作为仙界翘楚，还是第一次承办仙门大会，因此掌门岑溪格外重视，请她下山。顺带，也请她的弟子一同参加。
颜如昭以前在别的宗门参加过几次，知道这仙门大会是怎么回事。简而言之，就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宗门聚到一起，交流修炼经验。如果当下发生了什么大事，比如魔界入侵，仙门内乱之类的，就大家群策群力，想想解决办法。
结束之后，各宗门为了锻炼自己的弟子，一般会举办宗门比试，切磋切磋。
颜如昭不喜欢开会，她闭关期间时，一次仙门大会都没参加。不过既然她现在出关了，岑溪当然要给她送上请帖，让她作为宗门的吉祥物出席。毕竟她也是仙界最强战力，很有面子的。
又要应酬，好烦。颜如昭捏着请帖仰倒在床榻上。
她只想舒舒服服地待在自己的芙蓉山上，不想见各宗门那群老不死的。
不过……她现在收了谢寄凡为徒，带他下山去见识一番，倒是一个不错的历练机会。
思及此处，颜如昭不禁想去看看她这徒儿剑术练得如何了。
朱雀阁内，谢寄凡正没日没夜地研究剑谱。
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修炼功法的机会，即使这书只有薄薄的十几页，也没有文字解释，但他还是遵从了颜如昭的说法，勤勤恳恳地学习上面的招式。
谢寄凡尝试注入灵力，挥剑往院子中的树上砍去。倒是能释放出一点剑气，削去了一块树皮，然而这种花拳绣腿一点用都没有。
他有点挫败。
颜如昭伏在朱雀阁屋顶的瓦片上，见状，懒懒地开口道：“心境还不够稳。”
谢寄凡被吓了一大跳，抬头往上看，才发现他屋顶上的颜如昭。不知她在那里看了有多久了。
他有些窘迫，语气滞涩：“师尊……让您看笑话了。”
“你是我的弟子，我看你练剑，这算什么笑话？”颜如昭说，她踏着一块瓦片，飘身而下。
谢寄凡一瞬间想起上次颜如昭吐血跌倒的时候，心中不觉一紧，下意识便要去接她。
仙君轻飘飘地平稳落地了，他只碰到了她的袖袍一角。
颜如昭没有停顿，顺手捞起院中的一根枯树枝，举起对着谢寄凡说：“出剑。”
谢寄凡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颜如昭会愿意屈尊来陪他练剑，开口道：“师尊，我剑谱还练得不太熟练。”
颜如昭问他：“你招式都学了一遍没有？”
谢寄凡点头，“学过了，但是，我还练得不好……”
“我的徒弟，不需要日复一日枯燥的训练。”颜如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树枝指着他的胸口，“出招，我相信你的悟性。”
她在收谢寄凡为徒时就用灵气探过他的身体状况，即使是在身受魔骨压制的情况下，他的资质也是一等一的好。天道至少这点没说错——他的确是个天才。
现在她将他的魔骨化去，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身体里的煞气不会再卷土重来。这就意味着，现在的谢寄凡，只要修炼的当，修为必将暴涨。
颜如昭拎着树枝，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他学成之日。
那时她就解脱了。
谢寄凡咬咬牙，颜如昭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她说她相信他。
他没有再犹豫，集中一万分的精力，用所学的招式攻去。
颜如昭大致只使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她面色平静，连发丝都没乱，而谢寄凡这边已经是连连败退，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勉力支撑着回招。
终于，在他即将坚持不住倒下时，颜如昭的树枝钻进他招数的漏洞，戳在了他的胸口上。
谢寄凡紧紧地握着剑，大口喘着粗气。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个漏洞一直存在，只是颜如昭为了继续和他过招，直到他的极限时刻才戳破而已。
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颜如昭观察着他的神情，等谢寄凡恢复一些体力后，便道：“再来。”
谢寄凡二话不说，立即重新投入战局。
几轮之后，颜如昭终于停下，她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而谢寄凡早已支撑不住，扶着剑才不至于倒下。
“我发现你有一个问题。”颜如昭皱着眉思索着，让谢寄凡将剑抬起，伸手攥住剑尖。
她有金刚罩仙器护体，刀剑伤不了她分毫，握着锋利的灵剑就如同握着树枝一般轻松。
“你招数使得倒不错，只是，剑意中带的却不是杀招啊。”颜如昭指出。
谢寄凡微微愣住。
颜如昭继续说道：“你在怕什么？我不会被这种普通灵剑伤到，和我过招不需要留力。”
谢寄凡低下头，嗫喏道：“我太过敬畏师尊。”
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然敬畏我，就用尽全力。”颜如昭握着剑尖，抵到自己的胸口。
灵剑触碰到她的金刚罩，泛起一点轻微的金光，触感却是结结实实的。谢寄凡握着剑的手不禁有点颤抖。
这样的场面，仿佛和那个梦中的场景……重合了。
“你抖什么？”颜如昭瞪了他一眼，“手拿稳。”
她自以为自己这模样应该还挺有教弟子的威严的，却不知她水光潋滟的一双眸子被谢寄凡看进眼底，仿佛瞬间在他胸膛中燃了一从火。
他喉结滚动，敛去眼中所有的暗色，轻声回答：“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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